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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可能


更新時間:2024年03月18日  作者:國王陛下  分類: 仙俠 | 現代修真 | 國王陛下 | 只有我沒飛升嗎? 
為什么要把自己強綁在仙盟上?

白澄的問題,在王洛看來著實有些呆。

因為對王洛而言,出身和立場從來都不是一個選擇題。

此世蘇醒的那一刻,他已然仰躺在靈山定靈殿中——按照行政劃分,該處非常明確歸茸城管轄,可謂確鑿無疑,毫無爭議的仙盟地界。

那時候,他頭頂是冥冥中庇佑億萬生靈的仙盟大律法,身下靈山則是仙盟最寶貴的歷史遺產之一。而身旁,還有師姐留下的一本魔改版飛升錄,直接將靈山山主的重擔壓在了他的肩上。

之后,他沿著靈山山路緩步下山入世,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來自仙盟的外山門后人石玥。之后,他跟著石玥,在茸城經歷了一段相當愉快的市井時光,還結識了不少朋友。至于這古修士的身份,幾乎沒有為他構成任何麻煩,反而讓他擁有了在一個講求眾生平等的世界里,能夠不那么平等的特權。

然后,在整個過程中,荒原上的人在哪里?

白澄師姐,你那時候又在哪里?

仿佛是看穿了王洛心中念頭,白澄也不由失笑:“原來如此,你現在已經完全以仙盟人自居,毫無保留地站到大師姐那邊去啦。呵,不愧是大師姐,明明平時闖禍比誰都多,可是人們總是會不由分說地信任她,跟隨她。”

對此,王洛不得不稍作分辯:“其他人的情況我不清楚,但就我的情況而言,大師姐幾乎算我半個養母,站在她那邊并沒什么不妥吧?”

白澄聞言,似乎頗感驚異:“養母?你是指偷吃師父的靈丹,然后將丹屑抹在你的嘴角,企圖嫁禍的養母?還是指,被師父以捆仙鎖牢牢鎖住手腳不得動彈,于是便慫恿你這個未成年幫她畫本子的養母?”

霎時間,王洛只感到神思恍惚,仿佛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中,但很快他就從回憶中蘇醒過來。

“所以,白師姐……”

只是,沒等王洛把話說完,白澄就沿用著那輕松的語調,繼續說道:“……又或者是指,親自為秦牧舟的謊言作保,騙我將新天庭一眾仙人引來白家,而后一網打盡的那個……養母呢?”

王洛心中一沉,與白澄那須臾的快樂敘舊時光就此終結。

這個話題,終歸是避不開的。

事實上,王洛在聽到白澄師姐的那段故事時,心中就已經隱隱有所悟了。

她的故事中,有一個非常不合理的省略:她講到,天庭墜落時,她和秦牧舟各為其家,已經形同決裂。但秦牧舟忽然找到她說,自己愿意回心轉意,舉家來投,于是她信以為真,為其打開了白家的大門,引來了象征屠戮的血與火……但是,白澄和秦牧舟,并不是那種有了愛情就可以把大腦排出體外的笨蛋道侶。相反,兩人恩愛之余的勾心斗角,謀略算計,向來是彼此都頗為享受的情趣,同時也是靈山上不可多得的好戲。

幫白澄指認雙修中被采補過甚,腎水虛乏,以至于不得不借口尿遁的秦牧舟的避難處,又或者幫秦牧舟改造他那顆造型膨脹炸裂的雙修至寶角先生,一向是靈山人的日常閑趣……總之,就王洛的經驗而言,他很難想象秦牧舟師兄心懷惡意的謊言,能夠瞞過白澄師姐的眼睛。

是的,愛人回心轉意,是愛情中最可貴的浪漫,但越是可貴,才越是要謹慎……這個道理,是白澄師姐親口傳授給王洛的雙修秘訣呀。

“小師弟,你可要記得,如果一個男人,忽然為你采來了你最愛的幽壤牡丹,為伱求來了你一向喜愛的得一寺的禪師墨寶,又在你們七十七年前盡享浪漫的地方,為你鼓瑟吹笙,演繹仙家妙曲……你就該知道,他其實本意是不想交今晚的公糧。”

雖然對于當時還處于懵懂之年的王洛來說,為什么會有男人找他交公糧著實是不解之謎,但白澄師姐和秦牧舟師兄間那特立獨行的篤誠愛情,已經讓他銘記至今。

所以,秦牧舟做出如此重要的決斷,白澄真的沒有懷疑過,檢驗過?

還是說,某人在其中發揮了并不那么光彩的作用呢?

“嗯,你猜的沒錯,當時秦牧舟要我找天庭討特赦時,是大師姐親自來向我做得擔保。她說……雖然她與天庭已勢同水火,雙方再無回旋的余地,但她著實不忍心見到靈山上最可貴的一段愛情最終以如此悲劇收場,所以她愿意成全我們兩人。她還說……”

嘆息聲中,白澄的話語,仿佛將王洛帶入千年前,身臨其境。

“秦牧舟自從意識到與你在仙荒之別的立場相左,就日日神不守舍,長吁短嘆,而每次吁嘆,不單要隨機抓路過的受害者聽他倒苦水,還要在真情流露間,流淌出近乎劇毒的真仙‘情殤’,搞得仙盟駐地雞飛狗跳……這樣的廢物,仙盟實在消受不起,還是小白你來認領吧。”

片刻后,白澄笑了。

作為意識中的投影,這道笑容,卻仿佛是融化玄冰的暖心陽光。

也是……王洛記憶中的,白澄師姐應該有的樣子。

但白澄卻用這樣的笑容說道:“我當時毫不猶豫地就信了她。你應該記得,我當時雖然最愛的人是秦牧舟,但最信任的人卻是師姐。我當年明確心意,要與牧舟攜手共度終身時,是大師姐的支持讓我徹底下定的決心。而我與牧舟一度放棄升仙,決意在紅塵中輪回,也是因為大師姐說,天庭未必好……所以,當她那么說的時候,我心里有再多的疑問,也都放下啦。”

溫馨的笑容下,白澄的話語,卻讓王洛只感到渾身的經脈都在抽搐。

這番話,難以置信,卻又讓人不得不信!因為它的確很好地解釋了白澄的大意,也符合鹿芷瑤在大事上認真時那不擇手段的冷酷無情。然后,它還能解釋另一件事,一個讓王洛都一度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為什么鹿芷瑤親自帶隊編織的大律法,卻近乎對白澄形同虛設?為什么她親自留給自己的飛升錄,卻會被白澄劫持通訊?

因為……

“大師姐雖然手段毒辣無情,但她內心深處始終都有一桿計量分明的秤,又有一面澄凈無暇的鏡子。做過的事情她從不會忘,事情的對錯她從不會含糊。然后,她將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卑鄙惡毒,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記錄在一個任何人都無法篡改更替的地方。嗯,她將對我的虧欠計入了大律法。所以,這對天庭群仙而言如同劇毒的天道法則,對我卻格外寬容。甚至在我眼中,被仙盟的調律師們層層疊疊加固的周密禁網,也根本是破綻百出……”

最后,白澄以又一次嘆息,結束了這段令人無法置評的故事。而隨著故事的結束,她這份投影再次變得冰涼刺骨。

“所以,王洛,你所盲目追隨的‘養母’,已經再不是那個帶領我們靈山人嬉笑,值得我們追隨的大師姐了。她……主動站到了我們所有人的對立面,而你,并不應該和她綁定在一起。”

這句話,卻是讓王洛心頭不由一跳。

“所有人的對立面?白澄師姐……就連秦牧舟師兄當初都站到了你的對立面,你又是如何能代表‘所有人’的呢?”

白澄反問道:“秦牧舟為什么會站到我的對面,你難道猜不明白嗎?他當年為家族所累,而秦家卻是被大師姐親自說服,成為了仙盟的奠基人。”

至此,王洛終于無話可說,只余下一個問題。

“那么,恕我失禮,白澄師姐……你的故事,固然說明了鹿師姐她當年行過卑鄙狠辣之舉,但她做事的手段從來也不以溫良著稱,她在與人為敵時向來都卑鄙狠辣,你的故事,只能證明鹿師姐那一刻真的把你當作了不擇手段也要除去的敵人。至于如今大律法對你的縱容,或許也只是一時的無奈妥協。這一切都不能說明,我有理由選擇背叛大師姐,轉投到你那邊。畢竟……”

王洛的話沒說完,就被白澄突兀打斷。

“畢竟也可能是我咎由自取,對嗎?嗯,我承認,即便是相較于大師姐,我也從不是什么令人無條件信服的道德圣人,你信不過我并不稀奇……但是,師父呢?”

“什么?”

白澄淡淡道:“師父呢?他救你于生死關頭,親自為你點化仙緣。雖然其后多年,他忙于閉關升仙而無暇親自照料你,但……”

“不要說這些廢話!”

霎時間,王洛的情緒不受控地爆發。

盡管他早就知道,與白澄師姐的對話,決不可失去冷靜。

盡管他早有覺悟,與白澄師姐的“戰斗”,必要時時謹慎,步步算計,容不得半點大意馬虎,更不可接受意外。

但這一刻,王洛的確沒有辦法再控制自己。

師父宋一鏡……那是他真正的逆鱗!

盡管從記事開始,大部分時間里,宋一鏡都在自家的洞天福地,一遍遍地磨礪仙體,以求能無暇飛升。有時候一兩年才與王洛見一次面。

但在王洛心中,宋一鏡的地位是任何人,任何事也無法動搖的。

他是引領自己踏入仙途的啟蒙人,是雖未常伴左右,卻能如日月星一般遙相守望的參天大樹。

如果說師姐鹿芷瑤的“養母”稱號,只是個加引號的戲謔之稱,那么宋一鏡……

“赤誠仙祖隕落后,師尊宋一鏡,一度被群仙推為新天庭的繼任之主,據傳他當年初入天庭,便以無暇飛升之姿驚艷了群仙……縱使天庭中不乏資歷遠在他之上的靈山先祖,但人們卻寧愿追隨一位無暇的后輩。只是,師尊那樣的無暇真仙,最終卻死在了鹿芷瑤手上……”

“白師姐!”

伴隨王陸的暴怒,白澄暫時停下了故事,卻只是絲毫不意外地搖搖頭。

“你暫且不信也無妨,但此事你可以拿去問大師姐本人,她不會抵賴……至少在你面前,她應該不會。”

王洛聞言,不由緊閉起了雙眼,用盡一切力量鎮壓下那宛如山洪奔涌的綺思雜念。

良久后,王洛才以冰冷的語調問道:“師姐要如何才能殺得死師父?”

白澄說道:“的確非她親手所為,她雖然驚才絕艷,但從來也不曾正面贏過師父……所以,她的選擇是兄弟鬩墻,她說動了宋一鳴,令兄弟死斗,最終同歸于盡。那個畫面你應該看過,就在那部精心涂脂抹粉過的太虛蜃景中。”

王洛好不容易聚攏的冷靜,在這一刻幾乎灰飛煙滅。

那一幕,他當然記憶猶新!

不久前,月央人耗時近兩年的史詩蜃景在茸城首映,而開篇宋一鳴隕落的畫面,簡直像是用刮骨刀在跳動的血肉上冷酷刻畫,讓人想忘也不可能忘掉。

本以為,那只是劇組為了博人眼球,故意在紅線邊緣來回踩踏,但是……

白澄又說道:“有些事,大師姐是不屑于藏,也沒辦法藏的。或許對她來說,巧使妙計一舉解決了兩大仙盟隱患,是經過千年也無有褪色的輝煌成就……”

王洛猛然打斷道:“也或許是你在用斷章取義的方式離間我與師姐!退一萬步講,就算剛剛的每一件事都確鑿無疑又如何?!每一件確鑿的事實都可以用一萬個理由去作反向的解釋!比如師尊真的是被你們推舉為天庭新主嗎?有沒有可能他早就被群仙煉為提線的傀儡?!因此與他情同手足的親兄弟宋一鳴才會不惜犧牲自己,也要讓他安息!”

白澄愣了一會兒,忽然輕笑道:“是啊,這的確是一種可能。你……真的繼承到了大師姐的一些本事呢。但是,這也只是一種可能,每當你提出這樣一種可能的時候,都必然存在著截然相反的另一種可能。所以,你為什么要在明知道有其他可能的情況下,依然將自己綁在鹿芷瑤身邊呢?你有見識過天之左的景色嗎?有想過,在那片被你們稱為荒原的地方,其實還有許多你真正的知交故友嗎?”

“我并不是要在這里讓你立刻做出選擇和判斷,但是我需要你明白,至少對于你來說,天之左右,從來都是可以選的。”

然而,就在白澄見到王洛意識動搖,想要追加補充的時候……

這片私密的意識空間,忽然出現了第三個聲音。

“舌燦蓮花的表演,就到此為止吧……白澄!”

伴隨聲音的響起,一道耀白色的身影突兀點亮了視野。

鹿悠悠,恰到好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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