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7唯人情債難還
0927唯人情債難還
“是嗎,你不認識?”
杜永孝看著利兆亨笑了,笑得很古怪。
利兆亨頭鐵,“你笑什么?再怎么笑我也不認識他!”
“姓利的,你好不要臉,竟然敢說不認識我?”連浩東怒道。
“喂喂喂,你誰呀,在這里胡說八道?話你知,在香港我是名人,認識我的人多了!你不要以為在電視報紙上看到過我,就可以污蔑我!”利兆亨夾著雪茄指著連浩東鼻子,“剛才杜先生在臺上可是說了,香港雖然講究言論自由,但也不是法外之地,可以任憑你污蔑,誹謗!這可是犯罪的!”
“姓利的,你少在這里裝無辜!每次與伱通話,我都錄了音的!你還想狡辯?”
“錄音?是嗎,我怎么不記得與你通過話?”利兆亨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道。
做到他這種地位,早練就泰山崩于前色不變定力。
周圍媒體可不管這些,對著他噼里啪啦拍照。
李天勝立馬上前制止,“不要拍照!我們利氏保有控告你們侵犯肖像權!”
媒體繼續狂拍。
世紀大新聞,不拍才傻。
大頭文趁機上前,走到利兆亨前面:“不好意思,利先生,根據我們警察部隊規定,收到檢舉就要對嫌疑人帶去錄口供,現在有人指控你在幕后操縱放火,殺人,所以還請你跟我們回去警局一趟!”
利兆亨微微一笑,咬著雪茄道:“我是良好公民,配合你們警察做調查也是應該的!”
說完扭頭對李天勝說,“打電話給我的律師,記住,要多打幾個電話,把那什么皇家大狀多叫幾個過來,免得這些阿sir聽不清楚!”
“是,老板!”
“那么現在可以走了吧?”大頭文繼續問道。
“當然!”利兆亨朝周圍人揮揮手,“不好意思,在下暫且失陪一下!那句話說的好,清者自清!還請大家關注我狀況,對了,如果沒事兒,我可是要控告某人對我的抹黑和污蔑!我一向堅信香港法律是公平公正的!”
說完,利兆亨再次揮手,猶如元首訪問,姿態傲然,徑直離開會場。
會場炸裂。
無數媒體追上去,想要第一時間獲得新爆料。
杜永孝冷冷看著這一幕,這時李佳城李老板上前道:“杜生,不用做的這么過分吧?”
“換做你呢?”杜永孝反問李老板,“你會怎么做?別人嫁禍你殺人放火,抹黑你人品,抹黑你公司榮譽,話我知,你會怎么做?”
“呃,這個——”李老板啞巴了。
杜永孝看著李老板,說了最后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新聞發布會一結束,整個香港就開始騷動。
“大新聞!大新聞!利氏集團總經理利兆亨被警察帶走詢問,涉嫌縱火謀殺!”
“利兆亨涉嫌重大刑事案件,作為嫌疑人配合警方調查!”
整個香港幾乎都是這樣新聞,反倒明報的新聞發布會內容成了次要的。
而對于很多有心人來說,他們明白,利兆亨被警方帶走才是次要的,杜永孝入駐明報才是要命的!
如此以來,杜永孝就手握香港三大媒體,星島日報,東方日報,以及明報,再加上他旗下嘉禾電影公司,儼然成了輿論主導。
“我知道你來這里找我是什么意思,不過我實在不愿意摻和你們利家和那杜永孝的斗爭。”邵大亨從書桌上很整齊的文件里,找出幾份文件遞給利孝禾道。
“這是我們邵氏最近幾年與杜氏集團合作的一些項目,每個項目投資都很大,我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我們邵氏著想,與其樹敵,不如交友。”
利孝禾臉上沒有任何驚訝,而是微笑著端起已經涼透的咖啡,優雅的喝了一口:“六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當然也相信您是香港唯一一個可以左右逢源,朋友遍天下的成功商人,但是這些合作文件并不重要,大多數香港人不會去了解你和誰合作,和誰是朋友,他們也不關心這些,他們關心的是,現在整個香港杜永孝在輿論界一家獨大,現在誰都知道他才是名副其實的娛樂之王,是香江第一娛樂大亨,影城大亨,至于邵氏,已經淪為二流貨色!”
“你這是在使用激將法嗎?你覺得我很在意這些虛名嗎?”邵大亨從書桌前起身,朝著書架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本書,翻開,嘴里喃喃的念動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借你這本書讀讀。”
邵大亨抱著書快步走回書桌,直接遞給利孝禾道:“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利孝禾安靜的看著邵大亨,并未接那本書:“《金剛經》么?我讀過好多次的。的確,每次閱讀都會有新的體會。不過比起《金剛經》,我很鐘意李宗吾的《厚黑學》,這個世界沒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何況,你欠我一個人情,現在還也是一樣。”
“犯得著嗎?為了給你那個寶貝兒子擦屁股,把這個人情輕易使用掉?”
當年邵氏與電懋決戰資金方面遇到困難,邵大亨無奈求助外界。
可惜那時候誰都不看好邵氏,因為電懋陸云濤當時已經把邵氏打得滿地找牙,邵大亨求爺爺告奶奶,一無所獲,得不到半點幫助。
就在他快要絕望,邵氏將會直接戰敗,接著宣布破產時,唯有作為利家家主的利孝禾向他伸出援手,一口氣拿出利家全部現金三千五百萬港幣,注資邵氏,這才幫助邵氏度過難關。
也正是因為如此,邵氏在成立TVB時候,主動邀請利家入股做大股東。
也是那時候邵大亨給利孝禾一個承諾,我欠你們利家一個人情,日后只要你開口,就一定還!
“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利孝禾苦笑一下道,“我就這么三個仔,最成氣候的也是老二,現在他有難,作為父親的,豈能坐視不理?”
“這樣啊……”邵大亨從桌上拿起了一盒薄荷味道的男士香煙,劃著了火柴,把尼古丁含量很少的香煙叼在嘴里,語氣有些虛弱的道:“看在你幫過我份上,我是不能再拒絕你,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我只能盡力而為,至于能不能幫上忙,只好聽天命。”
他已經戒煙多年,今天第一次重新抽起來,感覺很不適應。
“沒你想象的那么復雜,六叔——”利孝禾望著有些糾結的邵大亨,開口道,“說白了,所有一切不就是打輿論戰嗎?說起這種事情,您老輕車熟路,從未怕過誰!那杜永孝雖然厲害,卻還是年輕氣盛,我想,你可以贏他的。”
“不要說得這么輕松,那杜永孝雖然年輕,卻比很多老狐貍還狡猾……”邵大亨到這里頓了一下。
利孝禾好奇的問道:“難道他還能勝過那陸云濤?”
電懋大佬陸云濤是邵大亨這輩子最佩服的人,也是他最敬重的人,當年陸云濤把邵大亨逼迫的差點破產,要不是對方搭乘飛機去寶島參加電影典禮半空遭遇空難,恐怕現在的香港娛樂圈將是陸氏天下。
“不,不是勝過,而是天縱奇才!”邵大亨臉上浮現出幾分感慨的表情,語氣卻淡淡的:“我也曾以為能贏他,認為他年輕氣盛,定力不足,但是與他接觸以后我才發現,那絕對是認知錯誤!從一個區區石峽尾小小便衣警察,搖身變成如今的華人第一警務處長,商界超級大亨,這才短短七八年時間!而起從做電影開始,做到現在位子,足足用了二十多年!”
說到這里,邵大亨把香煙放下,好像長輩一樣輕輕拍了拍利孝禾的手背:“所以我給你一句警示,如非必要,千萬不要與之為敵!利家雖然是香港大家族,勢力龐大,但對方實在是一個難以琢磨對手,他會讓你知道什么是恐懼!”
“恐懼?我都這么大歲數了,又體弱多病,對于我來說,唯一的恐懼就是后繼無人!”利孝禾把剛剛不自覺流露的心情收拾起來,笑著對邵大亨道。
邵大亨也笑了起來:“說的沒錯,你我都是知天命的歲數了,恐懼對你我來說也許只是小兒科,現在我們考慮最多的就是繼承者,利氏一樣,邵氏也一樣。”
邵大亨說到這里,神色變得黯淡。
利孝禾知道,這說中了邵大亨心事,因為邵大亨和自己幾個子女關系實在太差,主要原因是因為他的那位“紅顏知己”方怡華。
方怡華1934年出生于上海,1952年時是南洋一帶的紅歌星,第一次見面時,邵大亨就被她動聽的歌喉所招打動,方怡華的年輕與獨立的沖勁兒,像極了當年的自己,于是兩人走到了一起。
與此同時,與邵大亨鬧矛盾的結發妻子黃梅珍知道后,本還在等待邵大亨的回心轉意,結果聽到的是又覓新人的消息,一氣之下帶著兒女離開了邵大亨,真的是結識新歡而舊愛勞燕分飛。
邵大亨的兒女沒有在他的身邊長大,當黃梅珍離開時,他也沒有做出任何的挽留,孩子們對這個父親本身感情基礎就薄,再加上方怡華的介入、黃梅珍的離開,子女們對這個父親就沒留下什么好印象,只知道父親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不喜歡與父親親近。
而讓他們父子之間產生矛盾的激化點則是因為一起綁架事件。
1964年,邵大亨的長子邵偉明在新加坡被綁架,這樣嚴重的事件對于哪個父親來說第一反應都是很慌亂、焦急的狀態,可是邵大亨在接到綁匪的電話后,知道了對方索要的金額之后,淡定地放下了電話,繼續自己審核樣片的工作,讓旁人感到非常不理解。
而邵大亨則認為,既然已經談好了條件,綁匪也不會威脅到兒子的生命安全,只要給足了錢就行了,考慮其他都是多余。
邵大亨這樣過于理性地“狼性培養”,讓兒子感到心灰意冷,換作任何人都會認為,父親不夠重視,自己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
后來當兒子在邵氏集團試圖謀求發展時,方怡華儼然成為了“當家人”,讓邵大亨的兒子無處“容身”。
兒女們最后退出邵氏公司自謀發展前程,從那以后兒女均與他斷絕了聯系。
當邵大亨去世時,他的兒子、女兒們在海外都得到了很好的發展,成為了富豪,畢竟經過邵大亨這樣一位父親的“狼性培養”,想不自立都難。
因此,邵大亨去世時,人人都以為兒女們會回來上演一出搶奪家產的大戲時,沒想到兒女們誰也不想繼承遺產,對于邵大亨這位“慈善家”難免感覺悲涼。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利孝禾開口道,只是笑容中卻有幾分說不出的對生活對家庭的苦惱。
利孝禾是在邵大亨的別墅里優雅紳士的享用過午餐,又在餐后欣賞了一會兒邵大亨的盆栽技巧之后,才禮貌的告辭離開的。
等離開了太平山,利孝禾之前的優雅沉靜就消失不見,提起長褂,上了私家車,催促著司機加快速度,朝羈押兒子的警署駛去。
在午餐時,邵大亨點頭同意幫忙,依照邵氏的輿論實力,估計那杜永孝遇到也會頭疼。
現在他要做的,就需要盡快把兒子利兆亨從警署保釋出來,免得時間拖長,多出不可預測的變數。
唯人情債,最難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