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祖地。
巍峨的神農像之前,姜離盤膝于青石之上,巍巍然似默合山脈,與身后的神農像恍然一體,不分你我,看似大小有天地之差,但若是將神像和姜離之位互換,給人的感覺竟也是無差。
一尺長的金紙就貼在姜離背后,六字大明咒閃現光輝,鎮壓其五臟五行之氣、周身穴竅乃至血氣,令精元穩固,如山臨大地,不動不移。
突然間——
姜離的皮膚上浮現赤紅的紋路,以先天地炁勾勒出六丁六甲護身符的痕跡,淡黃色的氣機在體表凝聚,隱成角質,被赤紅紋路分割出鱗片之狀。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行,姜離不再需要以相同屬性的符箓為端口,就可釋放出不同的先天一炁于體外交征,也可以不同的元炁來畫出符箓,增強某方面的能力。
以天子望氣術和神農之相內察自身,以融入皮膚的符箓種子為基,一道道符紋如同枝丫般生長,改造皮膜,使得姜離的皮膜向著應龍蛻變。
應龍變的法門在心中縈繞,蛻變有條不紊地進行,待到某個瞬間,姜離渾身皆現赤紅之紋、龍鱗之形,他盤坐于青石之上,似真龍盤踞,人中之龍,強而有力。
‘成了。’
姜離徐徐張口,一道利箭似的白氣從口中射出,打在前方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神農像前修煉《形墳》功法,真虧你做得出來。”
族老神出鬼沒地閃現在側面,看到姜離人龍般的身形,不由道。
“如此不正顯示出兩族的深厚情誼嗎?”姜離睜開雙眼,眼中瞳仁微微收縮,顯然是眼瞳亦是有了變化,“而且,應龍變外合天地之二十四氣,說明《氣墳》、《形墳》亦有互補之效,我得應龍變之玄妙,亦可以此推進《氣墳》之功。”
天有二十四氣,人有二十四神,應龍變的二十四穴竅正是對應了自然界的二十四節氣,姜離若能修成此功,確實可以大大助益他的元炁衍變。
就是這兩族的深厚情誼,委實有點說鬼話的傾向。
族老對此不置可否,說起了自己來此的目的,“赤眉軍反了,一日之內連下三縣,勢如破竹,現在州府那邊已經下發了平賊之令,扶風郡郡守府召集兵眾兩千,已經出發。”
“果然是赤眉軍。”姜離道。
這一次,黃巾軍是不會出現了,造反的就只有赤眉軍,也只會是赤眉軍。
同時,姜離也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姬承業果然是想要晉升。
“一魚兩吃,取死有道。”姜離緩緩收氣。
姬承業要是一直藏著不出來,那么便是姜離有殺他之心,也無殺他之機,可他終究是藏不住。
也是,面對晉升六品獨一性的誘惑,誰能忍得住?
冠軍侯道果的晉升條件苛刻,偏偏姬承業硬是滿足了,并且晉升的機會就在眼前。以他的心計和野心,又豈會不把握住。
甚至于,姜離敢說這一位會這么熱切地參與此事,就是因為他可以借此晉升道果。
小的借大的力,大的借朝廷的力,這兩父子的算盤都打得賊精,并且不乏冒險的膽氣。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有膽氣就能贏的。
‘等到魯王晉升的那一日,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驚喜。’
姜離心中暗道。
姬承業現在已經出籠,但殺他的時機未到,若此時對他動手,無疑會刺激到魯王,可能會讓魯王搖人過來。
雖是已經暴露了意圖,但為了讓皇室再出現一個四品強者,朝廷那邊還是得捏著鼻子相助,一切都等魯王晉升后再說。
所以,姜離還得緩一緩,再等一等。
這般想著,姜離再度開始修煉。
族老見狀,也是無聲離開。
繼續依靠著大明咒修煉,時間流逝,不知不覺間,已然要近黃昏。
殷紅的陽光從西邊照來,落在姜離身上,如同給他披上了一身血衣,一道無形的銳氣似是和夕陽光芒融為了一體,隨著陽光一起覆蓋姜離周身。
“叮——”
姜離的身后突然出現了先天一炁所化的龍爪,一道劍氣激射在爪上,發出鏗鏘之聲,隨后就見淡黃光澤再現,有赤紋龍鱗浮現姜離周身。
“雖是早就料到你會來找我,但我沒想到你會如此大膽,竟敢身入我姜氏祖地?”姜離淡淡說道。
劍氣一觸即收,而來源則是不見蹤影。
那個人、那口劍像是融入了虛無當中,無形無相,便是以天子望氣術之玄妙,也難查其蹤跡。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無聲無色之劍,即是道德宗的‘希夷劍訣’。”
姜離也不管對方不做回應,自己淡淡說道:“此劍訣又被稱之為‘無形劍訣’,修至大成,劍做無形,人亦無形,但非天賦卓絕之人難以修成。不過哪怕是劍訣的創始人都不一定會想到,會有人天賦卓絕到超越創始者,將‘希夷劍訣’演化到新的境界。不光是能無聲無色,更能奪他人之聲色。道長,我說的可對?”
“無憑無據。”四面八方,有淡漠之聲響起。
這一切都是姜離的猜測,沒有切實的證據。
“是沒有鐵證。”
姜離頷首表示認同,但又話鋒一轉,“可要是側面的證據,我是有的。”
“當日我在老君觀遇襲后,立即追往那襲擊者所在之地,結果卻在那里發現了一具可謂是毫無相關之人的尸體。然后,我便遭到了楊殛的襲擊。”
“而前幾日,我與道長碰面之時,道長正好斬殺了一巡海夜叉。然后,陰律司的人就來了。”
“這兩者,是否有什么巧合呢?”
隱身中的那人不做回答。
“當然有巧合,”姜離替他回答,“陰律司崔府君手中的生死簿與大周戶籍相通,記載著所有人的生、亡,若有人身死,生死簿會立即顯現其死亡之時間、地點。你說,若有人提前約定好某人的生死,以其為信號,是否能做到千里傳訊的效果。”
就比如姜離在老君觀的那一天,劍修在襲擊失敗后,立即殺死那個約定好的人,以其死為信號,為陰律司指明地點。
然后陰律司立即通知楊殛,讓他前往那人身死之處,如此,便能解釋楊殛為何能如此精準地找上姜離了。
生死簿的特點,姜離本是不知,但在姜之煥投效之后,他便知了。
同樣的,元真殺巡海夜叉,讓陰律司第一時間知曉己方所派的甩鍋使被殺,立即趕來,導致了姜離沒能對元真動手,試探出其傷勢。
“無憑無據。”元真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依舊不是實證,只是姜離的猜測。
“確實,”姜離又一次承認,然后再度話鋒一轉,“道長和魯王世子合作時,應該沒暴露真實身份吧?所以陰律司的牛頭馬面才會對道長出手,你說,若是我將道長的身份懸疑告知陰律司,會如何?”
那當然是拿此做文章了。
陰律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別管有證據沒證據,總之先來一波再說。
另外······
“道長之所以會對我出手,是為了雨師符詔吧?道德宗,難道也不滿如今局勢?似乎身為道君弟子的張道一不知情啊?這是否說明貴宗宗主和道君有所分歧呢?”
四個問題,讓元真動劍砍姜離。
無形無相的劍氣陡然自四面八方斬削而至,凌厲的鋒芒落在姜離身上,云衣頓時被撕裂,赤紋龍鱗亦是難堪劍氣之銳,令姜離感受到砭骨寒意。
此時的元真非是當日之元真,沒有將功力注入化身金丹,也沒有因為化身被滅而遭受重創,如今的他乃是全盛時期,庚金劍氣鋒芒之盛,同齡人中少有企及。
不過姜離現在身上貼著大明咒,劍氣方要侵體,姜離便引動金光,卻庚金劍氣于外,更有一種不壞不移之勢顯現。
身上的云衣自動修復,有蓮花般的光華在身后綻放,蓮開千葉,守身不動。
如此威勢,甚至讓姜離感覺四品殺招都不一定能破此防御。
姜離甚至還趁此機會再度以大明咒鞏固了下肉身。
“你欲如何?”
元真的身影無聲出現于左近,冷然目光直直注視著姜離。
“我不想如何?”姜離含笑搖頭,“畢竟我也不是什么壞人,做不出沒品的事情,我只是想給道長指一條明路而已。”
“只要證明道長絕對不可能和魯王世子合作,那么便是姜某人舌燦蓮花,說破天去,也沒人會信。所以······”
姜離目含幽幽之色,口吐驚人之言,“去殺魯王世子吧,道長。”
“你想借刀殺人?”元真聲音沉冷,似是不為所動。
“怎么是我想借刀殺人呢?分明是道長不忿魯王世子那視人命如草芥的惡行。”
姜離幽幽說道:“而且,被魯王世子如此利用,道長,你甘心嗎?”
雖然本就是互相利用,但姬承業這種踩著所有人往上走的做法,依舊足以引起他人極端的不滿。
甘心,當然不甘心。
而且,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所以,元真的身影漸漸淡去了。
他放棄了殺姜離。
今天的咸魚,是噴射魚。
擦屁股擦得血都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