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時候,寥寥一個字,就能讓人怒火中燒。
比如現在,百里雙雙只說了一個“他”字,捅了馬蜂窩。
紅綾女帝龍顏大怒:“百里雙雙,念在你當年戰功赫赫,朕既往不咎,稱呼你一聲愛卿。你若是膽敢目無君上,無理取鬧,朕不介意將伱重新打入鎖妖塔。”
“臣愚鈍,只帶走一人,何來的目無君上?”百里雙雙佯裝不知道裴隱和女帝的恩怨情仇。
“你記住,他不是人,是朕的寵物!”紅綾女帝暴脾氣上來了。
“陛下能否開恩,將這寵物賜予臣?”百里雙雙還在拉扯。
“你若帶走一群仆役,朕準了,但是朕的寵物,誰也不許動!”紅綾女帝毫不讓步。
百里雙雙心里咯噔了一下,再進一步,就得撕破臉了。
這時候裴隱通過自愈,終于能開口說話了:“雙兒,你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明白。”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百里雙雙突然不理智了。
“百里愛卿,朕命你即日回封地養老,你可知抗旨不遵的后果?”紅綾女帝突然補了一刀。
百里雙雙臉色劇變,女帝這是要她立馬滾蛋。
然后,阿牛哥會被女帝如何摧殘,還真不好說。
目光掃過地上斷裂的銀蕩飛劍,百里雙雙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陛下,臣并非人族,我還有另一個選擇。”
話音剛落,她整個人化作一道水光,包裹住了兩截斷劍。
在那水光融合下,斷劍重新接上了。
與此同時,和本命靈寶失去心神聯系的裴隱,重新感應到了那種聯系。
憑著那微妙的聯系,銀蕩之劍化作一抹銀光,融入他手心,鉆進了丹田氣海。
通過內視可以看見,丹田內的寶劍,隱約幻化出一名女子的虛影。
那女子,正是百里雙雙。
裴隱沒看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沒搞懂,明明被毀掉的飛劍,怎么突然又恢復了靈性。
“朕的神將,竟如此自甘墮落!”
紅綾女帝長嘆一聲,有惋惜,也有震撼。
裴隱沒看懂的蹊蹺,女帝一眼就看懂了。
傳說中,頂級的器物,能夠誕生器靈。
器靈,也是靈族的一員。
反過來講,天生的靈族,也可以選擇一個器物擔任器靈。
比如東海三仙,理論上都是可以做器靈的。
靈族往往會在壽元無多的時候,選擇一件耐久度夠高的寶物,最好是那種與天地同壽的至寶,鉆進去化為器靈,變相延長了壽命。
任何事情都有代價,靈族變成器靈,付出的代價是——增加壽命,失去自由。
融入某件寶物,一輩子都困在寶物空間里。
如果沒得到寶物宿主同意,永生永世不見天日。
這種時候,會出現一種古老的狀況: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一旦寶物的主人不講究,器靈將淪為被奴役的工具。
還有更慘的,例如東勝神洲曾經有一柄魔劍,前后三代主人都是大魔頭,使得里面的劍靈一次又一次被奴役,那種老魔頭動不動活個上千年,劍靈根本沒有熬出頭的日子。
而現在,百里雙雙賭上一切,化作銀蕩之劍的劍靈。
這是正兒八經的賭上一切,以后要是阿牛哥不講究,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萬一阿牛哥死了,銀蕩的下一代宿主是個猥瑣男,那么雙兒妹妹還得再哭幾百年。
這就是女帝感到惋惜的原因,畢竟是當年陪她一起打天下的神將,曾經并肩作戰多次,如今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百里雙雙,我知道你聽得見,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化作劍靈的下場,回答我,為什么要這樣做?”紅綾女帝怒視著裴隱丹田,語氣近乎于嘶吼。
裴隱下丹田,傳出了動聽的聲音:“還請陛下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陛下守身如玉數百年,為何偏偏與阿牛哥有了肌膚之親?”
“狗屁的阿牛哥,你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竟敢化作劍靈,注定后悔終生!”紅綾女帝破口大罵,罕見地失態了。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陛下不敢面對的事情,你避而不答,是因為害怕?”化為劍靈的百里雙雙,已經賭上了一切,無所畏懼,什么話都敢說。
“住口!”
“你給朕住口!”
紅綾女帝愈發失態,發瘋般地掏出了一個青色鈴鐺。
鈴鐺造型和勾魂鈴相差無幾,區別在于材質,看上去是青銅制成。
女帝用力搖晃著青銅鈴鐺,歇斯底里道:“亂臣賊子,五百年了還不知悔改,朕今日就要你親眼看看,你們選中的阿牛哥,是什么下場!”
青銅鈴鐺搖晃時的音符,與裴隱體內某個東西產生了共鳴。
那消失的黃銅勾魂鈴,突然在神庭之中顯現,化作一口土黃色大鐘,罩住了裴隱的元神。
元神瑟瑟發抖,仿佛有一縷魂魄,正在被那黃銅鈴鐺抽離出去。
突然,神庭之中涌起一道白光,籠罩了土黃大鐘。
那白光帶著凈化一切污穢的力量,將土黃大鐘沖擊成了齏粉。
心如止水!
突如其來的白光,正是心如止水的力量。
果然和百里珊珊預測的那樣,阿牛哥能夠抵擋青丘狂舞,也能阻擋勾魂鈴。
擺脫控制的裴隱,第一反應是假裝痛苦,按照百里珊珊建議的那樣,先假裝被女帝控制,虛以為蛇,再找機會脫身。
目光掃過女帝那顆豬頭,裴隱有了第二反應。
回顧從前,他每次在女帝面前裝,到頭來都是裝杯失敗。
雙方差距太大了,玩心機容易把自己玩死。
這一次,裴真人決定按照自己的方式來。
他沒有飆演技,索性坐在地板上,神色平靜地注視著女帝。
鈴聲戛然而止,紅綾女帝重新審視著裴隱:“你這嘴里沒一句真話的東西,以前不是很喜歡裝嗎,今日為何不裝了?”
裴隱依然平靜:“我的過去,玉劍仙想必早已說得一清二楚。說來慚愧,以前我還是個凡人的時候,為了獵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當初我對你不擇手段,是因為我把你當成了一頭豬妖。”
女帝不耐煩道:“還有嗎?”
“有。”裴隱說道:“我在鎖妖塔聽說了你的傳奇故事,說起來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何不化干戈為玉帛。我們人界有一句老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女帝冷哼一聲:“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與朕做朋友?”
裴隱也不生氣,更加平靜了:“沒錯,我不過是一只寵物。這段時間困在鎖妖塔,我一直在想,你為什么要我當寵物?或者說,我對你有什么利用價值?”
“你麾下高手如云,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思來想去,我的價值,大概只有碧水神功。”
“以你的身份,做事要考慮民心,養男寵會被天下人嗤笑,只得換個名堂養一只寵物。”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你需要的時候,滿足那種需要。”
說到這里,裴隱往地上一趟。
他把自己擺成了大字型,用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口吻說道:“所以,來吧,侮辱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