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大戰于白鹿原,一路纏斗至潼關,苻雄、苻萇親冒矢石,力戰在前,秦軍士氣大振,大破晉軍,俘斬萬人,據傳苻雄、苻萇皆受箭傷,秦軍精銳亦多有損亡,不敢再追。”
銅雀臺中,張生野讀著關中的戰報。
桓溫北伐的動機并不單純,拖延了這么久,錯過了戰機,兵敗是必然。
殿中沒人覺得意外。
桓溫目的壓根就不是北伐,也沒興趣占領關中。
李躍道:“苻氏傷亡不小,定有人急于出手。”
“殿下所言甚是,姚襄集結五萬大軍,與張平夾擊河東,隴右王擢,聯合涼州張氏準備反攻關中。”
按照眼前的趨勢,即便苻氏能如歷史上一樣最終崛起,也必然落在梁國之后。
關中的凋敝不在中原之下。
歷史上之所以能崛起,最終戰勝慕容氏,原因有二,其一,苻堅與王猛勵精圖治,其二,前燕內亂。
隨著校事府的不斷滲透,李躍對燕國的認知越來越清晰。
幾乎每一代都有同室操戈之事。
慕容廆逼走慕容吐谷渾,慕容皝殺慕容翰、慕容昭、慕容仁,到了這一代,慕容儁與慕容垂不和在燕國鬧得沸沸揚揚,全靠慕容恪鎮著才相安無事。
總之,梁國有梁國的問題,燕國也有燕國的矛盾。
都處于擴張的階段,矛盾也就被隱藏了。
進入冬天,天下各地平靜了許多,不過這種平靜是為明年的大戰做準備。
到了年底,李躍下令鄴城官吏、士卒輪流休沐,讓他們與家人相聚,過幾天安穩日子,也算是為繁衍人口做貢獻。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爭霸天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整天繃著,壓力得不到釋放,遲早也會出問題。
古代行軍打仗,經常就有營嘯之事發生。
這幾個月新軍出去狩獵,收獲頗豐,肉放著也是放著,李躍干脆拿出來,每個將士分二十斤,回家過個好年,不夠的,就宰殺牧場中的牛羊。
吃飽喝足,明年才有力氣上陣殺敵。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雖然東西不多,但士卒們大為感激,將獵到的狼牙、虎爪、豹尾、雉羽獻上。
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李躍自然不會辜負將士們的心意,來者不拒,堆滿了小半間屋子。
眼看著要過年,李躍召來崔宏小飲。
東漢魏晉,樂則胡笛箜篌,御則胡床,食則羌煮、貊炙,器則蠻盤。
羌煮其實就是火鍋,貊炙則是鐵盤烤肉。
東漢大將竇固擊敗匈奴,再通西域,羌胡敬之,設宴款待,炙肉未熟,人人長跪前割之,血流指間,進之于竇固,竇固食之,甚覺鮮美,遂得以流傳中土。
“殿下勵精圖治,梁國蒸蒸日上,宏以為眼下正是納士招賢之時。”崔宏出身大士族,鐘鳴鼎食,這些玩意兒早就吃厭了。
嘗了幾筷子,也就進入正題。
李躍也感覺梁國進入瓶頸期,周圍能吞并的都吞并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硬骨頭。
雖然尚武堂、講武堂在源源不斷培養人才。
不過真正大才很難培養出來。
崔瑾、周牽、常煒、劉群、劉啟等人各有各的長處,也各有各的短處。
放眼周圍勢力,燕國武有慕容恪、慕容垂、慕輿根、悅綰等人,文有封奕、陽騖、皇甫真,人才質量和數量上,強過梁國。
李躍手上能拿的出手的帥才都沒幾個,遇到大戰,全都要李躍自己提刀子上。
這種局面發展下去,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你有何建議?”
崔宏端起酒樽,隨口道:“崔氏英才極多,能文能武,皆愿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崔宏端起酒樽,隨口道:“崔氏英才極多,能文能武,皆愿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李躍心中咯噔一下,別看崔宏只有十六七歲,其心思城府與聰明才智成正比。
他可以裝作云淡風輕,李躍卻不得不警醒。
士族豪強不會白白奉獻,他們支持自己,是為了分梁國一杯羹。
之前崔瑾已經提拔了一批崔家人,但沒有偏袒他們,全部從底層做起,靠本事升遷,進展自然就有些緩慢了。
如今崔宏再次提起,明顯是崔家在試探了。
王妃都是崔家女,崔宏前途不可限量,崔瑾更是李躍的結拜兄弟,這么一看,崔家的勢力在梁國就有些恐怖了。
任何一股勢力快速膨脹都是極危險之事,不管忠心與否,時勢會推著他們走。
“開春便要科舉,屆時可一同來應試,除了文舉,孤準備開武舉,有才華者,必重用之。”李躍望著崔宏的表情,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動。
崔宏摸了摸鼻子,“殿下所言甚是。”
氣氛略微有些沉悶。
恰巧,宮人傳月姬求見。
崔宏不便與女眷見面,拱手道:“宏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李躍大手一招,“來人,用車駕送崔郎回府。”
“謝殿下。”崔宏彬彬有禮的退下了。
李躍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崔宏無疑是有才干的,關鍵年紀還不大,潛力驚人,不過他似乎更看中崔家的利益一些。
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
崔家生養崔宏十幾年,不可能一見到自己,連祖宗棺材板都不認了。
對他既要重用,也要稍作提防。
如同士族豪強一樣,借他們的力,卻又不能太放縱太依仗他們了,不然當年的曹魏、如今的江東就是梁國的未來。
其中分寸,就要靠自己拿捏了。
李躍只能希望科舉之后,大力扶植寒門庶族對抗他們。
不過歷史經驗證明,寒門庶族一旦得勢后,也會壯大為士族門閥……
崔宏前腳走,后腳月姬就進來了,臉頰紅撲撲的,身上沾著些白雪,見沒有外人,也就沒那么多禮數。
宮人添了一副碗筷。
“你來的正是時候,肉都炙熟了。”李躍哈哈一笑,“這兩個月醫舍弄的如何?”
“有兄長的王令,自然無人敢阻攔,不過月姬今日有大事向兄長稟報。”月姬一臉認真。
李躍打趣道:“你能有什么大事?找到心上人了?準備成親了?我大梁律法,女子十五不嫁,可是要罰糧一石,徭役半年。”
月姬臉頰更紅,“哎呀,兄長就會取笑,小妹此來,是為兄長舉薦一大才。”
“大才?”李躍放下碗筷,想起一年多以前,她舉薦那個什么人,“孟狂?”
當初嵩高山上聚集的那伙人,李躍略有耳聞,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法饒。
法饒鼓動冉閔迎擊悅綰、姚襄、石琨,葬送了十萬精銳,也葬送了冉魏……
李躍端起酒樽,送到嘴邊。
“是、不……”月姬點點頭,又搖頭,“孟狂是化名,此人真名王猛,字景略。”
啪嗒!
酒樽掉在地上,摔的粉粹,李躍嚯的一聲,站了起來,盯著月姬,“王猛,王景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