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湖水蕩漾,負責撐船的外門弟子將槳一推,便讓小船離開湖岸,慢悠悠地駛向宗門。
姜離一行二十余人,分別坐四艘小船,他和齊長生、呂忘機、姜洛、姜煬五人一艘,其余人則是分坐其余三艘。
齊長生看著那撐船的外門弟子,奇道:“今天進出宗門都專門有人撐船了嗎?”
要知道以往他們進出宗門,都是要自己撐船的。
每一個外門弟子都或多或少掌握一些撐船功夫,就如同每一個鼎湖派門人會水性一樣。
撐船的外門弟子低著頭,頭上還戴著一頂寬大的斗笠,看起來怪模怪樣的。因為眼下已然是八月,時節入秋,天氣轉涼,陽光已不似夏日那般酷烈,鼎湖派弟子又都有修為在身,應當不懼這點光照。
就說其余三艘船的弟子,便都沒戴斗笠,唯獨這位不光戴了,還刻意壓低帽檐,掩著臉。
聽到齊長生的詢問,他甕聲甕氣地道:“還不是那些吃干飯的多事,說要顧及與會同道不通曉撐船之法,特意派弟子來掌船。也不想想,能來參與論劍大會的,各個都有修為在身,不會撐船,難道還不會用真氣或術法嗎?我看那些家伙就是難為人。”
他絮絮叨叨的,一說就是一大堆,聲音也頗為古怪,聽起來年紀已是不小,少說也有三十了吧。
“這······”
向來善談的齊長生也有點不知該如何言說了,“這位師弟,你這么說話,有點不太好吧?”
一般這種事情都是要經過六殿長老過目的,也許不需要長老們親自操辦,但必須知會。也就是說,這外門弟子把那六位長老也給罵進去了。
這態度簡直不要太勇。
“說就說了,又能奈我何?”外門弟子卻是渾不在意般說道。
這聲音······有點耳熟。
船尾的姜離看向這位英勇的外門弟子,目光打量,逐漸露出狐疑之色。
天子望氣術自然而然的施展,姜離的眼中出現了一個血人。
一個如鮮血組成的人,他的氣血強盛到能夠凝聚成實質,尤其在極度內斂的情況下,更是如同血河般流淌。這等強盛的氣血若是爆發出來,其威其勢,怕是能比天日。
鼎湖派當中,除卻那位掌門以外,理論上能有這等強大氣血的,就只有一人。
“關師叔?”姜離試探著叫道。
“不是。”那穿著外門青袍的人果斷叫道。
他微微抬頭,斗笠下射出如有實質般的目光,一種悚然之感爬上了姜離的背脊。
錯不了,就是他,開陽長老關武陽。
姜離頭頂隱現異象,三花聚頂若隱若現,配合著求返其真穩定心神,然后有些驚奇地問道:“關師叔,您這是······被罰了?”
開陽長老先斬后奏,顯然是要遭其他長老詰難的,但姜離還真沒想到,這責罰方式是如此的···清奇?
和開陽長老的腦洞一樣清奇。
開陽長老同樣相當驚奇,因為姜離竟然能在他的目光下穩住心神。
他容納的道果之一能極大的增強目光威懾力,哪怕先前開陽長老未曾動真格,也足以讓一個七品甚至六品噤若寒蟬,不敢多語。
但姜離竟是受下了。
不過,哪怕如此,他也不會承認。
“都說了,我不是你關······”
斗笠下,面部肌肉蠕動,轉眼間就要變成另外一張臉。
然而,就在這時,一點星光在眉心出現,壓制住了面部的血肉變化,讓面容變回了原樣。。
‘禁制又生效了!娘的,天璇那娘們回來了!也是,姜離都回來了,那娘們豈會不回來。’
開陽長老心中暗罵,然后不再壓著聲音,用原聲嘆氣道:“好吧,我就是你關師叔。”
“小子,月余不見,實力見漲了,不光是晉升了七品,還有這實力······嘖嘖。”
斗笠下的視線掃了姜離一眼,開陽長老嘖嘖有聲。
氣質變得滄桑了點,兩鬢出現了斑白,看起來似是曾遭受過損及命元的創傷,讓原先的小白臉多出了幾分成熟。
不過相比較起實力來,外貌變化就顯得不值一提了。
堪比六品的實力,能夠不懼自己目光的心境,傳言不虛啊,這小子還真有和鐘神秀、元真較量的資格。
“開——”一旁的齊長生在這時,終于反應過來。
他也是見過開陽長老的,當初去論劍海參加論劍大會,就是開陽長老帶的隊,現在開陽長老變回原聲,他當然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但還沒等齊長生的話出口,開陽長老就是一眼掃過,一船上的人除卻姜離以外,皆是呆若木雞,僵直著身子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
‘關圣帝君的道果能力······’姜離見狀,心中暗凜。
他作為天璇的弟子,自然也是對其余長老有所了解,其中就包括幾位長老的道果。開陽長老在五品時,正是容納了關圣帝君道果。
關公不睜眼,睜眼必殺人。
開陽長老此刻所展現的,便是這句話所演化出的道果神通。
齊長生等人不似姜離那般有三花聚頂和求返其真穩定心神,面對這等目光,身心皆是下意識地做出了自我保護,徹底地僵住,眼下怕是連意識都不清醒了。
一眼制住了眾人,開陽長老目光斜睥,看向姜離。
姜離當即道:“今日,我只見過關師叔。”
開陽長老的本名在宗門內少有人知,似他這樣的大人物,開陽武曲比關武陽更具知名度,早就取代了其本名。所以先前提到“關師叔”,齊長生完全沒反應過來。
同樣的例子,還有姜離的師父天璇。
直到現在,姜離都還不知天璇的本名。
說“關師叔”而不說開陽長老,便是在表明今日之事不外泄。
“嗯。”
開陽長老滿意點頭,又搖頭嘆息,“我現在是越看你小子越順眼,比起你來,我那笨徒弟就差得遠了。”
想想自家那個徒弟,開陽長老就有種難以言喻的惆悵感。
“弟子亦是覺得和關師叔投緣,可惜弟子不走純粹的武道,無緣拜入關師叔門下。”
姜離說到這里,面露遺憾之色,“若是弟子能得關師叔一點教誨,此前在與鐘神秀交手時,也不至于愁于應對了。”
這當然是謊言,姜離若是全盛時期,絕不會發愁于應對鐘神秀,也許勝負依舊不好說,但絕不至于避戰。
尤其是學了風后奇門之后,姜離覺得自己勝算起碼漲了一成。
不過這并不影響姜離想要從開陽長老這里學得一招半式。
他的武道搏殺全是靠應龍變、天子望氣術這些術法撐起來的,看起來是個武道能手,實際上卻是個法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武道方面有所長進。
這樣,也不至于擔心日后無法破防天璇了。
“你倒是會順桿往上爬。”開陽長老笑罵道。
他將船一停,摸著下巴,“不過這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做到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姜離問道。
“很簡單。”
開陽長老徐徐轉身,看向將近的島嶼,“挫挫他的銳氣,免得他成天不好好練武,往天樞殿跑。”
姜離也隨即往前方看去,就見一赤袍青年手扶長刀,立于島邊。
凌無覺。
姜離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而且,姜離還知道,對方十有八九是在等自己。
在鼎湖派之內,傳音通訊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只需要一個容納了功曹道果的弟子,就可做到在宗門之內單向通訊。要是兩者都是容納了功曹道果,那就可以做到電話聊天。
姜離回返宗門并未多加掩飾,先前還遠遠看到過似是在進行功曹演繹的同門,凌無覺顯然是得到了他們的傳訊,在這里等姜離。
問題來了,凌無覺有什么目的?
試探?迎接?還是想試試姜某人現在的實力?
姜離下意識地多想,可仔細想了想之后,又覺得沒必要多想。
無論是什么樣的目的,姜離都可輕松應對,因為他現在是七品,因為他的實力更高,也因為這里是宗門,而姜離今時不同往日,一些事情不需要多加算計,也不需要多加顧忌。
“傷得多重?”姜離直接問道。
與其想凌無覺有什么目的,倒不如問問甲方的要求。
“臭小子到現在都還不知他師父去撐船了,成天就往天樞殿跑,就打點傷,讓他三天不好外出吧,”開陽長老壓了壓斗笠,似有意似無意般說道,“畢竟三天之后,差不多就是他晉升的時候了。”
晉升?
姜離心中暗自留神。
據他所知,鼎湖派最適合武修的六品道果,便是靈官道果。
靈官乃是玄門護法神將,靈官道果的晉升儀式,自然也和護法有關。這個道果的晉升儀式,便是護法一位六品以上的玄門修士晉升成功。
開陽長老在這時候說出這么一句話······
‘難不成云九夜要晉升了?’姜離立即想到這一可能。
卡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