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魂所說的話很有道理,可這不妨礙陳知行不喜歡祂。
又聊了幾句后,陳知行看著依舊不曾與紫薇恒宮中顯露出身型的殘魂,不由皺了下眉。
“藏頭露尾之輩!”
“我一直就在這里,只是還不曾重鑄身軀,這次所來只是一道神念,聽逢那個不成器的小丫頭說,你亦是此道大家,看來卻是那小丫頭看走了眼。”
殘魂卻是個不吃虧的,被陳知行嘲諷后,直接就懟了回去。
脾氣生硬的很。
然而,祂生硬與否卻與陳知行無關,見其還敢還嘴,陳知行眉心神紋浮現,下一秒一只自天穹之上探下的山岳大手,既如同虛幻一般無傷的穿過棚頂,一把撈起那道神魂就是狠狠一捏。
伴隨著略微驚怒,且氣極反笑的語氣,殘魂念頭在覆滅前,惡狠狠的對陳知行道:
“小東西下手倒是狠辣,可你也要知道,總有你求到我的那一天,且不會太遠!”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星空巨手猛然回收,重新回到天穹之上那巨大無比的星空法相處。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七天后。
已經察覺到紫薇山即將歸來波動的陳知行,并沒有立即出現在江州。
而是少有的,踏上了中州的地界。
大羅道地,帝踏峰頂。
本來癱軟在月熊毛發間小歇的一妙忽然抬頭,有些詫異的看向出現在一旁遠處的等山道上的身影。
“咦,還真是稀客,我們偉大的星空道主,堪稱如今天玄界第一人的星尊,怎么有時間來到我這帝踏峰上來了,莫非是星尊陛下看上了妾身的蒲柳之身,想要掠了妾身回去坐那壓寨的夫人?”
“前輩說笑了,陳某今日來卻不是想與你講笑話聽的。”
陳知行與山路間踏步而行,軟底的長靴踏足山間青草,感受著那來自自然的觸感。
他并沒有以神通趕路,并非是不能,只是單純的時間還夠,不愿那般趕罷了。
見其一路行至月熊前方,且在月熊呲牙佯怒的時候,居然還伸出手在熊頭上摸了摸,一妙不由皺眉:
“我不管你是否要說笑話,也不管你今日的來歷,但在你把話說出口前,卻是要先與你說明白,時至今日我已對天玄界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所以無論你有什么謀劃,都不要與我來說,免開尊口免得傷了你星宮與我大羅道地的感情!”
傷感情?
看著月熊在被自己觸碰后,跌跌撞撞的倒退模樣,陳知行啞然失笑。
曾幾何時,當初那位一見面既放出狠話來,說要踏破陳家紫薇山的女人,如今亦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野心。
這世道,真的就沒有任何一條路可以走得通了么?
心下知曉一妙為何會這般灰心,大概既是那道殘魂與一妙說了什么,可這些都與陳知行無關,他這次前來,真的就只是為了敘舊。
于是乎。
陳知行對著那還在倒退不停,似乎隨時準備跑路的月熊伸出一只手,隨著他的動作,四道星光鎖鏈與這青天白日之下憑空生成,又在月熊一個愣神的瞬間,既把它給牢牢的束縛在了原地,讓其半點都動彈不得。
被抓住了的月熊有些委屈,嗷嗚嗷嗚的對著騎在它背上的一妙訴苦,希望自家主人能幫助它掙脫這捆著它的玩應。
可一妙又哪里做得到?
又或者說,如今的一妙站在陳知行的面前,亦沒有多少的底氣,不愿因為坐騎被困鎖之事,既與陳知行起了爭執。
可月熊偏偏叫的凄慘.
‘憨貨!他又不會真的對你怎么樣!’
心下這般想著,一妙先是瞪了月熊一眼,隨即伸出手在其頭頂似是安撫的說道:
“莫要去掙,也莫要去叫,只要你不錚,這繩索既不會困你,只要你不跑,這星鏈既不會捉你,乖,莫要動了不然你家主子我今晚的晚餐怕是就要吃上蜂蜜熊掌了。”
一妙這話一出口,月熊瞬間就僵在了原地,那是真的一動都不敢去動,且還時不時的眼睛向上翻,似乎想要脫離物種的局限,用眼睛看到背上一妙此時面上的神情。
‘這個兇女人!’
陳知行見狀也是無語片刻,隨即慵懶的收回那困住月熊的星鎖。
脫離了困鎖后,月熊也不再想著逃跑,而是任命一般,直接就那么往地上以趴,任由其后背上的一妙與陳知行對話。
見此,陳知行無奈道:
“不想與我聊就直說,干嘛要以這畜生做筏,我今日來本就是散心之舉,現下倒好,散心沒散成,前輩你這還給我填了些堵。”
“嗯?”
一妙聞言,眼睛卻是瞇了瞇,片刻后,其忽然笑著開口詢問道:“是那殘魂去尋得你了,且說了些怪話,讓你覺得灰心喪氣前途無望,這才想著來尋我這個同病相憐之人來說道說道?”
“他的確來找我了,然后被我給趕走了,至于你口中他想說的話,他還不曾來得及開口,當然,具體的內容我卻是知曉的。”
“哈哈,哈哈哈哈,知曉了就好,只是不知你既然知曉了,又為何來找妾身,難不成你也如妾身一般灰心喪氣之下,想要與這天玄界安度余生,就想著來這帝踏山上與妾身這個未來的鄰居打好招呼,以便日后方便來往?”
一妙的語氣玩味,可話語之中卻不帶有絲毫的感情波動,就像是個機器人在和人講笑話,不論其講的故事多么好笑,給人的感覺都是十分的冰冷。
陳知行對其搖了搖頭,隨即淡漠道:
“你的路或許斷了,可我的卻不曾斷,再說一遍,我此次前來,真的是來尋你許久,而非其他亂七八糟的緣由,不要再試圖惹怒我了,你也知曉現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你能對付的了的,而我也不想因為幾句口角,就親手殺掉一個稱得上這世間少數幾位能與我平等交流之人。”
“你有把握殺掉了?”
“七年前就有了。”
“所以你七年前出了關,還去了一趟環宇.之所以當時不曾選擇對妾身動手,是因為發現妾身已經失了心志,懶得對妾身下手了么。”
“然也。”
“呵,小東西,虧你還敢自稱為尊,以你之心慈手軟,真是愧對與這個尊字,且如果你來日依舊抱著這種心態的話,本座勸你還是與本座一同與這天玄界中頤養天年吧,莫要再去想與那無盡星海之中闖蕩,更是萬萬莫要再去想著成仙之事,不然你絕對會被那群已然非人的家伙給玩死!”
一妙說出了一句不只是勸阻還是嘲諷的話語,隨即也不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看著陳知行。
陳知行見狀,亦是默默的嘆了口氣。
“何至于此?”
“李二死了。”
“什么?”
“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去尋你,被你星宮門人告知你在閉關,沒有時間面見我這種‘閑雜人等’,亦不關心一些瑣碎的消息。”
一妙語氣幽幽:“是啊,你已經尋找到了你的道,我與李二這種還在尋道路上之人與你而言,可不就是閑雜人等么,特別是在你的修為超過我二人之后,我二人的死活想來也不放在你的眼中了吧?”
一妙來尋找過他么?
找過。
找過幾次?
陳知行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一妙似乎真的多次來尋找過他,可那時的他正處于修行天罡三十六變后的適應時間期,也就不想去見她。
沒想到,當時的一妙居然是想和他去說李二死掉的事。
沉默片刻后,陳知行沉著語氣道:
“死了多久,怎么死的,是誰動的手。”
“我怎么知道。”
一妙語氣飄忽,像是在看一朵永遠都見不得的花兒:“我只知道,我等回歸天玄界不到十年的時間里,李二那個憨貨當初留在我這里的魂火,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滅了,就像是一朵普通的燭火,被風一刮,也就滅了。”
這般說著,一妙的手在半空中以劃,一道帶有其回憶的畫面,就這般出現在二人面前。
畫面中。
一妙盤坐與蒲團上,似是在糾結什么,那只月熊也出現在畫面里,趴在一妙的身后,與她互相依偎。
二人身后的桌上,有著那么一盞燈。
然后就如一妙所說的那般。
平白無故的,油燈內的火光忽然無風自滅,只是與一妙所說情況不同的是,燈火在熄滅前,曾有李二的聲音自燈火之中傳出。
那是李二臨死前對一妙的警告,聲音里充滿了決然與堅定。
“一妙!老娘們!信我!信我!絕不可踏入仙道一步!絕對不能踏上仙道一步啊!!!”
火光就此熄滅,畫面中那盞本名油燈也就此炸裂,而這似乎既代表了那位遠走天玄外出尋道的化羽仙尊的命運。
身死道消。
畫面播放完畢,一妙等待片刻后,隨手收起了那道水墨,隨即悠然的看向陳知行道:
“吶,我當初想去找你,就是想把這消息告訴你,現在看來,卻是我當時自作多情了。”
陳知行沒有回答她,只是依舊站在原地,許久之后,似乎終于接受了李二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的消息后,這才深吸了一口氣。
“算了,就這樣吧,嗯,若是你真的放棄了,就這般與這天玄界安度余生,我以我的名義像你保證,但凡這天玄界存在一天,就不會有危險到你的存在降臨與這天玄。”
“然后吶?”
“然后.”陳知行對其搖了搖頭:“然后你若是有一天不想放棄,不如去一趟北域,去石國附近尋找一顆大柳樹,或許那里可能有著你想要的,或者想知道的。”
“就只是這樣么?”
一妙面無表情的看著陳知行,見陳知行沒有更多的言語,既拍了拍坐下的月熊道:“吶,憨貨,客人的話已經說完了,我亦是有些乏了,你乘著我回去吧。”
與一妙之間的交流,算不上有多友好。
可若是有人對陳知行說,一妙的修行之心真就這般被殺死了,陳知行亦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李二的死,或許對其能夠造成一些打擊。
殘魂的話,則是只能幫助其認清前面所需要面對的道路。
至于讓一妙退縮?
怎么可能!!!
“要知道,那可是在幾千年前,就已經開始在為星海遠游做準備,且一準備就是幾千年,為此甚至把對自身而言并不擅長的空間之道,修成了門面的奇女子。”
是的,對如今的陳知行而言,一妙如今的修為進展,在他眼中幾乎是一眼畢現。
甚至于,他不但看出了一妙所隱藏的一些東西,還看出了當初的天圣為何說什么都不愿意把天圣的位子交給一妙的理由。
并非是當初那般似在開玩笑的男女之別,而是當初的天圣大概既如現在的陳知行一般,看出了一妙的虛實。
這個老娘們自始至終,就沒想過一直滯留在天玄界看家護院!!!
她的目的,她的功法,她的準備,無論從哪一方面去看,都不是為了日后去往靈界而做的!可若是把這個目標換成探索無盡的星海之中,卻又是恰當的不要再恰當了!
以天圣的心智,哪怕是只余下一道執念軀殼,又怎么會把天圣這個位置傳承給這個一心想要離開天玄之人?
不曾抱有留在天玄的想法,那么無論你一妙表現的再是如何出色,天圣也不肯鞥把這個位子傳承給她啊!
“所以說,當初若是任由一妙得了天圣的位子和天圣宮,怕不是要不了多久,這娘們就會以天圣的身份直接駕馭著天圣宮,到那天星界轟碎世界,強行拘束那殘魂出來搜魂了吧?”
陳知行絲毫不懷疑這娘們會這么做。
對方如今之所以不成大器,并非是因為其天賦、才情、心性有半點的偏差,而是實打實的運氣不夠好,所欲到的事情與其原本的打算陰差陽錯,根本就不得成行!
可若是真的給與其一次機會,哪怕是只有兩千年多前的那一次。
陳知行懷疑,此時的一妙大概就已經成為一尊實打實的天仙了。
“所以說,想讓這娘們放棄修行向上,怎么可能相比起這娘們忽然被打擊的直接頹廢了,我還是更加愿意相信是這娘們的心里不知憋著什么壞,又或者是她在圖謀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