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丹域，是一片沙場。
布滿了殘缺的兵器，滿地白骨，格外蒼涼。
丹域的形成往往和修士性格有關，東陵季家，祖上幾代都曾擔任軍中將領，追求一個馬革裹尸。季子軒自幼受到父輩影響，就連丹域也是鐵血沙場。
置身于丹域中，裴一夜很慌：“季公子，你這是何意？”
季子軒很滿意對方的慌張：“裴兄，對不住了。盡管你們什么都沒說，但你們心知肚明，我在黑風寨經歷了什么。”
“伱是說熊老大日夜和你困覺？”
裴一夜哪壺不開提哪壺：“季公子請放心，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季子軒顯得有幾分矛盾，內心很掙扎：“回去之后，我便是世子，將來要世襲東陵侯。如若我在黑風寨的遭遇，傳了出去，整個東陵季家子孫，都將抬不起頭做人。”
裴隱弱弱道：“所以，你把自己對熊老大的恨意，發泄到我們頭上？”
季子軒有他自己的想法：“也不能說發泄，只要你們死了，就沒有人知道，我在黑風寨遭遇過何等奇恥大辱。”
裴隱突然笑了：“其實你可以直接說，你打算恩將仇報，不用繞這么大一個彎子。”
“對不住了，三位。”季子軒帶著愧疚，還是決定下死手。
沙場上的各種兵器，齊刷刷朝著三人飛射而去。
還有那些白骨，化作了成千上萬骷髏兵，將三人團團圍住。
殺招一出，季子軒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輸。
下一秒，他突然知道了該怎么輸。
眼前的沙場憑空消失，化作黑白分明的世界。
丹域覆蓋！
季子軒悚然一驚，他是藍丹修士，能瞬間覆蓋他的，只有紫丹真人。
困在黑色世界里，季子軒陷入了無盡恐懼中。
內心最陰暗的畫面被勾起，熊老大一次次采菊東籬下。
恐懼中的季子軒，感受到一股他無法反抗的力量，那是他父親曾經說過的，紫丹覺醒之后才有的壓迫感。
這一刻季公子突然明白了，裴一夜很強。
他甚至想明白了，古一刀并沒有放水。
能接下古一刀絕技之人，令季子軒細思極恐。
“裴大官人，不，前輩，饒命，晚輩再也不敢了！”
季子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一種無法戰勝的卑微感縈繞在心頭，除了跪地求饒，他沒有別的辦法。
此時的白色世界里，隊伍首次出現了分歧。
“大官人，你說自己是二階法身境，就為了戲弄他，故意引他出手？”麗貝卡帶著強烈的個人情緒，非常抵觸這種事情，好像她自己曾經也和季子軒一樣被考驗過。
“你這話什么意思，季子軒恩將仇報，你還覺得大官人做錯了？”聞人如玉也帶著情緒，她最恨恩將仇報之人。
“我不過就事論事，只要大官人說清楚自己是通玄紫丹，或者說出你我的等級，借季子軒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我們下手，何必這樣把人當猴子一樣玩弄？”麗貝卡怒道。
裴隱開口了：“大唐有一句老話，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季子軒心里沒有歹念，不管我是二階還是四階，他都不可能對我下毒手。”
麗貝卡脫口而出：“你們人類本就欺軟怕硬，你故意示弱，就給了對方強勢起來的機會。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一派胡言！”
聞人如玉表示不服：“照你這個邏輯，低調謙遜之人，就活該受欺負？那些低調行事的高人，不顯山不露水，從來不用自己強大的實力去壓迫別人，反而做錯了？”
“你……！”麗貝卡頓時語塞。
“夠了，兩位先別吵，聽我一言。”裴大官人又開口了：“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不過想相信，相信的力量。”
“什么意思？”麗貝卡一頭霧水。
“給你們說一個故事，從前我是個凡人的時候，不自量力去獵妖，負傷很多次。其中有一次傷病，我至今無法釋懷。”
“有天晚上我從夜店出來，看見一條鬼鬼祟祟的影子，一把拉開了路邊奶茶店鎖死的卷簾門。”
“我立刻跟了過去，聽見了奶茶店里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那家店是老式的雙層建筑，一樓營業，二樓是住宅。”
“當時我沖到二樓，看見了今生難忘的兩個畫面。”
“一個畫面很辣眼睛，黑影是一頭低階狼妖，那臟東西居然硬了。”
“另一個畫面更辣眼睛，二樓獨居的那個奶茶店老板娘，沒穿衣服，手里還拿著一根電動棒。”
“我拼死拼活，總算解決了那只狼妖，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當時我的想法是，年輕的老板娘就算不以身相許，好歹也得說句謝謝吧。”
“但我錯了，老板娘掏出一把水果刀，從背后給我來了一刀。”
“我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
“老板娘以為我死了，她神經質的喃喃自語：對不起，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我用電動棒的事情……”
聽到這個悲傷的故事，玉劍仙和麗貝卡都沉默了。
網上有人爆料，裴真人當年是個凡人的時候，就曾經獵妖多次。
但沒有人知道細節，很難想象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裴隱還在訴說故事的續集：“當時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感覺自己就是個悲劇，滿腦子和妖怪不共戴天，結果死在了人類手里。”
“沒過多久，獵妖大隊幾名探員沖了進來，領頭的是白嵐。”
“我欠了白嵐一條命，后來去治安局當了顧問。”
“在那之后的幾年，我不相信任何人。”
“那段日子里，我一度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交易。”
“包括我師父，她讓我帶資拜師，所圖的也不過是修煉資源。”
“直到有一天，我們遇到黃龍劍仙——那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妖王分身，師父燃燒了所有壽命，不顧一切救了我。”
“從那天開始，我愿意相信，相信的力量。”
聽到這話，麗貝卡開口了：“難道你真的相信，季子軒愿意把我們引薦給神殿，讓我們在大周通行無阻？”
裴隱輕嘆一聲：“并沒有，從季子軒屁顛屁顛跑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想跟著我們回到大周。那家伙早就明白，東陵族徽只能用一次，想跟著我們渾水摸魚。”
“親眼目睹我接下古大胡子一刀，但凡他腦子稍微正常一點，應該知難而退。”
“但我萬萬沒想到，他真的可以這么蠢。”
麗貝卡問道：“所以繞了這么一大圈，你還是要殺了他？”
裴隱說道：“這種人，我不想臟了手，倒不如讓他一輩子都活在惶恐與悔恨之中。”
此時的季子軒，在黑色世界里，已經陷入了崩潰。
突然，虛空里傳來一個聲音：“季公子是否還記得，我有資格去古大胡子的村里定居。裴某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滅掉你們整個東陵季家，若是走投無路了，就去丹坪寨入伙，你意下如何？”
“不！”季子軒跪地哀求道：“求前輩開恩，季家老弱是無辜的，晚輩愿以死謝罪！”
“你的命不值錢。”裴隱冷冷道。
“晚輩發誓，愿為前輩肝腦涂地，上刀山下火海。若晚輩有一天繼任東陵侯，愿傾盡家族資源答謝前輩。”季子軒開竅了，明白了自己的利用價值。
短暫的沉默后，虛空中傳來了回應：“記住你的誓言，否則我入伙丹坪寨之前，一定會讓天下人知道，你和熊老大不得不說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