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伯爵打贏戰爭固然是好事,但他戰爭時期的野蠻作為也令民眾恐懼,恐怕證明著伯爵是一個暴戾兇殘的貴族。
因為威伯特已經宣布那些效忠自己父兄的小貴族后裔被削去爵位,空缺的騎士頭銜都由他的親信們繼承。反正大量騎士戰死布蘭城堡,壯年家長已經死了,剩下的小孩理論上可以繼承騎士頭銜,可新伯爵要一群小孩有何用,不如趁機削爵。
威伯特已經削了很多騎士領,然而……說不定他未來會以野蠻手段,繼續謀害那些有繼承權的男孩。
貴族們的紛爭原本應該與平民沒太大關系,赫伯格伯國的災難不得不讓南特的平民產生懷疑。以他們微薄能力自然不可能與貴族去斗,那些住在被削爵的騎士領的采邑村莊村民,他們恐懼、懷疑,為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
至于威伯特與大嫂的那些事情終究紙里包不住火,其實類似的事情在法蘭克貴族圈子根本不稀奇,伊塔為了自己的權勢穩固,也愿意與小叔子混在一起。
然而小叔子突然病重,很多教士聲稱那是“魔鬼的詛咒”,伊塔立刻陷入恐懼中,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生怕里面真的開始寄宿一個小惡魔。也許魔鬼早就侵蝕了威伯特的靈魂,自己竟然……
丈夫陣亡后不久,小叔子參與的龐大聯軍就抵達布蘭城堡。如果自己腹中有一個孩子且順利降生,南特的貴族們肯定不會指摘什么,一定認為新生的孩子是蘭伯特二世的遺腹子。
伊塔開始盼著威伯特病故。因為恐懼,她巴不得威伯特立刻病故,還是為了穩定權勢,她已經開始多手準備,先是試圖聯絡那些被削去爵位的騎士后裔,鼓動他們再度組織民兵。她又在輿論上宣揚自己的兒子哥赫尼爾是蘭伯特二世的骨肉,此事本就是不爭的事實,她執意宣揚一個人盡皆知的事情,背后的深意也清楚不過。如果并無子嗣的威伯特病故,哥赫尼爾理所當然繼承爵位。
然而她有做了一番自詡高明實則愚不可及的舉措——攛掇那些威伯特的生死弟兄們,站在年幼的哥赫尼爾身邊,推舉其為新伯爵。
那怎么可能?他們不僅僅早就宣誓效忠威伯特,見過大世面的地方小騎士,心氣已經不是一個久居小城、對已知世界大變局一無所知的女貴族可比擬的了。威伯特危在旦夕,南特城、雷澤城風言風語,一個瘋女人竟然攛掇兄弟們在主人病故前就背叛誓言?有的人起了殺心,卻又礙于情面不敢動手。
反正事情如實匯報給病重的威伯特。
病入膏肓的年輕人還記得一個多月前的溫存,他曾宣稱一切穩定后與大哥的遺孀成婚,大侄子變成養子,一切都會好起來。豈料那個女人如此歹毒,所謂的“溫存”只怕是那女人在利用自己,最后還是為了將哥赫尼爾擇機扶上伯爵爵位。
威伯特已經動了殺心,心寒的他對南特伯國的未來也做出了新安排——一個麾下老戰士們都能接受的安排。
這就是為什么,當風雪中的長船突然沖入南特城的小碼頭,那些出城騎士會迅速下馬跪迎。
他要求老埃里克走近自己病榻,還要把腦袋伸過來。
他就忍著難受,咬緊牙關低聲說道:“在雷格拉夫到來前我一定不能死。但是,你必須幫我辦成一件事。”
“什么事?!”
“為我……殺死我的嫂子,殺死我的侄子。”
“啊?!”吃驚的老埃里克猛地站正身子,下意識還后退一步,一臉錯愕地盯著威伯特那憔悴面龐:“為什么!憑什么?”
“朋友,就……知道你要這么問。”
說罷,威伯特忍痛示意所在在場的部下撤離,最后僅留下老埃里克與其他幾位金發諾曼老兵。
所謂的詛咒都是胡扯,威伯特成了現在的恐怖模樣,一定與當時那包成球的右手有關系。戰爭中威伯特挨了埋伏,多虧了一身重甲才沒有被那群反叛騎士亂斧砍砸死,就是右手受了劍傷。也許存在“天使的懲罰”,然而致命的熱病通常出自傷口感染。
老埃里克很后悔,早知如此當時就該向國王建議,然后無論威伯特怎么想都要將這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拉下馬,然后仔細檢查、清洗那可會導致喪命的傷口。現在說什么都晚了,老埃里克干脆坐在臥榻旁,洗耳恭聽威伯特的解釋。
“你說吧。此事很瘋狂,我們其實不便于介入你們南特貴族的內斗,但是如果此舉對我的主人有利,我不惜出手。”
憔悴的面容擠出笑意,威伯特沒時間在做長篇大論,他直白解釋:“有人告訴我,我的嫂子盼著我快點死去。只要我死了,我的侄子就能繼承爵位。”
話剛說到這里老埃里克就明白過來:“她甚至開始使用陰謀了?”
“對。”
“可是我也聽說,你們兩人的關系過于親密。”
“呵!老朋友,你在嘲諷我?”苦笑之后,威伯特嘴角又變得猙獰:“難道我侄子成為伯爵,對雷格拉夫有半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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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好處,我們又不認識那男孩。只是那孩子是無罪的,你卻希望我們殺了他。”
“難道此事對你們這群真正的諾曼人很難嗎?”
老埃里克搖搖頭:“道是不難。就怕玷污我主人的英明。”
“算了吧。勝利者不會被指責,再說如果讓我侄子得到爵位,其實就是那個女人把持大權。南特內戰一定再起,我不想看到我的臣民自相殘殺。”威伯特的這一番話過于大字眼,聽者是完全不信的。
老埃里克目不轉睛直白詢問道:“其實呢?你的擔憂究竟是什么?”
“果然瞞不住你。因為……是我們簽署了和平條約,布列塔尼人只認與我的協定,如果我侄子上位,條約隨即作廢。還有……很高興與雷格拉夫,與羅斯王并肩作戰,我們今年取得了偉大的勝利,讓我短暫的一生充滿榮耀。”
“這倒也是,你是一位勇猛的戰士,沒有人能在戰場上殺死你。那個諾米諾伊肯定不承認一個莫名其妙的孩子做新伯爵。所以……你希望我的主人兼任南特伯爵?這很好。可是,幫你謀害那一對母女……”
“哼!所以你們的手段必須干凈利落。最好……就在我的房間內辦事。”
再糾結下去已經毫無意義,老埃里克的試探已經結束,他覺得威伯特的計劃沒有半點虛假,于是挪動身子躬下身,一張滿是胡須的老臉幾乎貼在威伯特那熾熱似火臉頰前:“朋友,你說吧。你要我們怎么做?”
“好吧。我們就這么干……”
于是一場陰謀就在南特城內的伯爵御所悄然展開,知情者寥寥無幾,且都是威伯特的親信,亦或是他雇傭來的殺手。他計劃謀害自己的嫂子、侄子,支付給殺手的傭金并非現實的金銀,而是南特的爵位。
盧瓦爾河口大雪紛飛,寬度近四百米的河道過于開闊了,整個世界灰蒙蒙的,雷澤城的居民已經無法憑肉眼看到對岸南特城的細節,至多瞇起眼睛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輪廓,如此住在雷澤城的伊塔,完全意識到不一條長船悄然抵達。
威伯特與老埃里克商議了陰謀,很快那條長船就被馬匹拖曳上岸,最后被拖曳至小樹林里掩藏起來,只在覆雪泥地上留下深深的龍骨轍印。
此事瞞不過教會的眼睛,然而南特主教歌赫德根本不知此舉意味著什么。
很多教士私底下嚼舌頭,歌赫德在關鍵時刻選擇了隱忍,他親自配置一些加了圣油的藥劑,希望驅散威伯特身上的“邪惡力量”,關于斬斷腐爛右手阻止病情惡化的野蠻手術,也是他親自監督下由親信騎士著手實行。
也許那是“魔鬼的詛咒”,歌赫德克不愿意威伯特唐突死去。他已經做了分內之事,卻也沒有阻止教士們胡說八道,他其實也聽說了蘭伯特二世的遺孀伊塔開始施展的那些密謀,一樣選擇了漠視與縱容。
大主教好似在恪守中立,他其實是亂了陣腳,就被動得以不變應萬變了。雖是如此,他已經差人打制了一副棺材,只等威伯特病故就將之安葬在教會的公共墓地里,以“神圣力量”壓制死者軀殼內的邪惡。
與此同時伊塔還在艱難的落實她的謀劃,只是她的計劃推行得非常緩慢,加之大雪紛飛,計劃更磨蹭了。
現實就是只有少數士兵出于富貴險中求的態度支持一介婦人,他們走訪那些被剝奪權勢的騎士家族,渴望將一批年幼孩子扶持為馬上騎士,只是指望一群幼童騎馬作戰是癡心妄想。他們也試圖拉出一支民兵,可惜在赫伯格伯國戰爭中吃到戰爭紅利的少數民兵,壓根不理睬上門勸說的家伙。
解甲歸田的民兵非常惋惜,好端端的年輕伯爵回來后不久就病入膏肓。倘若他受了“魔鬼詛咒”,自己當時殺如瓦納斯城后手段也不可謂不殘忍,莫非自己也沾染了詛咒要在痛苦中死掉?
南特伯國的軍事實力已經在戰爭中被榨干,伯國南部地帶民兵很少,最后的精銳都存在于伯國北部地區。伊塔想要收攏她丈夫的舊部迅速拉出一支隊伍的設想似乎證明不現實,但她并沒有放棄。這種情況下只有威伯特暴斃,那些留駐北部的精銳戰士們一定會思考自己的未來,他們理所當然的支持自己的兒子哥赫尼爾。
她就是這么想的。
一條小船冒著風雪劃過大河,來者都是威伯特的親信,他們帶著重要任務進抵雷澤城。
反正已經沒了布列塔尼人和赫伯格伯國的威脅,雷澤城又徹底恢復為不設防狀態。沒有任何人阻撓伯爵使者進城,于是幾位“演員”以伯爵大人緊急命令為由迅速進抵伊塔的居所。
大喜的伊塔甚至不做什么思考,就讓自己守門的士兵放行,卸下全部武器的三名“演員”就在見到伊塔的一瞬間,紛紛單膝跪地。
他們可不是一般的戰士,三人全都是有封地的騎士,且地盤都在雷澤城的南部。
伊塔大喜,她估計自己差人勸說已經完全成功,這便顧不得女貴族的儀態,抓緊裙子匆匆走上前,親自將三位騎士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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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喜悅心情溢于言表:“看來,你們已經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可在三位騎士看來,這樣的伊塔真是面目可憎。到底三人善于表演,他們集體擺出哭喪的臉,面對房頂木梁干嚎一陣子,為首的騎士再說:“威伯特大人要不行了!現在請您立刻帶上哥赫尼爾大人去南特城,威伯特大人想……見你們最后一面。”
“啊!”這一刻伊塔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右手遮面、手指暗戳戳地摳眼睛,只為順利擠出一些眼淚。“他……真的要死了么?”
“怕是活不過今晚了。您還是快點動身吧!”
“要去!現在就去!”
伊塔沒有多想,她立刻命令侍女將兒子帶到身邊,當著三位騎士的面,向著懵懂的男孩嚴肅告誡:“現在帶你見你叔叔。記住,明天的你就是新的伯爵!”可那嘴角掠過的一絲笑意,分明證明她的狂喜。
伊塔竟沒有一絲懷疑,她對兒子說的那番話也是真心實意。她已經幻想著明日的兒子就拿起到老伯爵蘭伯特的佩劍(已經折斷),以此為信物,再在大教堂做一個儀式,男孩得到數百名南特戰士的擁護,一個新時代旋即到來。
她就這樣帶著兒子登上那艘小船,冒著大雪硬是漂到了對岸。如果中途翻船了她與兒子掉進冰冷水里很快就會溺死,最后漂到大西洋尸骨無存。
威伯特可以想些招數讓這對母子死得不明不白,但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計就計,讓雷格拉夫的親信來做劊子手。愛惜羽毛?雷格拉夫哪怕不是自愿、無不知情也必須摻和其中,這樣所有效忠自己的南特騎士們不能說“我不知道”,他們就只能跟在雷格拉夫身邊繼續干了。雷格拉夫面對局面,必須繼承爵位。
南特城內石板街巷滿是積雪,一隊士兵護送重要客人行色匆匆。
伊塔連親信士兵都不帶,只帶著兩位侍女,就拉扯著兒子在所謂的忠誠騎士護送下,順利進入伯爵的御所。
來不及上樓通報的士兵回稟,伊塔拉扯著兒子咚咚咚地攀上木梯,她走進房間,迫不及待地挑開素白的麻布簾幕,房間里空空蕩蕩沒有士兵、沒有教士,只見一張木床與少量家具。她一下子就看到的確病入膏肓的威伯特,立刻拉著兒子走上去。
這一刻她全然不知身后的木門已經悄悄關閉,幾名蒙面又罩頭的壯漢聚集在一樓,他們人手拎著一條粗麻繩,互相對視幾眼,打著赤足無謂寒冷就開始攀登木梯。
把門的南特戰士視而不見,因為黑手已經伸出,陰謀已經開始。
伊塔拉扯著兒子直勾勾看著病榻上有氣無力的威伯特,她不僅回想起一個多月前者小子力壯如牛,下意識撫摸起自己的小腹,這一刻僅作為一個女人而言,她真的有些惋惜。
威伯特緩緩睜開眼,看到伊塔的那張臉,又注意到侄子就在病榻前,繃著的精神頓時有所舒緩。
“究竟……是怎么回事?威伯特,你……”伊塔假惺惺關切道。
“我……我要死了。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吧。”
“不!你不能死。”伊塔抬起手,撫摸著威伯特熾熱的臉頰,說她沒有絲毫憐惜也是假的。
“沒有奇跡發生,我必死無疑。在我死前,我只有一個想法。”
“是什么?”剛剛還眉頭緊鎖似溝壑的伊塔突然露出笑意,然后將整張臉湊過去:“威伯特,你的侄子必須成為新的伯爵。你知道的,爵位本就是你大哥的,你死后,爵位自然要給你的侄子。就算……我肚子里可能有了你的孩子。很可惜,命運落在的你侄子哥赫尼爾的頭上。”
“你!你在刺激我。”威伯特努力扭動身子流露憤怒,反觀伊塔已經在暗暗發笑了,故意說道。“可是很遺憾,前幾天我又來了月事。威伯特,看來爵位從來都不屬于你。”
真的被深深刺激到的青年差點噴出一口血,但劇烈的咳嗽是真,還真的咳出不少鮮血。
原定的暗號是威伯特竭力含上一嗓子,門外待命的老埃里克錯把劇烈咳嗽當暗號,這一刻反正已經無所謂了。
突然間,悄然關閉的木門被迅速推開,數位故意赤足的壯漢,他們雙手攥著麻繩突然出現,沖開簾幕立刻沖向威伯特病榻前的那兩人。
伊塔根本意識不到發生了什么事,自己的脖頸就被麻繩套牢。
老埃里克動作極為麻利狠辣,他徒手施行絞刑,結過硬生生擰斷伊塔的脖子。
就這樣,病榻上的威伯特,眼睜睜地看著蒙面劊子手解決了他的嫂子與侄子,也親手毀滅了家族中所有的爵位繼承人。這一刻他突然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的野蠻行為是對是錯,但事已至此,只能按照原定計劃把事情做到底。
很快便有士兵懷抱大麻袋走上樓,待到夜幕降臨,士兵們拖曳著四包不明物體出了伯爵御所。待到宵禁結束,一輛裝雜貨的馬車大搖大擺離開南特城,一批裝有糧食的麻袋裝載小船上,其中就有四包特別的大口袋。
從南特城調運一些糧食去雷澤城沒什么不妥的,大雪紛飛,如果航行在河道中的駁船拋棄一些載重,誰又看得出來呢?被藏起來的長船推到曼恩河,執行所謂運糧工作的就是這一條長船,老埃里克監督特別任務,長船漂到盧瓦爾河道中,被塞了很多石塊的大口袋被推到水里,濺起些許水花后,世界又恢復了平靜。
“到此為止了!”老埃里克咬咬牙,滿意地說:“按照計劃行動,我們拋棄所有麻袋,折返回去!”
所有的麻袋里都不曾裝載糧食,伊塔和哥赫尼爾沉入河底,兩名死得莫名其妙的侍女也沉入河底,最后一堆裝了泥土和其他雜物的麻袋一并沉入河底。
他們回來后,仿佛糧食已經順利運到雷澤城,因為船艙的確空空蕩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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