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棋盤界因特殊地形,山川大地被分割出一塊塊規整的棋盤區域。那么機關城,便是上方行走的棋子。這個世界的開發程度遠強于古元界,平原成為糧倉,山中礦坑遍布,靈脈充沛之地,也全都種上了藥草。星羅棋布的村莊分散于其中,機關城便各處移動,收攏資源,鎮壓一方氣運。這種特殊的方式,和偃甲宗特性有關。他們善于煉器,制作普通法器,自然一個人就能完成,但大型的傀儡,通常要無數人合作,分工明確。因此,棋盤界各個宗門通常等級森嚴,規矩眾多,只有這樣,才能在殘酷的競爭中生存延續。九藏城在眾多機關城中,只能算普通,但也有二十多萬人,城市體積極其龐大,宛如一座巨型山丘。這么大的玩意兒想要移動,諸多陣法同時運轉,靈氣消耗可想而知。因此,每次移動都要做足準備。而之前,卻從未有人通知。肯定有突發狀況!袁懷安心中一動,已有猜測。叮鈴鈴!一頭木甲傀儡呼嘯而過,身上鈴鐺發出急促的響聲,各個樓層間上下穿梭。這是風字堂集合信號。九藏城的偃甲宗修士,基本被分為風林火山四堂。風字堂,負責機關城運轉。林字堂,負責情報與后勤。火字堂,專司戰斗。山字堂,則是城防守衛與懲戒。每個堂口,都有自己傳信傀儡,若不按時集結,就會受到責罰,并且扣掉分配的資源。袁懷安關緊家門,便往外跑。他也不走廊橋,而是順著高層樓房向下縱躍,耳邊風聲呼嘯,法袍烈烈飛舞。縱身跳下的不止他一人,而傳送指令的傀儡也不單風字堂,整片區域都亂哄哄一片。“出什么事了?”“上頭緊急下令,誰知道怎么回事…”“快點吧,免得受到責罰!”袁懷安聽著眾人言語,雖心中奇怪,但臉上卻毫無表情,很快來到樓層底部,順著一條通道進入地下。九藏城正如其名,基座上方有著九片環形區域,以九宮命名,彼此之間不得隨意往來。這樣做的好處,便是一個區域出事,便可將其封閉,即便有外敵侵入,也不會讓整座機關城陷入癱瘓。袁懷安所在的區域,乃艮市坊。高樓地下有兩層,便是操控機關城的區域,當袁懷安到來時,里面已密密麻麻站了上千人,按照各自職責列隊。袁懷安這個小隊,專門負責維護。每當有機關陣法出現故障,他們就要第一時間將其修復,若有差錯,整個隊伍都要受罰。進入隊伍中,便沒人再敢言語。只見高臺之上,躍起一道人影,體型高大,小半個身軀竟是金屬機關打造,滿臉絡腮胡,氣勢驚人,眼神兇悍。這便是艮市坊內風字堂副堂主胡烈。風林火山四堂在九大城區,分別有九名副堂主,算是城內中層修士,大多是筑基巔峰。而四大堂主,則是金丹修士,和統御九藏城的幾大家族,共同住在上層城區。胡烈也沒廢話,掃視了一圈,冷聲道:“邊境發現了一座靈礦,且有數條靈脈環繞,隔壁的玄機城已經趕去,奉城主令,立刻前往占領,爾等各司其職,不得有誤!”“是!”眾人齊齊拱手,立刻分散行動。袁懷安聽到,也不再奇怪。棋盤界經過無數年發展,大部分區域已經探明,但隨著地殼變動,總會有新的靈脈區域出現。因為一半的世界本源送給了玄黃,用于趕走入侵的魔道,所以新出現的靈脈也越來越少。每一個,都會引起爭搶。如今這個在邊境,恐怕又是一番扯皮…大廳內,眾人很快忙碌起來。有的看守在主城陣法旁邊,隨著上方傳來的命令,不時換下陣法配件…有的來回穿梭,操控城外傀儡…袁懷安等人,則分為兩隊,一隊在各個機關夾層間巡邏,另一隊則隨時待命…下層城區,更是忙得不可開交。無數奴工在一個個倉庫間爬上爬下,清理齒輪和巨大的熔爐。機關城,便是一個巨大怪獸,在占領礦區的同時,整個城市便會運轉,直接將礦脈打通,進行提煉。海量靈材匯聚,為城市運轉提供活力。嗚——!巨大的轟鳴聲響起,整個城市都在隆隆顫動,靈氣通過管道時發出的咆哮聲、巨大齒輪碰撞的聲音,讓城中充滿噪音。肉眼可見的靈光自中央上層城區擴張,很快將整個城市包裹,形成一片龐大神域。這,便是機關城的核心法陣。借助“矩”和傀儡神廟的力量,周圍狂風呼嘯,龐大的城市竟緩緩升起,距離地面十幾米高。當然,這已是法陣的極限。隨著城底基座內大大小小齒輪轉動,蒸汽噴涌,城外一根根折疊的青銅立柱探出,深深插入地面,好似千足蟲一般,開始快速移動。看上去,遠遠比不上幽闋城。但幽闋城乃地姆遺跡,上個紀元的神器,連相柳都要爭搶,可穿梭各界,且體積小得多,自然僅靠冥河就能支撐。而九藏城體積龐大,重量驚人,能在大千世界中讓其移動,已是許多修士智慧的結晶。嘟——!悠長的號角聲再一次響起,上層城區內,也有幾道光芒向著遠處破空而去。那是金丹修士操控魂器先行一步探查。風字堂副堂主胡烈聽到,不由得暗罵了一聲,隨后大聲道:“都聽到了吧,上頭要加速,不惜任何代價,先趕到那片礦區!”一聲令下,大廳內眾人更加忙碌,下層城區齒輪飛速旋轉,他們這邊都能感覺到地面隆隆震動。而隨著速度加快,袁懷安等人也更加忙碌,不時就有法陣被堵塞,需要迅速修補。袁懷安面色不變,心中卻開始激動。這座機關城,建成已有數千年,許多陣法早已老化,可以說是勉強維持。但沒辦法,建造新的機關城,需要海量資源,憑城中幾大家族,根本湊不出。如今都還只是小毛病。若全力趕路,核心古機關區肯定出問題,只要把握機會,便能進入其中。嗡嗡嗡!果然,過了沒多久,大廳左側幾個法陣便發出怪異聲響,隨后鼓起大包,轟然炸裂。噗!在旁看守的一名修士躲閃不及,頓時被碎裂的鐵塊砸中,腦袋如西瓜般爆裂。然而,胡烈卻顧不上人命。“蠢貨!”他一聲怒吼,來到法陣前,上下查看了一番,便沉聲道:“古機關道那邊出了問題,司徒遠,你快帶人去排查。”“剩下幾人,隨我替換法陣!”說話間,竟親自上手開始拆除法陣。新的靈脈,已有數年沒出現,況且不止一條,還伴有靈礦,若是誤了事,連他也要倒霉。“快快快,都隨我來!”一名留著八字胡的矮胖中年人連忙上前。這是負責巡邏維護的管事司徒遠,袁懷安便是被他看中,才脫離了底層城區。司徒遠額頭滿是冷汗,快步在前。剩下的一臉苦澀,緊隨其后。古機關道,乃是九藏城核心區域,那里都是數千年的老古董,許多法陣都已失傳,而且為防止干擾靈陣運轉,神域也不曾籠罩。那里陰暗潮濕,經常會滋生邪物,還有兇煞之氣積蓄,一不小心就會中招。更麻煩的是,那些個老古董陣法,萬一弄壞一個,便只能從總門請煉器大師前來修補。這,也是偃甲宗控制各個機關城的手段。碰到邪物煞氣還好說,萬一出了問題,錯失那些靈礦,不是他們的錯,也要背黑鍋。唯有袁懷安,心中滿是期盼。沒多久,眾人便順著暗道進入更下一層,來到一座青銅門前。這扇門古老斑駁,還有兇獸浮雕。司徒遠從懷中取出一枚金鑲玉玉佩,塞入兇獸浮雕獠牙大口中,隨后伴著機擴聲與靈光閃爍,青銅門緩緩打開。袁懷安看了一眼玉佩,連忙低下頭。進入古機關道的法器,只有司徒遠和胡烈擁有,他還不知里面情況,最好想辦法得到此物。進入青銅門內,便是一條走廊。走廊上,赫然鑲嵌著一尊尊青銅傀儡,看到眾人進入,雙目之中燃起血光,咔啦啦轉動腦袋,望向眾人。“風字堂,奉命進入維修!”司徒遠連忙將令牌舉起。那些傀儡渾身兇煞之氣頓時收斂,但眼中紅芒卻不曾消散,而是冷冰冰望著眾人。袁懷安看到,心中頓時一沉。冥神傀儡!古機關暗道內,竟有此物看守,怪不得外面沒有一個守衛。這玩意兒乃偃甲宗秘術,若非千機上人借張彪之口,將諸多法門告知,他還分辨不出。光有令牌,恐怕還不行…袁懷安心中,莫名有些焦慮。通過走廊,眼前就出現一條條密集排列的通道,入口好似蜂窩。看似石制,但全是魘鎮之物,陰氣匯聚,凝結出厚厚一層寒霜,冰冷徹骨。“這邊!”司徒遠上下看了幾眼,發現一條通道內寒霜迅速融化,頓時帶眾人進入。這一下,可讓眾人遭了罪。他們大多是煉氣期,只有一兩人順利筑基,里面積蓄的陰煞之氣,讓眾人牙關都在發抖,加上通道狹小,只能矮著身子前行。“咕嚕嚕……”沒走多遠,前方頓時傳來異響。司徒遠伸手一彈,一張火符呼嘯而出,化作火焰上下飛舞,將前方照得通明。卻是一團漆黑的水球,散發驚人寒意,還有具慘白的尸體在其中上下懸浮。看到他們到來,頓時睜開漆黑眼睛。“是尸魅!”司徒遠一聲臭罵,“哪個缺德的死在里頭也不收尸!”說罷,便從腰間卸下一頭靈蛇傀儡扔出。尸魅算是僵尸的一種,死后吸收陰煞之氣,殘魂困于尸身,擅用術法。果然,感受到生人氣息,尸魅頓時裹著陰寒水球,向他們翻涌而來。然而,司徒遠已經筑基,那靈蛇傀儡也頗為不俗,半空中已渾身通紅,散發熾熱火焰,直接鉆入尸魅體內。很快,就將其化為焦灰。尸魅一除,通道內頓時陰氣翻涌,但司徒遠還是帶著眾人繼續前行,找到一座被寒冰堵塞的陣法通路,一番清理后,才讓古機關陣恢復通暢。他們能做的,也只是這些。隨后的一段時間,袁懷安經常隨司徒遠進入古機關暗道維修,對里面的地形也越來越熟悉。終于,在一次故障后,司徒遠帶著眾人穿過寒霜管道,來到了一座大廳內。里面,矗立著一座青銅祭壇,上面赫然盛放著一具金縷玉衣,布滿厚厚灰塵……“嘶——!”有人看到后,倒抽一口涼氣,“司徒管事,怎么這里面還放著尸體,不怕化作邪祟么?”“你懂個屁!”司徒遠冷聲道:“這玩意兒是古代妖血傀儡,聽說是從古靈域找到,實力強橫,原本是咱九藏城底蘊,后來出了問題。”“煉制之法已經失傳,只能借城中靈脈滋養,看將來能否修復。”說罷,便不耐煩道:“別多廢話了,快替換陣法配件,都小心點,這些老古董弄壞了,咱們都要倒霉。”眾人唉聲嘆氣開始忙碌。唯有袁懷安,偷偷看著那具金縷玉衣,心中砰砰直跳…………經過兩個日夜,九藏城終于到達邊境。轟!伴著巨大轟鳴聲,機關城在一處山頂扎根,只見前方山谷之中,靈光沖天,狂風怒號,風沙翻涌,竟好似群龍起舞。而在更遠處,則有另一座機關城矗立。接下來的是,便是雙方高層談判,畢竟還是同門,若是硬拼毀了機關城,更是得不償失。這種事,袁懷安他們這些底層,自然沒資格參與,數日疲憊,也讓眾人可以輪番休息。袁懷安回到房中,忐忑不安等著夜幕降臨,到夢中與張彪交流。雖然找到了傀儡,但想獲得,難度卻有些超乎想象。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數百里外山頭之上,樹林之中,也有兩道人影緩緩現身。其中之一,正是術士白閻。他看著遠處的兩座機關城,嘴角露出狐貍般的笑容……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