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猛當時上前去攙扶,只怕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三人同時暴起,兩人沖向楊略,為首之人飛撲向王猛,那種舍生忘死的氣勢,絕不在百戰老卒之下!
不過宿衛也經驗豐富。
“咻”的一聲,一把手戟在半空中旋轉,狠狠扎進為首之人的額頭上。
那人一聲不吭就倒下了。
“留活口!”楊略低吼一聲。
十幾名甲士上前,以小盾抵擋剩下的兩人。
兩人揮刀亂砍亂刺,卻無濟于事。
眼看就要被抵住,二人卻毫不猶豫的揮刀刺向自己的喉嚨。
鮮血飛濺,灑在盾牌上,也灑進雪中。
王猛搖搖頭,“第十三次刺殺!”
“這些刺客跟前幾次的大為不同!”楊略檢查了尸體,四肢健壯,左右手虎口上都有老繭,身上攜帶的兵器也非尋常貨色。
“尋常豪強養不出這等死士!看來是大人物盯上我等了。”王猛冷笑一聲。
楊略掃了一眼茅草屋中瑟瑟發抖的祖孫三人,令宿衛將尸體抬走,又令人清掃了血跡,脫下身上的皮氅,遞給老者。
“使不得、使不得。”
“老丈因我等而受驚,無論如何都請收下。”楊略一臉誠懇之色。
“多、多謝將軍……”
王猛卻望著寒風中鄴城的方向,“此次革新非同小可,也不知殿下決心如何?”
他很清楚遞上去的三策會遭受何等的阻力。
曹魏稍一碰觸,便直接改朝換代,石虎如此兇殘,也盡量籠絡士族。
一旦李躍頂不住壓力,這次革新也就到此為止了。
“殿下非常人也,使君何須多慮?”楊略恭敬站在身后。
“楊校尉所言甚是,天下間敢如此重用王猛者,舍梁王還有何人?”王猛仰天大笑,大步向前走去……
鄴城朱明大街上,一輛馬車正向北駛去。
風雪之中,天地昏暗。
前面的戰馬忽然長嘶一聲,撲倒在地,不停抽搐。
幸虧馬夫經驗豐富,在馬車將要跟著傾覆時強行穩住,沒有翻倒。
馬夫擦了擦額頭冷汗,下馬檢查馬匹,卻見馬頸處插著一支羽箭,正驚恐失措時,只聽得“咻”的一聲,一支羽箭釘穿了脖頸,他一句話都沒說出就軟軟倒在地上。
接著,三名穿著麻衣之人從巷間奔出,沖向馬車,亂刀揮下。
“大膽!”校事們很快趕到。
然而終究晚了一步,馬車中滴滴答答流淌著鮮血。
三名刺客毫不遲疑的揮刀沖向趕來的校事……
“申鐘遇刺了?”李躍盯著張生野。
“屬下……疏忽……刺客訓練有素,準備多時,校事及時趕到,刺客一見形勢不妙,便揮刀自刎……”張生野緊張的抿了抿嘴唇。
“這不是刺客,而是蓄養的死士!”李躍沒想到他們會對申鐘下手。
而下手的理由不言而喻,申鐘聲望僅在劉群之下,第一個支持革新,自然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想到此處,李躍心中一驚,“趕緊加派人手,保護劉令君!”
申鐘死了,影響還可以控制,但若是劉群出事,地方上各種牛鬼蛇神便壓不住了。
“唯!”
張生野剛要離去,就聽到宦官在殿外細著嗓門道:“殿下,劉令君府上前來報喪!”
“晚了。”李躍坐回胡床上。
敵人的反擊如此兇狠凌厲。
張生野腦門上滲出幾滴冷汗,“屬下無能……”
李躍倒也沒遷怒于他,能蓄養死士,精準埋伏在申鐘必經之路上,肯定不是一般刺客。
燕國細作做不到,地方豪強沒這個實力。
“先去劉府!”李躍穿上兩層軟甲,帶著宿衛趕往劉府。
但出乎意料的是,劉群并不是被刺殺的,而是驟病而亡。
“這段時日尚書臺忙著撤郡劃州,家父身為尚書令,嘔心瀝血,原本就有病根在身,昨夜忽然咳嗽不止,就這么去了……”劉群兒子劉尚哭哭啼啼道。
“兄長常言王命在身,不敢懈怠,是夙興夜寐,宵衣旰食,勞累過度……”劉啟一臉頹然之色。
“劉公節哀,令全城裹素,為劉令君、申太尉舉喪。”李躍總覺得有些不對,前幾日劉群雖然神色不太對,身體看上去并無大礙。
不過人是在府中去世的,身上也沒有傷口,這種事情做不得假。
“謝殿下。”劉啟拱手一禮。
李躍望著劉群的遺體,心中一陣黯然,他的離世,意味著梁國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自己能順利吞下冉魏,離不開他的暗中支持,梁國也因此走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日。
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支持革新,不過也從未反對過。
只要自己拍板,他都會堅定不移的執行下去。
他的逝世,必然會引起內外的一系列震動,對革新也會造成非常大的影響。
“劉公……可曾改變心意?朝堂正是用人之際。”李躍望向劉啟,希望他能站出來。
劉啟卻搖搖頭,“兄長新近離世,啟悲痛莫名,實在無心仕途,還望殿下見諒。”
“人各有志,劉公保重身體。”李躍沒再多勸,還要去安撫申家。
申家原本籍籍無名,在士族中排不上號。
但經過申鐘幾十年的經營,家道開始興旺,其子申胤、申邃、申紹、申道生等,頗有才干。
其中申胤、申紹去年春闈就中了,各自補為縣令,頗有政績。
李躍安撫一番,拜祭了申鐘的靈位,也就返回銅雀園,如今多事之秋,不宜在外逗留。
劉群、申鐘離世,尚書臺的撤郡劃州也就陷入了停頓,需要一個得力之人重新接手。
劉啟指望不上了。
其他人要么才能不足,要么聲望不夠。
李躍思索了良久,決定調常煒回朝,主理此事。
常煒資歷、才能絕對夠了,關鍵還是自己的心腹,交給他,這場革新才不會出現偏差。
“殿下,崔郎君求見。”
“孤正要召見他,他自己卻先來了。”李躍面無表情。
刺客手段如此兇狠、精準,放眼鄴城,能做到這個地步的,沒有外人。
而且崔家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李躍屏退了外人,崔宏一句廢話都沒有,“此事絕非崔家所為!”
“哦?那么你覺得是誰人所為?”
“近日傳聞燕國亦在革新,鄴中多有燕國細作……”崔宏強行解釋。
“殿下……王妃求見……”女官在殿外細聲道。
“不見。”李躍揮了揮手,崔家的人倒是心齊。
“崔家從無背叛殿下之心,還望殿下明察。”崔宏雙膝跪地,重重磕在地板上。
李躍閉眼思索了一陣,崔家都跟自己聯姻了。
崔言思馬上就要生,崔氏沒道理這個時候弄這些。
一旦生出個男孩兒,崔家的所有利益就都有保障了,一躍成為外戚,崔氏應該不會如此目光短淺。
梁國越是強大,崔氏就越顯赫。
這原本也是李躍與崔家的默契所在,立崔言思為正妻,本身也是加固兩邊的結盟。
刺殺的破綻太大了,總會查到蛛絲馬跡。
但李躍心中的疑云更大了,不是崔家,又會是誰?
難道真是燕國細作所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