:18恢復默認
作者:全九林
但事情根本其實本不在于村民。
謠言四起,議論紛紛,又沒有及時澄清,逐漸導致了大家對她的不信任,自然而然就退卻步伐了。
哪怕是平日里關系再好的鄰里鄉親,在生死攸關的大病上,也不會顧念那點微薄的往日情分和信任基礎。
要求以他們的認知水平,在聽到瞎話后,第一時間是去查證,而不是和別人議論,這太難了。
所以云苓想開了,陷入自證的邏輯環節,無論她拿出多少證據,竭力證明自己沒有誤診,相信者也寥寥無幾。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對路過的人來說,信任就如同展示在櫥窗里優雅精致的瓷器擺件,昂貴卻脆弱。
褚菘藍心情復雜,一半替云苓操心,一半又困惑不解,為何她能做到毫不在意呢?
她不知,云苓也并非全然不在乎。只不過,那點難受和酸澀,都被繁重的工作任務,壓到了心底最深處。
蘇暖和褚菘藍兩人各懷心事,想的卻是同一件事。
這時,屠思梓忽然推門而入,見云苓不在,才開口問:“云醫生呢?”
褚菘藍將紙條遞給她:“上山去了,估計一會兒就能回來。你要是不著急,可以進來先坐會兒,反正除了我倆也沒人。”
“嗯。”屠思梓又沉默不語,但其他二人早已司空見慣。
換句話說,她們一致認同,這位女同志似乎只有在涉及到云苓的事情時,才會主動開口。
氣氛過于冷凝,褚菘藍跟旁邊的蘇暖還算比較熟,便主動搭話:“你找她啥事啊?”
蘇暖心想,她倆是好朋友,告訴也無妨,便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如實說出。
誰知,褚菘藍還沒來得及生氣呢,坐在另一邊的屠思梓卻猛地站起身,抬步就要往外走。
褚菘藍下意識聯想到,在大隊院里,她拎著柴刀那一次,于是連忙沖上去攔住她,緊張兮兮地低聲打探:“你要干嘛?不是找云苓有事嗎?怎么不等下去了?”
屠思梓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漆黑黯淡的眸中仿佛射出陣陣寒光,冰涼刺骨如匕首般,令她不寒而栗。
“你冷靜點啊!云苓自己都說不要在意了,你這一沖動,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到頭來還把自己搭上,實在是不值當啊!”
褚菘藍嘴皮子勸得都快要冒火星了,扎耳撓腮,差點在心里默念“天靈靈地靈靈”。
她實在害怕對方一激動,再去拿刀,會不會砍人不清楚,但這姑娘鐵定會被別人診斷成精神病了。
如果云苓在的話,必然會確切地告訴她:屠思梓確實存在創傷后應激障礙,屬精神障礙的一種。
反復重現創傷性體驗、持續性回避和警覺性增高——ptSd的三大主要表現癥狀,屠思梓都完全符合。但這種病情起源往往是由于災難性、突發性或威脅性事件,才出現了這種遲緩且持久的精神疾病。
這種精神障礙,和其他人輕蔑取笑間,還帶有貶低性的“精神病”嘲諷不是一回事。
站在云苓的角度看來,心理疾病也是病,和普通的發燒感冒一樣,同樣都是疾病,該吃藥吃藥,該看醫生看醫生。
如果僅僅是因為心理生病了,就受到歧視對待——那不是病人的罪過,而是他人的淺薄。
這旁的屠思梓僅僅是聽到了那句“云苓自己都說不要在意了”,情緒便逐漸平緩下來。
褪去應激反應,她的大腦慢慢清醒理智,終于回想起那天云苓幫她扎辮時說過的話。
是非審之于己,毀譽聽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數。
這句箴言,她還特地讓云苓幫她抄在護理筆記扉頁,以此勉勵。
初聽聞之時,她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如今,見到實例了,也神領意得了。
屠思梓不相信云苓會放任自流,因為她曾說過,名譽權也是人最寶貴的權利之一。
防御惡語寒心,并不意味著充耳不聞。
正如她所想,云苓明知信者不多,卻也要澄清,只是時間前后的問題。
褚菘藍把屠思梓拉到身邊,三人排排坐,安靜又和睦。
蘇暖突然出聲:“屠同志,你是也沒聽到這陣子村里的言論嗎?”
不然這反應怎么會如此劇烈?像是第一次聽見似的。
屠思梓搖搖頭,聲音如蚊子嗡嚀:“不知道,這陣子我沒出過家門,家里那幾個也不敢在我面前提云醫生。”
褚菘藍贊同地猛點頭,心想同感:果然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被嚇怕了!
蘇暖了然頷首,聯想起上一世這女同志的結局……一把火覆滅了整個宋家,無人生還,可稱得上慘烈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村里那場大火,但村民安然無恙,想來應該不是一場,但上輩子還有第二場火災嗎?
蘇暖記不清了。
隨著她重生的時間越久,腦海里關于上一世的記憶便越模糊。
幸好在意識到她重生的那一刻,便立即把所有重要之事全都抄錄下來了。
即使她忘記了,也會看到她自己寫下的那句話:
“當你看到這個本子時,不要驚慌。這里記錄的,全都是你上輩子所真實經歷的事情。只要你規避下列厄難,利用好先知的優勢,就能順風順水地度過一生。祝你好運,來自重生于十三歲,但實際上已經三十三歲的蘇暖。”
三人心思各異,心不在焉地吃著褚菘藍從云苓那里薅過來的炒堅果,如同三只花栗鼠,嚼得咯吱咯吱響。
云苓從后院推門而入時,目之所及便是這般融洽的場景,眼神直勾勾地目視前方,咀嚼動作整齊劃一。
“你們三個?”她愣愣問道。
三人齊刷刷轉頭,如x射線般的目光由上至下將她掃視一遍。
“怎、怎么了?”云苓汗毛統統豎起來,皮膚表面的顆粒感飆升。
三個對視一眼,不知道該由誰先說。
屠思梓自覺排在最后,她來只是請教一處傷口處理的具體操作,并不著急。
褚菘藍和她相處時間最長,也不急于一時。
所以,蘇暖最先發言:“這幾日村里的閑話泛濫,我偶然間聽見了新來那倆醫生的對話,那個女醫生說是她幫男醫生解決了用藥過量的麻煩,還說下一次就沒人幫他背鍋了。”
“這兩件事串到一起,誰是誰非一清二白。云知青,只要將他們的話公之于眾,大家伙兒就肯定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