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曹操收取并州,劉備收取蒼梧、南海、合浦三郡。
建安七年的年末,和建安八年的開春季,就這樣倏忽而過。
時間轉眼來到建安八年的三月下旬,春耕最農忙的時節剛剛過去,中原大地上的百姓,也暫時可以閑暇下來喘口氣。
曹操和劉備之前那么長的時間都等了,也不差這一個農忙季,自然不會干竭澤而漁破壞農業生產的事情。
江夏那邊,隨著張飛在嶺南取得勝利,劉備在荊南的地盤也算是徹底穩固了。所以他近期就在籌備搬遷車騎將軍幕府的事宜。
準備一兩個月之內,就把幕府臨時移到合肥,然后居中統籌戰線。等曹操的主力調去對袁尚動手,他就能伺機再背刺曹操一波。
反正劉備也不是很急,他并不用卡“曹操一進攻袁尚,自己就立刻進攻曹操”的時間點,哪怕比曹操晚一兩個月出兵,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因為袁尚再弱,也不可能立刻倒下。等曹操做足了前期準備,已經打得難解難分,劉備再下手,那樣才能讓曹操因為沉沒成本和損失厭惡,一條道走到黑。
吃又吃不下,吐又舍不得。
否則,就好比對方剛拿起筷子,一口還沒吃呢,你立刻就上去挑釁,那對方絕對會重新放下筷子反擊的。
等劉備把幕府遷移到合肥后,肯定也要論功行賞一波,給麾下這幾年立功的武將都重新表一波官職。
畢竟距離衣帶詔事件已經過去三年了,距離劉備陣營高層上一次升官,至少是四年了。
這四年里,劉備滅了張羨、滅了孫策,拿下了南海三郡,拿回了東海西部和瑯琊全境。但麾下高層文武的官職,卻始終沒有挪動,這也是為了顯得劉備“尊重衣帶詔之前、皇帝劉協所下的旨意”。
歷史上,劉備的“左將軍”之位可是跟了他整整二十年。
哪怕是關羽的“偏將軍”,也跟了他十一年,到劉備拿下荊州時,才改關羽為“蕩寇將軍”,又過了八年劉備當上漢中王后,才改關羽為“前將軍”。
關羽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這一世,劉備討賊進展迅速,衣帶詔之前的舊官留用四年,才另行表升,對皇帝也足夠尊敬了。
到時候,關羽和趙云,還有諸葛亮諸葛瑾龐統這些人,肯定都能共襄盛會。
但張飛可能會缺席,因為他剛打下嶺南,還需要肅清地方,花時間修整,路途太遠肯定是趕不回來的。步騭和陸議也是一樣的情況。
所以張飛只能是暫時遙領官職,也不可能參加今年后續對曹操的北伐。
今年的北伐,主要就靠關羽和趙云、甘寧。太史慈則需要在青州方向幫袁譚打防御戰、并且一步步控制蠶食袁譚的地盤。
劉備陣營的五員早期大將,只有三個會承擔北伐進攻任務。
劉備和諸葛亮在江夏籌備幕府搬遷、調兵遣將和人事安排、升遷的準備工作。
徐州、揚州這邊,關羽和諸葛瑾也沒閑著。
自從去年的初冬反攻結束后,關羽一直在為后續的戰事做著準備。
剛剛過去的四個多月時間里,關羽本人的主要工作,就是改編、訓練去年俘虜的那一萬多人瑯琊賊、泰山賊降軍、俘虜。
關羽本人的部隊,在去年的防守反擊戰役中,也折損了大幾千人,如果不補充的話,戰力肯定會有明顯下降。
與其指望招募無法快速形成戰斗力的新兵來補充,還不如好好改造這些“群盜”出身的成熟部隊。
雖說盜賊出身的部隊武藝比較好、軍紀相對敗壞,很多持重的將領都難以用好這樣的部隊。
后世歷史上很多名將,無論是岳飛還是戚繼光,招兵都首先強調紀律,需要用良家子,寧可身體素質和作戰經驗基礎差一點。
這個道理,關羽也不是不懂。但他身上或許就是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和能力,比較能夠吸引“群盜”為他所用,能夠把曾經做賊的人改造成匡扶漢室的戰士。
所以他知道,只要自己用心,專注花上幾個月大半年的,就有可能把這事兒初步做成。
這是獨屬于關羽個人的稟賦,天生的,學不來的。
就好比后世岳飛雖然也是軍神級別的存在。但道上混的人,他們也不好意思拜岳飛,也不會拜戚繼光,但讓他們拜個關公,卻是毫無心理壓力。
關羽花了四個多月,倒沒能讓這些降軍武藝有什么提升,但軍紀確實改觀了不少,能做到令行禁止,而且原本軍中的派系問題也得到了解決。
關羽就把這些俘虜重新打散混編到他麾下原本的徐州本地軍隊中,慢慢摻沙子,把瑯琊和泰山賊的統屬關系瓦解。
俘虜中的基層軍官,只確保屯長以下的人可以按照原有籍貫老鄉抱團,屯長以上全部打亂。
這一點,也是關羽自己深思熟慮后的決策,跟后世“軍隊建設要到連”也算有異曲同工之妙了。
因為關羽很清楚,那些大頭兵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沒法跟他們講太宏大的敘事、讓他們為了一個縹緲高尚的東西奮戰。只能給他們講保衛自己家族、小集體的利益。那些偉大的東西,漢朝的小兵根本不關心。
所以,百人以下的基層士兵團隊建設,要允許他們老鄉、親戚之間抱團,這樣到了戰場上他們才會為了自己的小團體而奮戰。
至于數百人規模以上的,到了曲軍侯的級別,那就必須打散賊軍俘虜原本的編制,這樣才能確保指揮體系能聽從號令。
關羽忙著整頓收編俘虜、訓練軍隊。
而徐州這邊的日常政務、后勤軍備工作,自然有陳登、糜竺和魯肅等人分攤。所以地位更超然的諸葛瑾,就又有機會當幾個月甩手掌柜了。
圣人當垂拱而治,諸葛瑾腦子這么好使,懂那么多別人不懂的東西,精力當然要花在刀刃上了。
靜下心來之后,諸葛瑾倒也沒閑著,他只是做事全憑自己的興趣,憑自己觀察到的痛點。
比如,去年的東海、瑯琊之戰,諸葛瑾就觀察到關羽軍在兩個小問題上,遇到了些麻煩。而只要走心,這些問題解決起來也并不費事。
首先就是,關羽軍的通訊手段,還是太落伍了。當時在瑯琊的魯肅、高順被夏侯淵穿插分割后,無法跟關羽取得聯絡,一度沒法在決戰相持階段發揮作用,只能是留作最后的反攻階段主力使用。
雖說瑯琊之戰還是打贏了,高順和魯肅也建立了功勛,但諸葛瑾事后復盤,總覺得做得還不夠好。
如果通訊手段能升級,就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這幾個月里,諸葛瑾就在琢磨信鴿培育的事情。
漢朝的人對信鴿的使用和培養,還是太落后了,對鳥類的歸巢特性的應用,也研究得不夠透,沒有人從生物學的角度系統歸納總結過規律。
所以才會出現歷史上一直到唐宋、放出去七八只信鴿才有一只能飛到歸巢的,還會有大量信息泄密給臨近的敵人,導致稍微機密一點的東西就不敢用信鴿傳遞。
諸葛瑾有后世的生物學知識加持,哪怕不知道細節,經過幾個月的研究觀察,也能進一步摸清信鴿的歸巢特性。
于是他就把這幾個月的研究形成密卷筆記,又找了一些廣陵那邊生物實驗室的人幫著做實驗歸納。這些實驗室人才,也是當年諸葛亮搞微生物時攢下的,后來又跟著華佗搞了很多實驗。
雖說專業不是很對口,但已經是這個時代能找到的相對最對口、對生物常識理解力執行力最好的人才了。
經過諸葛瑾組織的深挖實驗,這個團隊終于總結出了“長期定點養殖信鴿,戰前派快馬信使疾馳到另一座城池送信,回信時則靠信鴿帶回”的可行模式。
換言之,至少諸葛瑾將來可以確保劉備陣營送那種“需要往返回信”的信件時,可以單程節約人力,去程仍然需要快馬信使人力送,而返程可以讓鴿子自己飛回來。
這種情況下,因為鴿子離開長期飼養的母巢時間還不久,方位記憶特別深刻,歸巢概率也會大大增加,尋路半徑也會大大增加。
原本漢朝人飼養的鴿子,因為不懂這個規律,經常把鴿子帶離母巢很久后才放歸,而且中途亂跑亂加塞行程,導致鴿子的定位返航能力出現混亂,把好幾個地方認定為“母巢”,因此可能只能返航兩三百里。
現在被諸葛瑾有規律地強化訓練,不許鴿子在多個地方常駐,就有可能回航飛上千里。
而這一點對于劉備陣營即將展開的反攻,肯定是大有好處的。
諸葛瑾已經敏銳地觀察到,劉備陣營現在一個非常大的隱患,就是領土太狹長了,從東北到西南綿延太遠,戰略縱深厚度卻不足,尤其是淮北部分,幾乎是沿海一線的地圖,東北出點事情,西南方向知道情況、再組織策應都要很久。
此前劉備陣營也因為信息時間差的問題,占過敵人不少便宜,尤其是在當年官渡之戰前后。作為靠信息差獲利的一方,劉備陣營在自己面臨這些問題時,當然也要賣力解決,而諸葛瑾及時改良信鴿培育、深挖其中的生物學原理,顯然是一個極大的補強。
將來劉備坐鎮合肥,就可以同時遙控關羽和趙云一左一右隨機應變,哪邊有機會就哪邊先動手。而曹軍哪怕是“內線作戰”,消息傳遞可能也會比劉備慢。
(注:那種長期兩個地方定點養鴿子相互飛相互送信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信鴿只能用于“被帶離巢后歸巢”。
那種都是腦殘電視劇編劇為了劇情需要瞎編的,不懂生物學知識,真要那么牛逼信鴿就能替代無線電了,哪里還有那么大的科技進步動力。還有就是刺客信條一類游戲策劃的鍋)
除了建立新的通訊手段之外。諸葛瑾這幾個月里,還改良了幾樣小東西,也是沒花多少成本精力,純粹捅破一層窗戶紙的事兒。
比如,高順在莒縣之戰時,想要出城偷襲張郃的沭水糧道,放火燒毀糧船。但最終因為夜間隱秘行軍需要嚴禁煙火,最后在縱火前想突然大規模點起火把,就會比較拖沓,耽誤了更多時間,也影響了偷襲的突然性,最終導致那一戰放火的戰果不夠大。
諸葛瑾在總結了這個教訓后,就想著可以靠火絨加上臨時封閉空氣的辦法,把“火折子”造出來。這樣以后就可以便攜式不帶火光的長期保存式火種了,對于夜戰偷襲放火的突然性有很大幫助。
而諸葛瑾有思路,知道歷史上的火折子是個什么樣的東西,存心實驗之下,這點小玩意兒幾個月的時間還不是手到擒來。
歷史上火折子大約是在南北朝時、北魏末期被發明的,距離隋唐已不足百年。現在提前到漢末,好歹也是提前了三百多年,對于曹操一方,當然也是一個明顯的不對稱優勢。
今年的新戰事里,如果再有夜戰放火偷襲的機會,一定要好好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