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魔就是化荒后的古修士?
韓武的這句話,成功讓王洛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因為這件事,他的確不知道。
下山后,王洛一直都勤奮好學,每日打工的時候都在分神于太虛照堂,汲取著新世界有關的一切知識……時至今日,雖然不敢說已經對新仙歷下的仙盟百國了然于胸,但重要的常識已經不怎么缺了。
然而在他所知的任何一種常識中,都不包括古修士等于荒魔這一條。
但另一方面,史料中關于定荒之戰,其實存在太多的語焉不詳。書中只說定荒元勛們與荒魔浴血奮戰,數十年后終于完成定荒……但是荒魔究竟是什么,由什么形成的,存在哪些弱點,要如何應對等等,卻始終沒有詳細描述過。史書只給出了幾個非常寬泛的定義:荒魔是由荒蕪孕育而生,以污染、蠶食一切有生之令為本能的“生物”。而荒蕪則是仙界墜落之后,天道化荒而誕生的廣泛污染。
只從這樣的描述來看,荒魔仿佛是天降的異界之物。
但是,考慮到新仙歷1200年來,荒蕪對文明世界無時無刻不在的侵蝕,以及這些侵蝕帶來的后果,就由不得人不做些聯想了。
900年前,周郭的長生君被荒蕪侵染,雖然外表沒有變化,內心卻已徹底入魔,他用幾十年時間,以一己之力將周郭推向深淵,甚至威脅到了整個仙盟文明的存續。
100多年前,月央的拓荒遭遇重挫,掌管一國情報體系的赤樓樓主化荒,不但令赤樓的核心骨干傷亡十之八九,甚至還主導完成了一次針對補天君的刺殺,令當代月央國主重傷瀕死。
而在文明與荒蕪的交界線上,類似的慘案發生的只有更多,南鄉的定荒軍團,幾乎每年都有不幸者化荒入魔的案例發生。
然后,問題就顯而易見了:連身處定荒結界內的人,都無法完全隔絕荒蕪的侵蝕。那么當初天庭墜落時,毫無防備的九州修行者們,又當如何?
當初定荒元勛們殊死奮戰,卻又不愿留下詳細記載的對手,究竟是什么人?
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正好與韓武此時公布的答案分毫不差。
“看來你早有所料了。”韓武嗤笑了一聲,“其實也不難猜,雖然史書上被嚴格限制了記載,但大家的眼睛又沒瞎,猜中的人早就不計其數了。而且隨著太虛幻境的繁榮,民間的史書可是什么都敢寫……你的身份,就算官方承認了,民間卻未必承認。祝望人可以不在乎,甚至可以在私底下臆想出你和國主乃至尊主之間,古修士們再續前緣的若干段子,讓太虛司的人天天忙于查封……但月央人肯定是在乎的,荒魔釀成的慘劇就發生在一百多年前,很多親歷者都還活著。”
王洛點了點頭,認可了這番道理。
韓武又說:“荒蕪面前,人人平等,任憑你多高的權勢地位,在荒蕪的侵蝕面前幾乎都是不設防的……但相較而言,古修士的防備顯然更差,或者說,古修士有更多的理由去主動擁抱荒蕪。”
這句話,卻讓王洛不由驚訝:“主動擁抱荒蕪?”
“化荒并不會致死,反而會讓人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韓武坦言,“所以當初長生君作亂時,周郭的滿朝文武竟不能制,還是靠尊主大人領軍才將其剿滅。赤樓樓主化荒,一人就殺光了手下過半的堂主……你要明白,限制我們修為到元嬰為止的,并不是我們的天賦資質,而是大律法。一旦主動投身荒蕪,背棄大律法,那么限制也就不復存在了。”
王洛問道:“這么聽起來,反而是你們當代人更有理由背叛。”
韓武說道:“這就錯了。投身荒蕪固然能得到更加強大的個體力量,但也等于失去了與文明世界共處的可能——你有本事潛伏幾十年不被發現也就罷了,一旦被人察覺化荒,任憑你多高的身份,也是不死不休。而比起古修士,當代人對文明世界的依賴要嚴重太多了。”
頓了頓,韓武用筷子點了點面前的空碟,說道:“就拿這道店家的招牌小菜,稻草熏鰤魚來說,要用冥海的野生鰤魚,周郭雨林的香燭草,墨麟的冰炭,還有……”
王洛打斷道:“你說的這些都沒有,魚是養殖的,草是北山城農莊引進品種后改良自產的,碳……”
韓武啐了一口:“草,真特么黑心啊……但你說的這些,反而更能說明文明世界的力量。沒有一個繁榮蓬勃的文明,誰給你批量仿制這些優秀食材?想吃熏魚,自己跑遍九州大陸去搜集食材吧。”
這個道理,王洛倒是認的:“在這個便利的社會生活久了,孤家寡人的生活的確有些難忍。”
韓武又說道:“別說是熏鰤魚了,你讓大部分當代人離開太虛幻境超過一天,成癮癥狀就能折磨得他們痛不欲生。你到街上隨便抓個人問,讓他修為當場提升一個境界,但從今以后不許看太虛蜃景,不許玩太虛繪卷,十個人里有九個要罵你神經病。”
王洛續道:“但是對古修士來說,現代文明就未必那么有吸引力了。”
韓武說道:“而且對于現代人而言,脫離大律法的約束,也等于失去了大律法的輔助,想要在短短十幾年間就凝丹,二三十年就結嬰,幾乎是天方夜譚。而習慣了過去的速度,再讓他們面對古修士那種閉關動輒百年起步的緩慢修行,人們未必會覺得,這化荒來得有多賺。”
王洛則說:“但對于古修士而言,一兩百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雖然彈上五次,大限也就到了。”
“總之,古修士有太多的理由選擇化荒,只是過去一千兩百年來,真正意義的古修士只有寥寥數人,如今更是只余國主一人。她們都是用無數次浴血奮戰換來的清白,而你,你是唯一一個貨真價實,又還沒繳納投名狀的古修士。”
王洛總結道:“拓荒先鋒本是我的投名狀,但現在看來,我還需要一份投名狀的投名狀?”
韓武說道:“最壞的情況便是如此,但現在既然是金鹿廳那邊點名要你作先鋒,那就等于是用祝望的國家聲譽為你背書,理論上你什么都不用做,等著金鹿廳的人去和仙盟理論就是。但是呢,咱們的共同目標是完成拓荒大業,而不是和仙盟的反對派你死我活,所以有些事,你若是做了,肯定比不做要好,對吧?”
王洛說道:“什么事,先說來聽聽。”
韓武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你有沒有興趣回一趟老家?”
“老家?”
“你寫在建木之種上的老家,南鄉荒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