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一話語落下的一瞬間,劍鳴錚錚,兩道劍光劃空歸一,轉眼間已是近在咫尺。
庚金劍氣、癸水劍氣,以金生水,劍光分化,數以百計的玄黑劍芒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元真這樣的玄門天才。
修煉靜功不是把自己修成無情無欲的石頭,人該有的情緒還是會有,何況現在元真被某人的手段徹底亂了心境,靜功完全壓不住怒火。
可惜,元真現在受了重創。
電芒閃爍,劍影游走,墨武劍如活物般游弋到姜離身前,被他一手握住,劍鋒嗡鳴顫動,霎時間,劍若流火。
姜離再使神劍御雷高周波真訣,劍影交織于身前,如水銀瀉地,所有的劍芒皆是一一斷裂,被劍鋒無情切割,無數火星迸發濺射,形成絢爛之景。
雖不及先前那般借天雷之力般凌厲,但以元真此刻的情況,卻是已經足夠應對了。
劍影紛飛不絕,任憑元真如何狂攻,都奈何不了那道屹立在鬼門關上的身影。另一邊的楊殛見狀,猛然暴起,趁著姜離應對劍芒,以雷法攻其后心。
“太弱了。”
姜離肩上一個穴竅內,先天一炁出體,化作一只巨大的龍爪,金色的龍鱗分毫畢現,恍如真龍般,彰顯出至極的力量感。
這一爪拍出,剛剛暴射出來的雷霆竟是被一擊打滅,空氣隨著龍爪推動而狂涌,陡然間爆破聲起。
“砰!”
龍爪突破了音障,以排山倒海之勢推來。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
呼之即至,迅電鞭掣。”
楊殛連忙急念雷咒,招來雷霆,只見雷眼大開,道道轟雷齊至,霎時間,風雷爆響。
“轟。”
在爆發的氣浪中,龍爪一往無前,完全無懼于雷霆轟掣,一爪撕下,電芒竟也是被龍爪撤裂。
“有一點我沒說謊,那就是無底牌在身,確實比有底牌要強。”姜離淡淡說道。
殺招在身,固然是極有安全感,但也會無時無刻不在吸納神元和真氣。尤其是神元,若無精神力與其時時磨合,殺招爆發之時只會先吸干自己。
姜離三招皆在時,時刻需要提供一成的神元給符箓。
后來用了兩招,神元消耗大大減小,但依舊需要時刻供給,有礙于實力發揮。
就像是一種小小的膈應,不明顯,卻始終存在,使得精神力的運用難以圓融,連帶著影響真氣的運行。
而當殺招盡出之時,他感受到了久違的通達感,真氣運行無往不利。
“姜道友,莫要忘了還有我。”
張道一總算是壓下身體的燥火,長身而起,如縮地成寸般接近,秋水劍揚起,劍氣長河再現。
張道一作為敗者,本來算是置身事外了,但姜某人的口技實在太過可恨,加上元真如今和姜離搏殺,將這道人也拖下水了。
這一位,可是并無傷勢在身,只是此前身子有點太熱,難以動手。
此刻出手,頓時顯現出凌駕于重傷者之上的力量,長河奔流,劍氣滔滔不絕,洶涌而至,立時讓姜離感覺到了壓力。
“忘不了。”
姜離輕喝一聲,周身先天一炁如云霧般涌動,倏然化作龍形迎向劍氣長河。
“轟隆!”
兩者沖撞,如同雷鳴般爆響,劍氣和元氣向著四周散溢,凌厲冷冽如秋風,洶涌激蕩如云海,難分上下。
神魂雖是傷勢未愈,但真氣已經以丹藥恢復到全盛,并且還因為底牌盡出而解放了神元,真氣如臂驅使,彰顯出遠勝從前的自在。
再加上參悟八部天龍廣力菩薩之真形,姜離的實力還要勝過先前和張道一比斗之時。
不過,同時與三者交手,依舊是讓姜離達到了極限。
元真見狀,當即就是令庚金、癸水兩分,兩顆劍丸各自化作純白、玄黑兩色,一者縱橫捭闔,剛猛凌厲,一者曲折游走,靈動詭譎,如同兩個不同的劍客施展迥異的劍法,圍攻姜離。
這是要分姜離的心。
姜離反手一劍劈斬,墨武劍斬在庚金劍光上,崩飛劍光的同時還留下焦灼的劍痕。
火克金,高周波劍正好克制庚金劍光。
同時,姜離左手平臺,另一只龍爪豁然抓攝,覆蓋極廣的勁風轟掃在玄黑劍光上,打得它當空崩飛。
但在此時,元真本體以劍指刺來,劍氣勃發,一股無形劍勢迎面而來。
明為劍氣,暗為劍勢,兩者并行,一道無形劍芒悄然而至。
希夷劍訣!
借著混戰,元真終是使出了此劍訣。
“姜道友,你爭奪鬼門關沒什么,以貧道來暗算師侄,就是你的不該了。”
張道一說著,招引五濁惡氣,消解先天一炁,秋水劍上劍氣凝實,眼看就要出那至重之劍。
而楊殛則是雷眼大開,默不作聲地偷襲。
三方同擊,強招共至。
兇險的氣勢自三方而來,哪怕其中有兩位身遭重創,也依舊是萬分險峻。
可面對如此處境,姜離卻是雙足一定,穩穩立在鬼門關上,身周那無數星斗符號顯化的異象開始運轉。
天璇長老留給姜離的第三招,同時也是遁行之招——“絕處逢生,花而不敗”,此招使出,當可脫離一切險境,四品之下,難有阻擾者。
適才姜離就是以此招來脫離鐵甲神雷的轟炸,甚至讓眾人無法察覺。
而現在,他卻是以自身之能來復現此招。
勾起底牌使用之后留下被固化的意象,姜離運轉先天一炁,霎時間氣機萬變,星斗挪移。
“絕處逢生,花而不敗”,此招乃是于至絕之處求生機,化險為夷,以敗求勝之法,尤重元氣變化。
而元氣變化,正是姜離最擅長的。
后方雷霆先至,銀白電蛇激竄,合化出雷印,直搗姜離后心。
星斗運轉,姜離眼中三相運行,身周之氣陡然變化成先天風炁,與雷印相撞。
“嘭!”
全力施展的雷印震破了罡風,雷霆激竄,轟搗姜離之身,卻不想星斗運轉,化出先天火炁,與雷印交融。
風雷相薄,雷印破風炁,卻也被泄了銳氣,此刻姜離轉化出火炁,正是要以雷所屬的木來生火,納雷印為己用。
這便是“絕處逢生,花而不敗”。
此法正是以被克之氣泄攻勢之銳氣,再以相生之法來進行化納或者克伐,于危機中抓住一線生機,化險為夷。
譬如敵方以火屬之招來功,姜離便要以金炁來擋,火克金,金炁破,但泄了火之烈,再以火生土來化納,或者以金生水來克消。先敗而后勝,入絕境而逢生。
此招若達登峰造極之境,甚至可以一直化險為夷,納敵方之力化為己用,一路遁行,逃到天涯海角。
也正是因此,天璇長老才會將此法作為姜離的最后保命之招。只是連她都沒想到,姜離竟是通過她留下的招式,領悟了這“絕處逢生”之法。
這一招對使用者的要求極高,乃是三招中最難入門的,但對于姜離而言,重元氣變化而不看重功力的此招,才是最適合他的法門。
姜離已經參悟前兩招的意象多時,但他最先入門的,卻是這第三招。
背面化納雷印,正面則是以木炁消劍氣之鋒芒,再運轉化納雷印而壯大的火炁,瞬間熔解劍氣,又以墨武擋秋水,雙劍再交鋒,火星四射。
就在剎那間,姜離真氣數度變化,納雷印,克劍氣,阻秋水。
看似以一對三,實則只有張道一因為九天蕩魔真訣的神異才和姜離進行了交鋒,其余二者的攻勢皆被順利化解。
“喝!”
姜離沉聲低喝,墨武劍進一步震顫,不斷切割秋水劍,逼得張道一撤劍,同時身后龍爪再出,一爪轟在楊殛身上,打得他筋骨震裂,再一發勁,反扣在地,發出一連串的碎裂聲。
同時,姜離煉化外來之氣,化作先天一炁涌入鬼門關,以敵之力助己祭練道器。
“諸位,多謝了。”
姜離哈哈一笑,至精至純的真氣和鬼門關內的陰冥之氣交融,激發了這四品道器的威能。
“嗚——”
陰風頓起,隱約間,有鬼哭狼嚎之聲響起,驀然間——
“轟!”
狂暴的陰冥之氣自鬼門關內涌出,四周之人除卻姜離以外,皆是不約而同地感覺肢體發冷,好似血氣都似要被凍結成冰一般。
活人的陽氣被陰冥之氣沖擊,生機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死氣。
“嗷——”
姜離在此刻發出了龍吟,他身子陡然一轉,真氣化形,應龍顯化,纏著鬼門關騰空而起,龍升九天,身周星斗之相運轉不休,陡然間爆發出所有吸納來的力量,帶著應龍劃過夜空,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
好半晌,陰風漸漸消散,夜風襲來,帶來絲絲不同于陰氣的涼爽。
五指山終于恢復了平靜,這一場論戰算是落下了帷幕。
“沒想到竟是被他奪走了鬼門關”
元真按著胸膛,壓住傷勢,然后轉身看向后方,“你本來有機會留下鬼門關的。”
只要最后一位參與者出手,不敢說百分百阻止姜離,但也絕對不至于失敗得這么利落。
只要鐘神秀出手。
“前一刻還是敵人,下一瞬又聯手,并且還是圍攻友方,此等行徑,鐘某可做不出來。”
鐘神秀已是收起氣刃,負手而立,淡淡說道:“他既然有本事從你們幾位手下虎口奪食,這鬼門關,鐘某讓了便是,何必非要與人圍攻。鐘某就算要找他算賬,也只會再尋良機,而不是與你等聯手。并且”
并且,姜離也不是沒有回報。
鐘神秀不疾不徐地走近,來到楊殛身前。
這位太平教的少教主已是奄奄一息,渾身都被龍爪碾壓得血肉模糊,眼看就要不活了。
但他終究還是活著。
這是姜離投桃報李,送給鐘神秀的回報。
有楊殛在手,朝廷就有了一份重要的籌碼。
鐘神秀疾點楊殛周身大穴,又取出一枚丹藥給他服下,暫時穩住傷勢,然后抓起楊殛就走,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看著鐘神秀這干脆的行為,張道一亦是忍不住露出一絲感慨之色。
“我們也走吧,將此地發生之事告知宗門,尤其是姜離的事,”
張道一看向元真,意味深長地說道:“還有,元真師侄,你該與我解釋一下了。”
為什么要出手奪取鬼門關?為什么不惜和楊殛聯手也要阻止朝廷方得到鬼門關?
這些,都是張道一要知道的。
從元真的行為中,張道一看出了一些不妙的苗頭。
幽暗的宮殿內,身著紅袍的男子如同石像般,注視桌面上的書冊。
八月初八,魯王姬野死于雍州天水郡郊野。
這一頁,崔府君已是看了良久,卻怎么也看不夠。
因為這一行記錄,不只代表著魯王的失敗,也代表著他崔府君的失敗。
“相助魯王晉升,是土伯的命令”崔府君喃喃道。
“但失敗,卻是你的責任。”
一道聲音插入,相貌平平無奇的青年走進了宮殿,道:“你該慶幸,如今局勢緊張,否則的話,崔判官的道果可以換主人了。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崔府君,和我走一趟吧。”
崔府君猛然抬頭,看向來者。
“你?長駙馬風滿樓?”崔府君目光陰鷙,又帶著驚疑。
“你該喚我南天司副首座。”
風滿樓微微一笑,道:“我奉首座之命,調查雍州大旱,卻發現旱情非是天災,乃是人禍,為魯王姬野、世子姬承業、陰律司崔玨合謀引起。今證據確鑿,特來逮捕犯人,押往神都,聽候發落。”
“崔府君,請吧。”
崔府君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淡淡的黑氣在蒼白的面容上浮現,“你要逮捕本府?就憑你一個七品?”
“是南天司要逮捕崔府君,”風滿樓糾正道,“南天司代天子巡狩九州,有權轄制任何觸犯大周律法之修行者,包括陰律司。”
“至于你問我憑什么”
風滿樓面對崔府君的氣勢,完全不為所動,只是露出一絲微笑:“就憑我家娘子是長公主,夠不夠?”
“當今天子之長姐,華陽長公主,大周最有權勢的女人,南天司首座,四品強者,你說我能憑什么?”
風滿樓報菜名一樣報出一連串的名號,每一個都能碾壓崔玨這位陰律司的府君。
崔府君聽過之后,不得不承認,這姬家贅婿還真有資格逮捕他。
加了,但又沒全加,只能算是加更了三分之一,多更了1k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