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263.
玉陽子師父紫云等離去，加入天外戰場之后，玉陽子就一個人留在羽化門的山門內。
他閑暇無事，將祖師殿中，諸位師長留下的法意一一閱覽。
“真是無趣，無一法可稱道。”玉陽子給紫云擦拭了牌位，又道：“師父，我可不是針對你。我是說你們所有人修的法，都不足為道。”
雖然他說的是大實話，可是真的很想師父能回來，生氣地反駁他。
可是玉陽子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了。
周清擁有玉陽子的視角，現在他對玉墟真君一點興趣都沒了。他很想了解玉陽子。
可是玉陽子這個人很奇怪，終日在空曠無人的山門里游走，看天看地，看月亮看星星，唯獨不去琢磨修煉的事。
周清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玉陽子是如何修煉的。
他只是能判斷出，玉陽子非常強大。
即使不是化神，也是能與化神一戰的那種強大。
過了不久，鐵劍門的仙使來了，并帶給玉陽子一個令他很震驚的消息。
“道庭一下子隕落了五位真君。”
周清同樣感到震驚，因為化神即使在這個時代，也是極為可怕的強者，舉手抬足間皆有天地偉力，催使洞天，甚至能撼動洲陸。
洞天真君，幾乎是核武器一般的存在。
在魔界入侵之前，任何一個仙宗擁有一位化神真君，便可在一州五境之中，從棋子一躍成為棋手。
即使三位道庭的仙尊，也不會輕易忽略化神真君的態度。
如此強大的存在，居然一下子隕落了五位。
這對于道庭的實力，乃是嚴重至極的打擊。
玉陽子送走仙使之后，周清心想，這隕落的五位真君分別是青木真君、弱水仙子、登峰道人、火龍真君、紫元劍圣，正好對應了五行。
周清心知這五位真君的隕落，絕不是如此簡單的事。
雖然接連隕落五位真君，玉陽子經過開始的震驚之后，依舊和往常一樣。
這一日玉陽子如往常一樣，在宗門的鏡湖邊上散步。
忽然間，旁邊平靜無比的湖水，莫名被血水染紅。
此刻夕陽如血。但周清看得出，湖水染紅跟夕陽沒有半分關系。不知何時，玉陽子不遠處的湖畔出現了一個身著月白色道衣的人，如披著月光，在湖畔的沙土里散步，意態閑適，好似他才是羽化門的主人。
玉陽子很不喜歡這種不請自來的客人，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伱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白衣道人笑道：“聽說羽化門法性自然，不拘禮教。難道這湖光山色，道友打算將其占據為私有嗎？”
周清順著玉陽子的視角，看到這個白衣道人，心中震動不已。
“擺渡人？九葬？不，景陽？都不是……”周清心念起伏不定，他隱隱猜到，這白衣道人或許是景陽的前生。
原來景陽老道，前世的來頭也不小。
“哼，看來景陽已經不止失敗一次了。”周清經過一開始的震驚，平息內心的起伏。
他隱隱約約間意識到，景陽前世應該會和玉陽子發生一次大戰，誰勝誰敗呢？
無論如何，擁有玉陽子視角的周清，肯定能從這一戰中，窺到更高境界的玄妙，并且撥開景陽身上的一些迷霧。
周清有預感，景陽既是他開始修行的引路人，某種意義，也是他未來路上的擋道者。
玉陽子聽到白衣道人的話，沒有跟對方談玄辯論的心思，而是直接到：“這里不歡迎你。”
白衣道人：“若我不走呢？”
玉陽子瞧了瞧周圍，顯然有些顧忌，他不希望在宗門內發生一場大戰，他蹙眉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圖？”
白衣道人：“路過不行嗎？”
玉陽子認認真真打量了白衣道人一番，忽然開口：“我知道了，五個老家伙是被你‘送走’的。”
白衣道人微微訝異：“你怎么知道是送走，而不是隕落？”
玉陽子：“真想不到，他們居然如此軟弱，大戰尚未結束，便想著逃離此界。看來他們也清楚，這一戰無論誰勝誰負，此界都不再適合化神修行了。”
白衣道人：“沒想到道庭里還有你這樣如此杰出的人才。”
玉陽子冷笑一聲：“你也不必裝模作樣，你無非是得了魔族他化自在天魔妙法的一些皮毛，連哄帶騙送走了幾個老東西，這一招在我面前沒用。”
白衣道人：“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你倒是很奇怪，明明不是化神，卻讓我覺得跟化神一樣可怕。我現在對你很有興趣。”
玉陽子：“我修煉的是太古煉炁士留下的金丹大道，丹成九轉，便可步入練虛之境。現在算是金丹六轉和金丹七轉之間。”
白衣道人：“有趣有趣，其實你不說，我也大概能猜到。”
玉陽子淡淡開口：“所以我先說了，省得你猜來猜去。”
白衣道人：“羽化門中有你這樣的天才，著實是一大幸事。這也難怪羽化門的氣數絕在你這里了。”
他的話顯然刺中了玉陽子的一件心事。
玉陽子先是怒氣勃發，隨即平靜下來，“不錯，我的出現確實耗盡了羽化門的氣數，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師父、師叔、師伯們，都是因我而死。我活在世上，本就是一大罪孽。”
白衣道人：“我很少見到有人像你一樣有自知之明。”
“那你現在見到了。而且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魔族的他化自在天魔妙法確實沒什么了不起的。”
“好，讓我來領教一下你的金丹大道，到底如何了不起吧。”白衣道人神色一冷。
周清聽著兩人無聊的對話，實在是昏昏欲睡，但還是集中精神。
但他也實在是想不到，玉陽子居然修煉的是金丹大道，為何他一點覺察不出來。玉陽子的金丹大道，跟他有什么不同呢？
周清“看見”了，玉陽子居然身子往后仰起，吐出一顆金丹，上面有六道深刻的紋路，無窮無盡的天地元氣，像是萬流歸海一般，進入金丹中。
“真的是金丹。”周清注意到金丹之后，發現這更接近結丹修士的元丹。但是比尋常元丹強大不知多少倍。
原來玉陽子的金丹大道居然是實體化的金丹。
周清的金丹大道則不一樣，他是以道爐進階金丹大道。他的金丹并非實體，金丹每一轉的完成，都代表一個階段修行的圓滿。
或者說，他自己便是金丹，金丹便是他。
乃是炁體神的完美結合。
“我和玉陽子金丹大道的不同，跟時代有關，也和金丹大道的發展完善有關。”周清明白，他的金丹大道乃是化實為虛，從某種意義上，更容易沖破練虛的關卡。可以說周清的金丹九轉，一旦功成圓滿，實是直指向“練虛”仙尊之境。
周清的金丹大道是摸著景陽老道過河的，那么景陽呢？
答案呼之欲出。
周清一下子心里平衡了，本以為金丹大道乃是景陽自證自悟，原來也是文抄公！
給他和養生主，一樣可以從玉陽子的金丹大道琢磨出這些來。
他這一生，也是不弱景陽的。
周清算是弄清楚了長久以來的一樁疑惑。
此刻，玉陽子已經和羽化門中的湖光山色，天地萬物，融為一體。
道法自然！
周清擁有玉陽子的視角，此刻他明顯感受到，玉陽子消失了。他淡化了我的存在，承認自己是天地萬物的一部分，與之萌生，與之一起走向死亡。
蓋天地之生滅，自然之理。
玉陽子的理念，令周清很有感觸。
一味追逐長生是不可取的。
玉陽子是另一條路，他將自己當成天地萬物的一部分，承認生死的理所當然。
這讓玉陽子有了一種說不清的勢。
白衣道人面對這種勢時，顯然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他變得與天地自然格格不入，令人厭憎。
玉陽子伸出兩根手指，對著虛空輕輕一撥。
天地間似乎存在無形的琴弦。
不，那是冥冥中的法則規律，竟然被玉陽子撥動。
無窮殺機，伴隨著玉陽子的輕輕一撥，借助法則規律的力量，顯化出來。
殺機似乎能斬滅萬物。
但到了白衣道人近前，居然像進入一口無形的黑洞中，半點聲息不聞，
“你與天地互為人間，又如何能敵得過我天魔法域的自稱宇宙呢？”
玉陽子一擊失利，被白衣道人嘲諷，卻沒有半點氣餒，依舊神情平靜。金丹懸浮在眉心之處，化為天地橋梁，將無窮無盡的天地之力給玉陽子驅使。
此時白衣道人一揮衣袖，無數細小的魔蟲朝著玉陽子飛去，吞天食地。這些魔蟲是長著一對牛角和翅膀的惡魔小人，只有半寸大小。
玉陽子身后的平湖，驀地爆發出沛然之勢，玉陽子化身水神一般，操縱湖水的力量，凝練的水行精氣，化為一道天河似的劍光，沖向魔蟲。
眨眼不到，無數魔蟲粉碎潰散。
周清在這一劍中，居然看到了來自羽化門祖師殿的所有法意。原來玉陽子居然將祖師殿所有法意都容納在自己的劍道中。
一劍生萬法！
這也是羽化門數百道精純法意的融合，生出的威能，可移山，填海，毀滅一切試圖傷害羽化門的敵人。
這一劍不是攻伐，而是守護。
劍光如巨大的磨盤，開始碾磨白衣道人的軀殼。
白衣道人的身子逐漸化為齏粉。
不知過了多久，白衣道人的身體消失，而所化齏粉卻深深融入劍光中。
良久之后，一切動靜平息下來。
平湖如鏡。
玉陽子站立在湖畔上，而他的影子赫然是白衣道人的模樣。
“你殺了我，從此以后，你的道，便是我的道。”
玉陽子平淡道：“我會將你鎖在這片平湖里。我道心純凈，你不會有出來的機會。”
“可是，羽化門當真只有你一個人嗎？”
玉陽子蹙眉，“你看來知道真不少。”
“不，這是因為你知道，我才知道。”
玉陽子：“世間并無長存不滅者，你陪我一起消亡吧。”
他從前是個陽光開朗的人，自從這一戰后，玉陽子在湖邊靜坐許多年。直到年少的玉墟，登上外門的峰頂，玉陽子終于生出過去的人氣來。
周清從玉陽子的角度，見證了師兄弟兩人之間一些事情的始末。
原來玉陽子將自己的陽光，給了玉墟子，希望驅散他心中的陰暗。
“不讓他報仇，原來是這個意思。”周清理解到了玉陽子的良苦用心。如果玉墟子抱著報仇的執念，那么便會被白衣道人的魔念入侵。
他化自在天魔妙法，亦能化玉墟子。
充滿仇恨的少年，實是天魔最喜歡的美味。
周清豁然意識到一件事。
“既然玉墟子在后來沖擊化神成功，那么他的道果里，會不會有殘存的魔念呢？”
“那一顆化神道果，當真是玉墟真君的，還是……”
周清結合冥羅宗的作為，猜測到一件可怕的真相。
周清又從玉陽子的視角，看到了玉墟子不斷挑戰玉陽子的一幕幕。
玉墟子真是執著。
不知多少年過去，玉墟子的庚金劍訣已經修煉到超越創造這門劍訣的前輩的地步，可是師兄的兩根手指，便是他無法逾越的大山。
難道他修成一身驚天動地的劍術，最終要陪師兄老死在山野中。
“不，不可以，絕對不行！”
周清的視角又切換到了玉墟子身上。
他很想勸玉墟子，你越努力，執魔越深，越是傷害玉陽子。
可是他勸不了。
不知為何，玉陽子也不肯對玉墟子說出所有的事，只是不斷告訴他，執著不是道。
周清卻明白了，執著不是道，但它是魔。
終有一日，玉墟子的劍氣，變得比山還高。他一生的精氣神，所有一切的執著，都融合在這一劍中。
原本阻擾玉墟子的兩根手指大山，在劍氣下轟然崩碎。
玉墟子一臉茫然，他成功了？
平湖如鏡，唯獨不見玉陽子。
“師弟，我去了。這一顆化神道果，留給你。”
天地間玄音響徹，玉陽子消失得很徹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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