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見效果達到,微微一笑:“景墟先生,適才情急,用言語逼迫了你,還請恕罪。”
景墟喟嘆一聲,“道友所言,振聾發聵。景墟再不醒悟,連頑石也不如了。”
周清:“人各有志,本不該勉強。只是貧道亦是希望景墟先生明了內心,不要辜負了那些你在意的人。”
景墟:“道友所言甚是。”
他這人性子清淡,若是自己的事,哪怕遭遇天大的磨難,亦可以當做清風明月,無關痛癢。
可若是為了自己在乎的人,便能爆發出無窮潛力來。
雖然羽化門已經覆滅,師父、師弟俱已不在。
可是周清所言,分明是要景墟為那些在乎的逝者振作起來,再做出一番功業。
景墟不得不為之所動。
其實爭與不爭,并不在于前賢說了什么,或者留下什么道經文字,而在于自身。
周清言語中的氣魄和傲氣,景墟也為之動容。
我注萬經,不值一哂;萬經注我,方才是滄海橫流的大丈夫本色。
景墟明白這一點,自是愿意為周清奔走效力。回想他一生際遇,明明想置身太元、太始的意志之外,卻最終為其擺動。
連師父、師弟,都逃不開道庭的陰影。
他心中何嘗不是對太元、太始心懷怨氣呢?
當初要不是太元派仙使來挑唆他師弟玉墟子,景墟自問,當可潛移默化師弟成功,使其靜誦黃庭,逃離紅塵災劫。
無論太元仙尊有多么宏大的志向,總歸是令整個羽化門做了棋子。
那等存在,以天地眾生為棋子,本是常態。
可是身為棋子,難道就不該反抗嗎?
景墟心里清楚周清是在利用他,可是他更明白,周清也希望他不要頹廢下去,前世已經一退再退,這一世難道還要一樣嗎?
“師父,你讓我守著羽化門。徒兒本以為留著己身,逃避厭世,便能保存羽化門,實則是徒兒錯了。不與天地爭這一線,還叫羽化門嗎?”景墟心中反省自己。
大道之途,不進則退啊。
周清自能感應到景墟的心緒起伏,故而知曉他逐漸堅定了決心。
景墟可不只是玉陽子再世,還有玉墟子的影子。
他當有一股與天相爭的銳氣。
所以并非是周清洗腦了景墟,只是將他心中銳利的一面激發出來了而已。
周清趁熱打鐵,說道:“當年羽化門在天外戰場與域外魔族搏殺,何等壯烈。貧道現在請求景墟先生,招攬天下舊法豪杰,再組建道庭天兵天將,將來用在與魔族搏殺的大業上,繼承前人之志,為本界萬世,開出一個太平。”
雖然新法的影響越來越大,可是舊法依舊有不小的勢力存在。
周清需要有人將舊法勢力整合出來,形成一支很有規模的強大力量,為以后征伐魔界以及其他世界作為助力。
谷劍通是新法元神,自然不適合統領舊法。
至于擺渡人、九靈,更不可能讓他們掌握這么強大的一股勢力。
至于周清身邊其他人,沒有正宗化神的實力,更難當此大任。何況與域外異族征戰,本就是羽化門的老本行。
故而景墟是十分合適的人選。
何況周清進入過玉陽子、玉墟子的記憶,很了解他們是什么樣的人,那么景墟在他眼里,比許多身邊人其實都要熟悉。
某種意義上而言,景墟是君子。
可欺之以方!
這是周清無恥虛偽的地方。
景墟早已指了出來。
可是有什么要緊呢?
若是玉潢能助他煉虛,他甚至愿意叫玉潢一聲奶奶呢!
周清忽悠景墟去助他收攝十洲三島的舊法人物,景墟自是應下。如此一來,景墟有了事做,周清更不擔心他被太元祂們留下的后手影響,把自己家給偷了,一舉多得。
他現在有天道權柄,也分出一部分心神觀察著景墟,以防萬一。
疑人要用,用人要疑。
但不能因為懷疑就不用!
只要結果是好的,其他事周清都可以忽略。
他心知自己不是什么圣人,開不出真正的清平盛世,只消大家都過得去便可。
若是青陽世界在他手中糜爛不堪,周清也會果斷犁一遍天下,就如除雜草一樣嘛!
回到青陽洞天,桑女出來相見。
周清眺望青陽洞天,當真是愈發廣大了,遲早青陽洞天會和青陽世界完全重疊融合,屆時周清就可以打造他想象中的地仙界,將地仙之祖坐實。
桑女見到周清來,露出笑容,來到周清身邊,還得意的取出一顆青翠的蟠桃。
周清見狀,灑然一笑。
他現在修為高絕,都忘了祖桃樹的事。
桑女卻沒忘記,將祖桃樹搬到了青陽洞天,在大桑樹不遠處開辟了蟠桃園,還將小造化雷池升階成造化雷池,用造化雷水澆灌祖桃樹,除此之外,還移栽了靈茶樹,準確的說,現在是悟道靈茶樹了。
現在祖桃樹和悟道靈茶樹都升階到了元嬰初期級別,有桑女的看顧和庇佑,欣欣向榮。
至于張敬修的大松樹,依舊在張敬修身上。
至于福山的梨樹,則是留在青陽道宗。
元嬰初期級別的天地靈根,結出果實和極品茶葉之后,可以用來幫助結丹后期的妖王結嬰,成功的可能性極高。
因此有桑女的催熟下,周清可以對舊法的元嬰境妖族,小規模的制造出來。
元嬰境,現在雖然對于周清不值一提,可放在魔界,也是不弱的戰力了。
周清可以進一步篩選出青陽世界里那些血脈厲害的妖族,將其培養成元嬰境的道兵。
往后征伐異界,其能派上不小的用場,也是間接用來控制舊法修煉者的手段。
有天地靈根在手,就能壟斷絕大部分舊法修煉者的升階途徑,畢竟哪怕人族修士,有了天地靈根的靈果或者悟道靈茶,也能提升不小結嬰的概率。
正如前世西游記里的蟠桃會似的。
這是戰略級資源。
如此一來,舊法、新法都被他牢牢掌控,可以如臂指使的利用。
不得不說,正是有桑女在,才能井井有條處理好天地靈根的事。換做周清自己來,效果不會更好,也浪費精力。
桑女如同他的大管家。
周清負責開拓青陽洞天,至于洞天的許多細節,以及靈藥、天地靈根的培育種植,交給桑女就好了。
桑女又取出靈飛妙音簫,因為此前渡化神劫,靈飛妙音簫遭遇重創。
在大桑樹多年溫養下,靈飛妙音簫早已恢復好了,甚至更進一步,可以朝著七重法寶神禁沖刺了。
因為靈飛妙音簫是自主性成長法寶,故而周清沒有揠苗助長。
任其自然發展。
周清一邊煉制忘塵水,一邊分出一道微弱的化身,喚來蕭若忘、福山的轉世,他們還是以前的名字。
因為輪回珠已經用掉,在沒有輪回珠的情況下,他們再次轉世,便有胎中之迷,屆時周清也無可奈何了。
至于胎中之迷,周清現在已經明白,這是一種天地規則,只是輪回神光之類的神通可以避開。
本質上是起到忘塵水的作用,使得蕓蕓眾生可以正常輪回,免得都帶著記憶轉世,造成極大的混亂。
而忘塵水是針對那些強大的存在使用,因為他們有辦法繞過胎中之迷的規則。
以前周清不夠強大,所以對輪回神光感興趣,想要留轉世的退路。
不過可惜的是,修煉輪回神光的條件十分苛刻,即使周清想要傳給蕭若忘他們,他們也練不了,而且只有自身修煉輪回神光才能解開胎中之迷。
這些神通的限制,主要是天地自然生出了相對應的規則。
唯有如此,才能使天地有序發展。
但是天地自身的糾錯能力并非無限的,故而才有天道紫氣,需要那些強大的存在,煉化天道紫氣,來幫助天地進一步糾錯。
這也是天道愿意分享權柄的原因。
因此即使集合了九道天道紫氣,也不是完全掌握了天道權柄。
青陽宮。
“拜見祖師。”蕭若忘、福山現在也不以前世輩分稱呼了。
周清取出蟠桃果,說道:“這次的蟠桃果與以往不同,能延壽三百載。正常而言,要三百年開花,三百年結果,三百年成熟,一千年才吃得。好在有桑道友相助,雖然提前催生結果,也大有補益。你們拿去服用,便可以扎實根基,準備突破上品金丹了,而且壽元起碼能在上品金丹應有之壽上,增加兩百年。”
福山、蕭若忘自然沒有拒絕,反正他們欠周清太多了,變得更強,才會在將來幫到周清。
福山:“上品金丹屬實虛無縹緲,不知祖師可有指點?”
周清笑了笑,“大師兄可以去找二師兄,說不定能點燃心燈,直接悟道。至于若忘,可去尋你師父,找到他之后,才能打開心結,全心全意地沖刺上品金丹。”
福山點頭。
蕭若忘想到師父張敬修,也不禁眼睛一酸。
師父是為了他才放棄轉世重修的機會,天幸師父成功突破了,否則他真不知如何邁過心中這道坎。
周清所言,正和他心意。
這也是因為有前世接近元嬰境的修行經驗,所以今世蕭若忘、福山修煉天河真法,雖然凝煞、煉罡與舊法大有不同,可是所需的心靈修為不會超過結丹后期,故而水到渠成地煉罡大成了,已經可以準備沖擊上品金丹的事。
有了周清賜下的蟠桃,夯實根基,他們在底蘊上,可以說是盡善盡美。現在只需要找到沖擊上品金丹成功的機緣即可。
周清也無法實質性的相助,只能進行推演,做出相應的提醒。
能不能邁過上品金丹的道心之難,關鍵在于他們自身。
蕭若忘、福山謝過周清,便即告辭。
周清看著他們遠去,心里也一嘆,上品金丹容易,可是元神這一關,真沒那么容易啊。
自谷劍通之后,尚無第二個新法元神出現呢。
至于谷劍通,原本就是有希望舊法化神的,這世間能比谷劍通心境更強的人,本就不過一手之數而已。
可以說,谷劍通實質上是新法的廣告。
新法真正能體現出多大的效果,還是得看第二個天河元神。
周清心里清楚,這需要漫長的時光來檢驗。
一千年只是起步,一萬年,甚至數萬年,才能真正穩固住新法的地位。唯有經過歲月考驗的道路,才值得進一步去摸索。
他自然等得起,只是福山、蕭若忘他們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
不得不承認,周清私心很重,一直以來都在盡力留著以前的親朋故舊,即使如此。
從林婉兒她們開始,故人逐漸凋零。
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
滄海桑田,物非人也非。
這是他必然的經歷。
現在感慨,無非是他還沒有麻木而已。
如果他像玉潢那樣活過一個元會,身邊怕是只有大桑樹以及能重生的昴日可以留下了。
因此周清逐漸理解了玉潢。
天魔化身給玉潢帶來的一點感動和滿足,對孤寂不知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的玉潢而言,儼然成了她如今生命里,一抹極亮的色彩。
“玉潢,你輸了。”元辰覺得這眾生棋局果然好玩,他用道德劍,以陰陽道德,遮掩天機,趁著玉潢大意,落下關鍵一子,果然逆轉乾坤!
元辰撫須大笑起來。
玉潢淡淡道:“你高興太早了。”
她心里對元辰憎惡不已,先前哪怕鉤沉真正贏了她,也波瀾不驚。元辰老物,著實令人生恨,活該一世孤寡。
伴隨玉潢落子,元辰一驚,他絕妙的一子,居然對自己倒戈一擊,這眾生棋局的情勢,瞬息間再度逆轉。
元辰:“好算計,不過你要不是比我多玩幾局,我不會大意。再來!”他已經下頭,完全忘了此前想要討好玉潢的初衷。
周清笑道:“不如我們三人一起玩,三方角力,只能出一個勝者。順便賭個彩頭。”
他說完后,又看向玉潢,“娘娘覺得怎么樣?”
玉潢見鉤沉先問她,心下大為滿意,“可!”
元辰:“好,不過咱們賭大一點。”
他想著賭小了,周清這小子肯定偏袒玉潢,不如玩大一點。這樣無論玉潢,還是周清,肯定都舍不得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