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不渡
字數:2452
媽祖羽化飛升千年祭活動結束一段時間后,擔擔島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該補網的補網。
該捕魚的捕魚。
差不多在十一月下旬后,冷空氣也如約而至,而冷空氣一到,全島都在準備一件大事,那就是準備夾海帶苗。
小雷洋海域那里有十多艘漁船正在檢查海帶樁,他們要是發現樁已經松懈的話,會拔起來然后重新打。
雖然擔擔島會打樁的人也不少,也有可能是默契吧,擔擔島大多數海帶樁都是那位張師傅負責的。
而他的主要客戶就是李多魚,他一個人就擁有了四千畝海帶田,再做點他家親戚的生意,活根本就干不完。
“李主任,這根海帶樁松了,我們拔起來重新打。”
“直接拉起來打,不用特意再問我一遍。”
這一趟李多魚也跟船出來,海帶樁只要打下去了,就要沉在海底很久。
有時候,碰到大浪天難免會松動,往往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加固一番。
海帶田的養護并不算一件輕松的工作,因為每次海帶采收結束,浮球和主繩都是留置在海面的。
一個是擔心位置被人搶去了,還有一個就是主繩要是收起來的話,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可不收起來的話,海上藤壺、海草特別的多,養殖戶往往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去處理主繩和浮球上的附著物。
前世呢,有高壓水槍這玩意,只要把主繩和浮球拉出水面,高壓水槍直接一噴,大多數附著物都可以清理掉。
可現在處理起來往往都是比較頭疼的,主繩上長滿了藤壺、貽貝,還有大量的海草。
而這項工作一直都是他爹老李在負責,他爹原本只帶著七八個人負責海帶田和生蠔田的打理工作。
可由于海帶田的規模在兩年里,擴大了將近二三十倍,從一開始的七八個人,擴張到現在三十多人。
這些人大多都是擔擔島的村民,平均年紀加起來都有四十多,雖說都是他爹招的,可李多魚同樣讓他們享受閩龍公司的待遇。
可以這樣說,要想加入閩龍的話,老李這邊是最簡單的,可就是老李的性格比較執拗叫真點,跟他相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群人拉起一根主繩清理掉上面藤壺和貽貝之類的,順便還把比較大顆的藤壺敲了下來。
以前大家都看不起這玩意,可自打生活變好后,都覺得這玩意非常的鮮香。
大藤壺直接水煮后,有一股鮮香的雞肉味,且不知道為啥,外海這邊的藤壺味道比礁石上的那些還要好一點。
一位中年人說道:“多魚,好像很喜歡吃這東西,咱們多敲點,然后給他送一些去。”
在這段時間里,李多魚將這個打理海帶田和生蠔田的團隊設備進行了升級。
早先的舢板船是不錯,可卻很容易左右搖晃,人要是站在同一側的話,彎著腰往海里拉東西的話,有側翻的危險。
所以就委托造船廠專門生產這種海上作業用的平底漁船。
這種漁船有個很大的密封艙,由于跟海面的接觸面大,哪怕他們都站在同一側的話也不容易側翻。
最重要的是運貨量特別大,用這種新型的平底船,一船可以抵上三四艘舢板船的運貨量。
到時候,海帶采收時,就可以大大節省工作量,還有這種經過特殊設計的漁船。
清理海帶主繩上的雜物,就顯得特別輕松,只要把海帶繩從海面拉起來,掛靠在平底船上,船只要往前開,就可以利用動力清除掉大部分附著在主繩的藤壺。
自打養殖戶們見識到平底船的好處后,不少養殖戶也打算把舢板船給換掉。
讓李多魚意外的是,小雷洋這片海域的一萬畝海帶田,今年卻沒有滿,目前大致有九千兩百畝這樣。
李多魚算是發現了,村里雖然有非常多人嘴里說想養海帶,可到了真要養海帶時,又都打起了退堂鼓。
有些人覺得貸款的話太危險,有些人覺得明年的天氣可能會不好,也有人覺得現在養海帶的太多了,將來價格會暴跌。
其中有些人都說了三年,到現在都還沒有開始養海帶,嘴上說一套,真正要做的時候,又是另一套。
只能說,機會并不會一直留給猶豫不決的人,要是再次錯過這次機會后,擔擔島的貧富差距真的會被拉開了。
這讓李多魚想起了前世的某股。
賺錢的往往都是“莽夫”,那些猶豫不決的,等看到別人都掙錢了,再進場的,絕大多數都是進來填坑的韭菜。
不過想想也對,要是所有人當養殖海帶的話,就擔擔島附近的海域,生態肯定會遭到破壞,要是控制不好,還真就會亂成一鍋粥。
只能說:尊重他人命運!
李多魚在漁船上,享受著幾個員工給他送來的這些大顆的藤壺。
這玩意看起來非常丑,不認識的,還以為是顆石頭,可卻是海里面不可多得的美食。
這玩意雖然很好吃,可還是有不少老一輩人對這東西充滿了成見,甚至都不屑于吃它們。
李多魚微微一笑,腦海里蹦出一句話來:現在你對我愛理不理,將來我讓你高攀不起。
如今這長得很丑的玩意,以后像這么大顆的,賣得老貴了,甚至比龜足還要貴。
在日料里,這么大顆的藤壺,完全可以說是奢侈品了。
李多魚蒸熟后,也是非常的粗暴,直接用石塊砸碎了藤壺的外殼,吃掉了里面的鮮甜的嫩肉。
吃了一大盆的李多魚,順便喝了一瓶啤酒的他,那叫一個滿足,別人可能還會擔心痛風。
可他卻沒有這種煩惱,因為他前世無論怎么吃海鮮喝啤酒,好像還真就沒中招過。
對于一個生活在海邊的漁民,沒有痛風的體質,真的就是這世界對他最大的善意了。
同樣在清理海帶田的老陸,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一艘李多魚新買的那些平底船上。
臉上滿是羨慕的表情,見到李多魚后,便大聲喊道:“多魚,你這種新船一艘多少錢啊,我也搞兩艘去,真的很好用啊。”
“差不多七千吧。”
“這么貴,你跟造船廠的關系不錯,能不能跟他們說下,五千怎么樣,到時候,我們也多買幾艘。”
“我買那么多艘都要七千,五千誰賣給你啊。”
“今年錢都投在海帶田上了,要不你賣兩艘給我吧,明年賣海帶的話,再把錢還給你。”
李多魚白了他一眼.
“想得美,真想要的話,我倒是可以便宜賣兩艘給你,一艘就算你八千吧。”
老陸目瞪口呆:“怎么比老米還黑啊,轉手掙了我三千,你還不如直接去搶。”
李多魚一本正經道:“搶是犯法的。”
老陸:.
李多魚看了眼不遠處,有道身影正在那里獨自清理著海帶田,二嫂朱秀華這次也投資了不少錢,搞了一百多畝的海帶田。
二哥李耀國有告訴過她,家里不缺錢了,讓她在家里好好帶娃就行,沒必去搞海帶田的。
可這人就是閑不下來,花了一萬多搞了一百多畝海帶田,還買了艘二手的漁船。
前些天,還有好幾人跟著她一起干活的,可二嫂這人說實在的,太小氣了。
開了價格后,就要求別人跟自己做一樣多的事情,可就她那個工作效率。
全島沒幾個人趕得上,幾個工人跟著她干了兩天后,當場就撂挑子。
哪怕她把價格提到了六塊,別人也不愿意干她家的活,可二嫂這人也是頭鐵,沒人愿意來幫忙的話,那她就自己一個人干,嘴里還罵罵咧咧的。
可她還在哺乳期,最終二哥也是看不下去,這才組織了一幫人,對朱秀華說,這些人每天只要六塊錢。
可實際上每個人還額外補貼了五塊,因為五塊錢是跟朱秀華一起干活的“精神損失費”。
隨著天氣一天天變冷,墻上的日歷已經被撕光了,大家又在墻上掛起了新日歷。
李多魚看著新日歷的年份后,稍稍有些失神,沒想到,這么快就已經到88年了。
前世,這一年他從勞改所里,被放了出來,由于表現比較好的緣故,他提前半年被釋放。
可實際上,他的表現真的只能用一般來形容,而被提前釋放的原因很簡單。
就是這段時間抓的人太多了,勞改所根本就裝不下,像他們這種不嚴重的,統統都提前讓他們走了。
李多魚看了眼新日歷,正打算撕掉一月一日這張日歷紙,小圖圖卻吵著說道:
“爹,以后這個日歷都我來撕。”
李多魚摸了摸這小子的頭,不知不覺這小家伙的虛歲都五歲了,可惜島上還沒有幼兒園,不然下半年就該去學校念書了。
李多魚摸了摸他的頭,還真是恍如隔世,記得前世他從勞改所回來那會,這小子對他一點也不親,甚至充滿了恐懼。
只要他爬上床跟他們一起睡時,那會的小圖圖甚至會被嚇到半夜哭醒。
每每一想到這件事,李多魚就莫名感覺難受,好在這一世,他有好好陪伴這小子長大。
李多魚對著小圖圖說道:“等會爹給你買些零食吃,千萬別跟你娘講。”
對于這種從天而降的好事,小圖圖眼睛瞪得老大,小腦袋不停點著頭。
“爹,不要去姑姑那里買,咱們去供銷合作社買,我想吃那個跳跳糖,還有能不能給我買把槍啊。”
“你小子,別得寸進尺啊!”
差不多是在一月中旬,東風刮了起來,在擔擔島沿岸搭起了一頂頂簡易的木棚子。
有些是用來夾海帶苗的,有些則是給來海島打工的工人住的,而這一段時間里,整個滿面上到處都是漁船,擔擔島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夾海帶苗。
而就在這段期間,島上也傳來了一件好消息,那就是擔擔島終于通電話了。
這一次,擔擔島也算是很給面子,全島一共安裝了十七部電話,一個島的電話數量,感覺都要比一整個鎮的都要多了。
李多魚家裝好電話后,老李第一時間,就讓陳慧英撥打了李小榕單位的電話。
“是小榕嗎?”
“這是你哥家里的電話,電話號碼記一下,以后有事情的話,直接打這個電話號碼回來就可以了.”
“哇,這么厲害,咱們島也通電話了?”
可二老沒說幾句,又開始繞到了找對象這件事上,每次一聽到二老催促她找對象。
李小榕就立馬說道:“我導師等會還有臺手術要我幫忙,先掛了啊,下次再聊。”
“你先別掛啊,你爹想問你,今年有沒有回來過年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現在還不知道,得等最后主任安排,才知道有沒有時間。”
站在一旁的老李,聽到這話后,臉色那叫一個難看,等電話掛斷后。
直接對著李多魚說道:“有空趕緊給你妹找個好工作,讓她回榕城來。”
“過個年,有沒有空都不知道,現在還沒成家沒人會說她,以后要是成家了,這日子還能過啊。”
李多魚笑了笑,覺得阿爹操心太多了,當醫生就是這樣的,前面這十幾年特別難熬,可只要熬過去了,以后就舒服了。
差不多也是這一段時間,榕城卻發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坊間有人在傳,新元集團的陳總“跑路”了。
李多魚作為新元集團的重要合作伙伴,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陳元素的那位女秘書給他送來了一封陳元素留給他的信件。
信封非常的好看,可信里面的內容卻很簡單,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感謝這幾年的關照,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看著簡短的這句話,李多魚不由嘆息了聲,初次見到她時,她還是個很有夢想的留子。
可沒想,這么快就落幕了。
想必現在的新元集團應該是亂成了一鍋粥,真不知道,會以怎樣的方式收場。
而就在此時,青口碼頭那里,有個穿著西裝,戴著一頂黑色圓帽的老人,用本地話在那里問道:“老鄉,請問一下,要怎樣才能去擔擔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