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雷轟鳴,虛空之中雷霆裂破,一場雷暴眼看將成。
雨師元君的背叛可謂是關鍵又致命,風雨雷電四神本來就少了兩個,現在又背叛了最強的雨師元君,就連作為張指玄道兵的巨靈神也沒了。
太平教也許還有其他底蘊藏著,但在眼下,張指玄就只有風伯一個得力部屬了。
甚至連他自身,也被斬仙飛刀給斬殺了部分神念。
“本座今日當真是開了眼了,一心提防著敵人的后手,卻不知后手一直藏在本座身邊。”
張指玄怒極而笑,怒火合于雷霆之意,狂暴的雷光在閃爍,照耀著一張鐵青的面龐。
他已是如此謹慎,甚至還提防著敵方搖來一個三品,事先去請仙后,沒想到千防萬防終究是防不了家賊,關鍵時刻的背叛讓己方痛失臂助。
雖是低聲,但以他現在的百丈之軀,聲音便是雷霆也沒能掩蓋。
因為禁法的逐漸失效,重力正在回歸,空氣正在涌入,這些雨絲也得以正常地落下。
而后者,則是要廢去操控瘟氣的中樞,接下來雖是依舊瘟氣彌漫,但效果是絕對不如之前了。
“我可沒有道德。”
“與你等激戰良久,甚至還和張教主閑聊,而不是趁機對風伯下手,幾位難道就不好奇姜某人何時變得這般不爽利了嗎?”
然而——
到了現在,無論是于情還是于理,于公還是于私,張指玄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轟殺姜離,將他轟殺至渣吔。
“咚!”
張指玄出手便是殺招。
是直接失去瘟癀陣?還是舍棄這些人馬的性命?
無盡荒蕪的大地異象浮現于天空,以地之廣博迎接雷之毀滅,兩相交接。
或是在半空就又失去了重力的捕獲,懸浮成一滴水珠,或是被雷霆蒸發,或是落到在場的某人身上,帶來絲絲涼意,以及······
有時候情況就是如此的可笑,張指玄竟是感覺自己的心中產生了一絲懼意,明明對方只是一個四品。
“下雨了。”姜離低聲說道。
其余的基本都已經倒下了。
姜離淡淡道:“我這人心善,最是見不得血腥,就算是萬不得已,我也是能避免沾染血腥就盡力避免的,還望張教主莫要辜負了我的善意啊。”
心狠手辣的人有,心狠手辣到屠殺數十萬生靈的人也有,但似姜離和天君這等人,卻是古今之少有。
盡管在姜離的估計中,太平教至少還能拉出百萬的炮灰,但姜離并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去拉炮灰,眼下這些教徒算是可用之人了。
“轟轟轟轟——”
以其所做之惡業而決定判罰的程度,催伐其心,滅其神。
怒意收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感嘆、感慨之色。
可面對張指玄這等三品強者,殺手锏在剛交手之時就直接使出,不敢有絲毫遲疑。
他若能擁有如此心境,配合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的道果,說不定也能進窺三品至強之列。
但如此這般,就會讓趕到的張指玄含怒出手,沒法拖延時間了。
張指玄聲音隆隆,口發雷音,雙眸中都是雷光充塞,氣機鎖定了造成這一切之人,“將毒混入雨水之中,一場雨勢解決了本座三十六萬精兵,當真是好手段!”
可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疑點,卻相當之關鍵。
血色的蝗蟲重新映入眼簾,但比起先前遮天蔽日般的景象,眼下這血蝗卻是凋零了不少。隨后還有那澎湃的兵煞兵勢也如陽光下的冰雪般溶化,一眼難以望到邊的精兵如風下之草,一片片倒下。
張指玄在感慨姜離這人的棘手,感慨那和黃天如出一轍的可怕。
所以,張指玄感嘆,又感慨。
“雨中有毒!”
流風給風伯帶來訊息,讓他的感知遍布全場,第一時間察覺到情況。劇烈的異變使得風伯差點咬碎了牙,狠狠盯著姜離和雨師元君。
“禹步大統攝雷。”
“姜氏的赭鞭能轉換藥毒,可醫人也可殺人,只是放眼姜氏過往的歷代家主中,還從無一者能如閣下這般心狠手辣。”
便是之前和墨門矩子交手,也是經過短暫的來往才出雷云,此時張指玄甫一出手就如此暴烈,可見其殺心之盛。
暴雷怒殛,水火風雷山澤六景一一被轟碎,唯獨第七雷在坤地之景時遭遇抵擋,難以擊破。
而越是感嘆,就說明他對姜離的忌憚越深,越是感慨,就說明他的殺心越堅。
下一瞬間,雷痕化目,一道閃電般的白光射出。
話音落下,天地昏沉,滾滾殃云如潮,道道雷霆似龍。毀滅的氣息在天空中凝聚,張指玄的眉心處出現一道雷痕,看那形狀,倒是和姜離的天眼頗為肖似。
繼“雷兮·天地碎”之后,更進一步的八景之招,或者說毀滅之法。
——毒!
姜離聞言,很是認真地否定道:“可莫要血口噴人,姜某可沒貴方黃天那般無所顧忌,至少這名聲,姜某還是要的。只不過是以惡氣暫時廢了貴方教徒的功力和行動能力罷了,別說的好像我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一般。”
姜離突然開口,身周八景齊出。
并且就算是三品,受上一擊,也要元神受創。
姜離以此獲得了時間,和雨師元君聯手解決了一大制擘。
“黃天曾有言,你與他是行在一個道上的人,知悉天道無情,對萬物一視同仁,無善無惡,否則你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將《陰符經》精進到如此境界。之前,本座是不信的,現在,本座信了。”
“你們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的無情表露于外,而你則是內藏于心。”
善惡賞罰裂心滅神,以天罰雷霆之意轟掣心靈,殛滅元神,可惜姜離其心其行澄如明鏡,乃是問心無愧的大善人,心境完全經得起拷打,元神也能夠承受住催伐。
而對于張指玄來說,姜離的元神之強也是叫人驚詫,完全不似四品。善惡賞罰的天罰神通,可不是沒有道德就能免疫的,還要經受元神上的轟擊。
怒意內斂,乃至被按捺下去,可殺心殺機,卻是高漲異常,熾烈萬分。
“轟!”
心中驚詫之下,張指玄之攻勢越見狠辣,雷息成云,驟然席卷,無數道雷霆交織,儼然要成雷云之海。
可姜離卻渾然不似受創,簡直完好無損。
或者說,早就開始的背叛。
這等心境,便是連張指玄都自覺不如。
這不只是因為雨師元君已經背叛,更是因為失去了一大動力源。
齏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
“地兮·荒未央。”
巨靈神被殺之時,是風伯最為松懈的時候,彼時“姜離”被斬,雨師元君未暴露,若是那時候雨師出手偷襲,風伯是不死也重傷。
當風伯的話音落下之時,“九黎寰空界法”所塑造的虛空瞬間崩潰。
然而,當張指玄取回控制權時,他察覺到了進一步的背叛。
張指玄曾經以此神通一眼震碎了一個四品的神魂。
張指玄步罡踏斗,七步之內,天雷轟掣,七步之后,籠罩身軀的龐大神相握持五雷,向著依舊處于百丈之軀的姜離當頭拍下。
大片大片的人影倒下,當“九黎寰空界法”完全散去之時,也就只有少數的一些人,比如三十六路渠帥還能支撐著,并未成為躺在地上的一員。
“毒!”風伯瞪大雙眼。
面對一個暴怒的三品,哪怕是有傷在身,姜離和雨師元君都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和分心。這時候要是還有余力去干別的,那未免也太小覷張指玄了。
而這絲懼意,又讓殺機越來越盛,就如火上澆油般。
看似是在質問雨師元君,實則卻是暫時壓制神念被斬帶來的元神之痛,同時取回麾下精兵和渠帥的控制權。
“如何?張教主。”
可要是因此而換個戰場,那么已經運行的瘟癀陣可沒法帶走,要么就是蝗神在此繼續主持,然后被對方的后續援兵進行正義的圍攻,要么就是徹底放棄瘟癀陣,讓蝗神也一并離開。
風伯和那上清派的道人聞聽此言,先是眉頭一皺,提防著這詭計多端的敵人又使什么奸計,然后突然面露怔色。
此舉看起來留有余地,但沒有給張指玄等敵方高層留有余地。
他不知姜離之特殊,對于姜離而言,攻其神和攻其身、其氣沒有區別,三元合一之下,無論是哪方面的防御都是三者共擋。
“不過······”
姜離的臉上逐漸露出漠然之色,“如果張教主不另換個戰場,那就未必了。你等心狠手辣,我的心,也未嘗不狠。”
確實是下雨了。
明明并未施以狠手,直接屠殺了下方的教徒,只是讓他們失去了反抗能力,張指玄卻不覺得對方是出于仁愛。明明言說自己的心未嘗不狠,能夠無視數十萬人的死難,張指玄卻未感應到一絲一毫的暴戾。
前者的話,依舊沒法改變教徒的結局,只不過是死期晚一步到來而已。
恢弘的氣象在姜離身后顯現,廣闊無垠之地彰顯厚德載物,然而在轉眼間,無盡的荒蕪破壞了地之厚德,取而代之的是荒敗、衰朽。
張指玄的實力確實遠在蜀王之上,當初蜀王可沒法如此輕易地擊碎先天八景。
“九黎寰空界法”所布置的虛空正在緩緩消退,上方已經開出了個缺口,有蒙蒙細雨飄入。
心善嗎?
“本座只看到無情。”張指玄道。
無論是哪一種選擇,都是他們的損失。
雷暴轟轉,暴烈無雙,而在對面,坤地之景瞬間成形,陰陽爻聚合成巨大的坤卦。
以張指玄作為教主的地位和三品強者的實力,這個過程可謂是相當的容易。雨師元君甚至主動退讓,免得被張指玄的狂暴神念給傷到。
失去了“九黎寰空界法”塑造的虛空,就無法限制余波的影響。失去了行動能力,沒了功力,下方之人的脆弱程度堪比螻蟻。四品以上的交手余波隨便一掃,都能掃死一大片人。
任何一點遲疑,都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
這一位可和之前的蜀王不同,甚至連蜀王,姜離也是靠著正奇相輔的手段才勝過其人的。
說話之時,張指玄的神念如雷火般驅逐了雨師元君對兵勢和天罡之力的控制,澎湃的香火念力在他身上匯聚,形成了龐大的神相籠罩全身。
五濁惡氣被姜離首度結合于其余招法,乃他壓箱底的殺手锏,輕易不可出。只因便是姜離自身,也不敢說能夠完全控制此招。
七道天雷同時轟擊姜離之身,五指納雷,掌按天靈,正在五雷轟頂。
若是姜離、雨師元君和敵方在此地交手,這些現在還活著的太平教教徒之后就未必能活了。
深諳乘勝追擊之要點卻一反常態的姜離微笑說道:“我在等時機,你們在等什么?”
“看到你這等人物,本座都覺得自愧不如,甚至有種心悸之感,”張指玄眼簾抬高,目中雷光開始收斂于瞳孔,渲染出紫青之色,“對于閣下這樣的敵人,不除不足以安本座之心啊。”
三尖兩刃刀上挑,架住神相之臂,都天神煞與天罰之雷互相碰撞,先天八景同出,迎上七雷。
雷音響于天,震于心,無論是姜離還是雨師元君都只覺心神劇震,如同有萬雷在心中轟鳴,六識一片空白。
張指玄怒發沖冠,雷霆閃爍,雨水根本不能近,上清派的道人也是小心謹慎,伸手浮現一道符箓的光影,形成護身之罩。唯有風伯,因其道果之關系,第一個察覺到雨水中所潛藏的某種東西。
那眉心之眼亦算是天眼中的一種,白光乃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之神通善惡賞罰之外化。白光所照,善者得佑,惡者判罰。
毀滅萬物而不作暴戾,澤披萬世而不以為仁愛。
姜離把選擇權交給了對方,由對方去選擇教徒的未來。
蒼穹震蕩,氣浪狂卷,數不盡的人影被吞沒,碾成了血水,染紅了氣浪。
張指玄都不在乎教徒的命了,姜離更不可能因此而婦人之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