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舍?”
姜離當即就是一個條件反射,識海中響起了《太上洞玄靈寶救苦妙經》,專度鬼魂,同時心境恢復無憂無喜的逍遙之境,以御外來侵蝕。
在斬殺姬繼稷這具化身后,那道人之相也隨之崩解,姜離的諸般神通再度恢復。
而莊周道果對心境有著極高加持,大宗師和逍遙游足以保證姜離不懼任何奪舍之舉,姜離更是以念化形,兩道劍光在元神左右兩側浮現,一者斬念破魂,大象無形,乃是天遁劍意,一者幽微詭秘,勾動心念,正是心魔秘劍。
全副武裝之下,姜離起念動劍,兩道劍光劃空而過,斬分那只豎眼。
黃天在上!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然而那諸多意念竟是回響不絕,豎眼被斬而不滅,反倒是融入了姜離的識海,信仰之念力也在同時滲入姜離的神念之中,于識海中顯化出一朵朵黃云,簇擁著彌合的豎眼。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則昌······
《陰符經》的經文混在意念之中,一并傳入姜離的心神,浩渺而宏大的意念也在同時和姜離的意識相合。
“唔——”
姜離突然輕哼一聲,以手按臉,七竅中顯化出玄妙的符箓之形,曾經因為吸收伏羲血脈而被轉化的天之相卷土重來。
他只感覺自身穴竅變動,血肉和神識、真氣結合,隱約之間,似要轉化成另一種形體。
同時,那龐雜的意念和經文也在腦海中不斷回響,訴說著虔誠的祈禱,也傳遞著玄妙的經文,更傳輸著一種廣袤而宏大的意志。
奪舍?度化?
都不是。
修煉《陰符經》的姜離,遭到了同源之力的同化,就如同曾經的姬繼稷遭蒼天同化一般,姜離也遭到了姬繼稷所遺留之神念的同化。
姜離看著因果集上顯現的文字,終于了解了自己現在的情況。
他在修煉此功之初,就經受過類似的同化,那時候姜離以因果集的固定因果之能和自身心境強行撐了過去。不過此時再遭受同化,姜離卻沒有一回生二回熟的感覺。
蒼天的同化,是人心在天意之前顯得無比單薄,遭到無止盡的稀釋,變成了其一部分,就和姜離之前晉升五品道果的境遇類似。
而眼下所遭受的同化,卻是人念的腐蝕。
狂熱的香火念力禮贊著黃天,試圖把姜離給扭曲成對應的形態。
‘這便是姬繼稷所預想的人念墮天意志之法嗎?’姜離回想起《陰符經》的內容,有所明悟。
他所得到的《陰符經》,真正完整的只有天之相這一部分,天之行這部分算是草創,只有個梗概,天之道更是只有個想法。
按照姬繼稷的預想,他當以人念墮天意,反向同化蒼天,進而奪天之道。
現在看來,這人念,便來自于香火念力。
當其再一次和蒼天溝通時,太平教所聚攏的香火念力便會逆沖而上,反向腐蝕天意,進而奪取蒼天之道。
只不過在蒼天之前,姜離卻是因為同樣修煉《陰符經》,而提前受到了這一待遇。他的天之相,使得姬繼稷這具化身死后,其身上的香火念力就近找了個寄宿體,直接來到了姜離身上。
‘姬繼稷,就是太平教所祭祀、信奉的黃天!’姜離承受著同化,心中總結道。
姬繼稷竊奪了屬于黃帝的香火,并將其改頭換面。當黃帝的信仰改為黃天之時,其內核也悄然出現了變化。
‘還真是篡奪上癮了,先是奪取了黃帝的香火,又想要進一步奪天之道。《陰符經》會遭到同化的缺陷,也正是姬繼稷最后一步的途徑。若無法溝通同化,如何反奪其力?’
姜離緩緩盤膝坐下,以天遁劍意絞殺著龐雜念力。
太平教教徒狂熱意念,造就了這股香火念力的強大,但姜離本身有道果神通護持心神,更已經達到天人合一之心境,守住心神,并且一步步絞殺禍患還是能做得到的。
畢竟不是對付蒼天的規格,只是一小部分香火而已。也就是其體量有些過于強大,否則姜離完全可以直接以天遁劍意斬之。
眉心處之中,昊天鏡碎片閃著光華,小小的寶蓮燈虛影在閃爍,卻是公孫青玥感應到了姜離的情況,欲要出來。
她以“紫微天府,輔弼之功”來溝通姜離,神元、真氣相通,自然也察覺到了姜離所遇到的情況,在催動寶蓮燈相助的同時,也要離開鏡中天地。
‘之前趕我的時候那般無情,現在還不是急著要出來?’
姜離哼哼了一聲,然后輕聲地,和緩地道:“師姐,還有客人。”
說話之時,先天一炁不斷出體,周邊的五濁惡氣還在變濃,形成了黑風黑云,衰朽的氣息已是強到令得神識都有種不適感。
而在同時,一股陰寒之氣自地下緩緩散開,地面如同覆上了一層薄霜,發出了咔嚓咔嚓的凍結聲,如鼓點般的腳步聲正在接近。
陰律司的人一直在斷天峽附近徘徊潛伏,乃至在幽城之中也安插的眼線,就盯著法外逍遙,查探著和風氏族人有關的消息。
如今巫山有變,幽城外還爆發出這么一場大戰,陰律司自然不會置身事外,開始涉入其中。
那鼓點般節奏而有力的腳步聲停在了五濁惡氣之外,同時寒意加深,透過濃濃的五濁惡氣,可以隱約看到一個又一個的黑洞出現在五濁惡氣范圍之外,呈環狀,懸浮在一道身影的后方。
姜離凝神壓制著侵蝕,同時不疾不徐地道:“閣下來此地,可是有何要事?”
那道身影聞言,緩緩轉頭,掃視五濁,似是要以聲音鎖定姜離的位置,同時,清朗而不似鬼類的聲音傳來:“本將軍找法外逍遙,就是不知閣下能否幫本將軍這個忙了。”
“原來是五道將軍。”
姜離一聽對方自稱,又聯系起此人身后的五個黑洞,當即回道:“姜離有禮了。五道將軍若是要尋法外逍遙,可前往城中一行,恰好現在大尊和未知強敵交手,顧不得搭理其他。”
“姜離?”
那將軍聞言,微微一怔,似是沒想到姜離會在此,然后他發出一聲意味莫名之笑,道:“沒想到會是姜少主在此,倒是失禮了。不過,姜少主什么時候會御使五濁惡氣了?”
說話間,那陰氣寒意逐步加深,雖是有五濁惡氣阻隔,但通過大地,還是能夠察覺到足以冰封生機的寒氣。
這當然不是五道將軍專修冰屬功法,僅僅是對方陰氣之強大,已是達到了僅僅存在都能散發出至極的寒意。
“可談不上御使,只不過是以先天一炁和五濁惡氣相融的小手段而已,還望將軍不要誤會,姜某可和法外逍遙無關。”
姜離輕笑道:“對了,記得將軍也是姬氏之人,與姜某也算是世交,姜某功力耗損過大,難以行動,可否請將軍幫把手,助我脫離這五濁之地?”
話帶請求,卻無請求之意,反倒是點出了兩方的身份,告訴他,你一個姬氏的若沒正當理由就對我姜氏的出手,沒你好果子吃。
不過,若只是出手,而不是論生死,倒也未必會有什么嚴懲。
五道將軍沉吟了一會兒,似是想到了這一點,道:“以你我兩族之交情,此乃應有之義。”
說著,五道將軍身后那五個如黑漆漆的空洞開始徐徐轉動,他本人也似要進入五濁惡氣之中。
但也就在一步將踏出之時,五道將軍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那是一種令人心神戰栗的感覺,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寒意,五道將軍敏銳察覺到一股殺伐之機隱現,凝而不發。
‘軍神五兵!公孫家主這······’
四品鬼修都感到危險的氣機,令得五道將軍立即想到了之前收到的情報,同時心中發出和姬繼稷一樣的懊惱。
這公孫家主當真是夠了,竟然把這等大殺器都交到外人之手。
再想想自己之前的舉動,心中暗罵一聲“小輩狡猾,不當人子”。
若是他當真以為姜離功力耗損過度,趁機出手,那么姜離便可不擔責任地反擊。在五濁惡氣密布的情況下,在軍神五兵這等兇兵的襲擊下,以有心算無心,五道將軍少說也要受個重創。
姜離這小輩,可是依仗著軍神五兵逼退了蜀王等人的,可不能用看待普通五品的眼光看待他。
思及此處,五道將軍步伐一頓,又道:“不過本將軍有要事在身,還請姜少主稍待片刻,待本將軍找到法外逍遙,再來援手姜少主。告辭了。”
這陰律司的四品鬼修果斷一個轉身,鼓點般的腳步聲逐漸遠離,越行越遠。
走了。
姜離心中暗松一口氣。
走了就好。
否則的話,以他現在的狀態,可不好和這位聲名遠揚的陰律司大將較量。
好在對方限于誓約的存在,不敢和姜離拼個伱死我活,同時也為了追查風氏族人和法外逍遙,不想受傷,便干脆退去了。
只是這樣一來,李清漣和巫抵就得小心了。
姜離一邊感應著周邊,一邊將眉心處浮現的血光按下,同時繼續絞殺著香火之力,感悟著若有若無的經文。
侵蝕同化,實際上也算是一種溝通,姜離得到姬繼稷殘留之神念,未必不能從中獲得《陰符經》的進一步精義,察知更詳細的根底。
只不過,還沒等姜離再一次專心于祛除后患,又一個不速之客突然到來。
五濁惡氣洶涌的區域內,一座石亭由虛化實,凝現而出,亭中熟悉的身影映入姜離眼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