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山上的頭領都來了。
病房也被看熱鬧的人圍的水泄不通。
黑云山經過一連串的變故后,乞活軍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趙廣勾結羯人,已經伏誅,現在該選一個新的寨主,大伙兒都說說,選誰?”薄武也不廢話。
“黑云山除了薄頭領你老人家,還有誰能擔當此任?”乞活軍們心領神會。
薄武在山上近十年人緣不錯。
田豹子和其他首領也跟著起哄,“還用選?當然是薄頭領。”
李躍站在薄武背后,忽然感覺周牽向自己瞥了一眼,隱隱有失望之色,但很快又低下頭,默不作聲。
而崔瑾則一臉疑惑的望了過來。
李躍輕輕點頭,他也沉默起來。
黑云山經不起再一次內訌,薄武當寨主是最好的選擇,能加強黑云山與周圍乞活軍的關系,糧食、援兵肯定少不了。
李躍高聲道:“薄頭領德高望重,寨主之位,非他莫屬!”
李躍都支持了,再無反對的聲音。
一切都水到渠成。
薄武雙手虛按,眾人沸騰的聲音低了下去,“難得大伙兒抬舉我這把老骨頭,若是再年輕個六七歲,不用諸位推舉,我自己都會來搶,只可惜歲月不饒人,挨了趙廣的黑手,身體大不如前了說不定就落下病根,我還想多活幾年,魏山,你說說,此次擊敗羯奴,保全黑云山,誰功勞最大?”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李躍也沒想到薄武會來這么一出,無數道目光轉向自己,有欽佩的,有敬重的,有希冀……
原本低下頭的周牽和崔瑾也驚喜的抬起頭。
魏山大聲道:“還能有誰,當然是李兄弟,沒有他,黑云山早就被羯奴屠了!”
薄武笑道:“你們覺得怎么樣?”
這個時候,李躍不能不表下態,“薄頭領,小侄只是因緣際會而已,多虧魏將軍、周頭領、田頭領和在下的兩位兄長,還有山上的兄弟血戰,方能擊退羯人。”
此言一出,田豹子一臉喜色,周牽眼神中也多了一重感激之色。
魏山哈哈大笑,“李兄弟過謙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薄武道:“不錯,李頭領智勇雙全,醫術高明,受傷的兄弟都被他治好了,你們說說,還有誰更勝任寨主之位?”
“黑云山寨主若不是李兄弟,我魏山第一個不答應!”
兩人就像唱雙簧一樣,將氣氛拉了上來。
乞活軍面色有些不好看,不過薄武和魏山兩人發話了,其他人不敢不從。
田豹子基本就是個墻頭草,誰當寨主他都支持。
周牽跟自己頗為投緣。
崔瑾不用多說。
“寨主之位合該李頭領來當!”
“李頭領智勇雙全,定能讓黑云山興旺發達!”
恭維的話一浪接著一浪。
薄武病倒期間,基本也是李躍主持大局,將趙廣的宅邸改成病房,將私藏的糧食均分給所有人……
這年頭,有幾人會這么干?
山上的頭領,除了李躍、崔瑾、孟開三兄弟,哪一個不是妻妾成群、吃香的喝辣的?
就連薄武也是“錦衣玉食”,頓頓有酒有肉。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就不必多言,李兄弟眾望所歸,從今日起,為黑云山寨主!”薄武大手一揮。
人群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連乞活軍的人都手舞足蹈。
李躍沒想到自己聲望會這么高。
這個時候再推辭,就顯得虛偽了,更何況李躍本來就對寨主之位起了心思,“既然諸位不棄,在下卻之不恭,勉強為之!”
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糙漢,三請三讓反而做作,不合他們的脾性。
“萬勝!”人群沸騰起來。
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拜見寨主!”薄武第一個拱手。
接著病房內外,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拱手,“拜見寨主!”
巨大的聲浪仿佛要將屋頂掀開似的。
李躍心潮澎湃,自己沒有辜負他們,而他們也沒辜負自己。
“從今往后,寨主之令就是皇帝老兒的詔令,誰若是敢違抗,就休怪我這把老骨頭不講情面!”薄武給了李躍最大的支持。
李躍忽然感覺,薄武似乎對自己有某種巨大期待,心中不由警醒起來,享受權利,就要承擔責任。
從今往后,自己的肩膀就要扛起整個黑云山了。
“我等謹遵寨主之令!”眾人的神色頓時嚴肅了幾分。
“帶上來!”魏山朝幾個部眾揮揮手。
五十七名俘虜被一一押到病房前,人群自動讓開一塊空地。
魏山道:“敢問寨主,如何處置這些羯奴!”
眾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李躍。
若是按照李躍以前的心意,當然會將這些身強體壯的羯人留下,充當奴隸,當牛馬使喚。
但經歷此戰之后,已經清晰的感受到雙方刻骨的仇恨。
山上不少人是是并、冀、雍三州過來的,他們的親人死在羯人、匈奴人的屠刀之下,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家園被羯人強占,他們的土地被羯人掠奪……
這種仇恨,又豈能因為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站在族群的角度,石虎即位以來,有意識的殘害漢民,不斷遷徙其他胡族進入冀州。
冀州是什么地方?
九州之內,名曰赤縣。赤縣之畿,從冀州而起。
冀州者,天下之中州,自唐虞及夏殷皆都焉,則冀州是天子之常居。
華夏天子常居之地,盡為胡塵!
在場之人,誰不是心狠手辣之輩?
仁義在這個時代不過是笑話而已,狼群中的頭狼,一定是最兇最狠的那頭!
李躍提起刀,走到屋外。
被按在地上的羯人瑟瑟發抖,不過他們的眼神里卻并沒有乞求,也是仇恨。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眾目睽睽之下,一刀斬下一名羯人的頭顱。
“彩!”
人群一陣歡呼,連老人孩子都興奮的拍手。
李躍沒有停下,第二顆、第三顆……
必須用這種殘忍手段,向山上所有人宣示自己的狠決,這其實也是一種強大。
石虎到處屠戮,置整個北方于腥風血雨之中,誰人反抗?
這本來就是一個殺戮的時代。
易地而處,如果自己輸了,只怕黑云山上所有人,都會被屠戮……
薄武和魏山也沒想到李躍竟然如此狠決,眼神中不由多了一絲敬畏。
空地上,失去頭顱的尸體鮮血汩汩向外流淌。
刀斷了四把,刃口缺了七把。
數千人鴉雀無聲,似乎沒想到平時治病救人的李躍會如此心狠手辣,但他們眼中的敬畏卻越發濃重。
李躍站在鮮血之中,毫不介意自己的草鞋染成了紅色,舉起帶血的環首刀,“從今往后,我不止要帶你們活下去,還要打回去,拿回我們失去的土地,奪回我們失去的家園!”
要整合黑云山,一定要有個共同的目標,讓所有人都團結在這個目標之下。
所以口號不妨喊的大一些!
狂妄也好,不自量力也罷,總好過什么都不做。
“奪回家園土地!”
也許是被壓抑了太久,人群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沒什么比這句話更能激勵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