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每個夏季的雨后,橋村附近的河畔水塘就是青蛙呱呱亂叫,住在當地的人們早已適應了這種喧鬧,橋梁也就非常形象的稱之為青蛙橋。
原本只有教士會拿出財物布施,雷格拉夫的出現填補了貴族布施的空白。那些拿了錢財、糧食的村民最初是審慎的,現在他們都成為雷格拉夫的擁護者。
騎兵隊只是路過村莊,他們秋毫無犯還進行布施,雷格拉夫當然可以要求村莊的糧倉拿出一些糧食,他當著雷恩教會使者的面,壓根沒有提任何“合理貢品”的事情。
下馬的他選擇村外的一處滿是柴草的谷倉,宣布以這里為中心,臨時作為騎兵隊與教士團的居所。
他將那幾位使者邀到谷倉,以神圣的教會拉丁語發號施令:“我將臨時待在村子里。偉大的列日大主教大人,會向同樣偉大的雷恩大主教寫上信函。請你們務必立刻將信函帶到雷恩,告知主教大人,我要做雷恩伯爵,我也只會帶來和平與仁慈。”
千言萬語都抵不過真金白銀的賞賜,使者們不清楚雷格拉夫在青蛙橋村的舉措是否是演戲作秀,哪怕是作秀,其他貴族也從未這么做的。幾人相信自己看到的沒有任何虛假成分,雷格拉夫就是在布施仁慈。
不久,由哈特加突擊的撰寫文件卷成卷軸,塞到一個皮口袋中交給使者。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曾是皇家顧問,他是何其偉大的圣職,年輕教士哆哆嗦嗦從他手中接過信件,宣誓一定把信件妥善送到雷恩的教堂內。有哈特加在場,雷登主教康沃因都要稍稍靠邊站,也正因為康沃因在場,年輕教士已經悟出很多。
明明距離雷恩城只有一步之遙,雷格拉夫就是要在城外的村莊等待,直到大主教正式做出邀請,自己才好風風光光地進入雷恩城。此舉給了雷恩的瓦納留斯充足的面子,他估計著騎兵隊進城后也會得到民眾的夾道歡迎。
一天之內,駐扎在青蛙橋村的使者坐上馬車風塵仆仆回到城市,他們顧不得顛得難受的腰腿,手捧著塞了信件的皮口袋,一瘸一拐沖進敦厚羅馬風格的教堂,失態地沖進大主教的辦公室。
使者們面上笑意難收,有一人拆開束口,高高興興將羊皮紙信件攤開,送到正皺眉的大主教瓦納留斯手里。
“果然,麥西亞國王已經到了。你們何必如此著急?是有好事么?”他白了信使一眼便雙手接過信件,然后瞇起的雙眼瞪大如銅鈴,雙手也開始顫抖。
“不可思議!哈特加大人!居然……居然也來了?!”驚得渾身顫動的瓦納留斯質問在場的所有下級教士。
“千真萬確。現在哈特加大人是麥西亞王國顧問。唔,此事是大人親口宣稱的。”年輕教士繼續補充道。
罷了,瓦納留斯再仔細審閱手中的信件,然后做出重大決定:“看來,我應該出城一趟!是在青蛙橋村嗎?明早我要親自拜訪。”
列日的哈特加是十足的大人物,曾有傳言指出他去年初策劃的大規模軍事行動慘敗,其人也喪命盧森堡。后來又有傳言哈特加并沒有死。究竟是怎樣的奇幻漂流,使得如此強大的教士和流亡的麥西亞國王在一起。
而且……那畢竟是流亡的麥西亞王。信件上寫的非常清楚,流亡的麥西亞王子雷格拉夫的確已經是安茹香農魯昂皮卡第的最高領主,現在還擊敗布列塔尼國王后索要雷恩伯國控制權。如果只是一位軍事貴族在索要大權,那就是粗俗至極,然而有列日大主教背書,一切都變得不同。
捏著光禿禿的下巴,瓦納留斯想到了很多事情,甚至是一些全新的可能。那就是正困擾著雷恩教區的布列塔尼武裝移民問題,可能快速就不是問題了。
因為,住在龐大又松散的雷恩教區內的外來者,可不止布列塔尼人一家呀。
就算冬季旅行是巨大的挑戰,因事態重大,寄希望于依靠著雷格拉夫軍隊的介入,一下子解決教區混亂的大主教,他組織一批教士并帶上自己的親筆信,坐上馬車向著北方的多個修道院前進。
新一天清晨,瓦納留斯以涼水激臉,他的精神為之一振。關于麥西亞王即將進城的說法,已經由教士們告知城中的所有人。倘若那位大貴族可以將在青蛙橋村的仁慈復刻到雷恩城,民眾自然竭誠歡迎,按照教士們宣稱的那樣,“仁慈王”的軍隊抵達雷恩城就是秋毫無犯。只是,所有民眾必須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雷恩爵位的空位狀態即將結束,麥西亞王將擁有雷恩。
民眾害怕未知,他們也沒法阻止強權者大兵壓境,只能在雷恩教會的斡旋下忍受新貴族的征服。城內的民眾人口不多,卻也是整個雷恩教區最富有的那批人,他們多數是為教會工作,鐵匠、陶匠、小爐匠、木匠……各色工匠比比皆是,為此全城民眾眾籌一筆巨款,才在年初的時候將入寇的布列塔尼國王請走。
城外的村民面臨著更麻煩的局面,那就是村莊土地正慢慢被布列塔尼人移民侵蝕。后者的腦袋非常正常,才不會傻乎乎地在原始森林和曠野沼澤開墾新田地,他們就盯著羅馬古道,再在道路兩旁的空地開辟新家園,必要的時候自然是武裝移民一擁而上,將那些被教會長期管理、已經被馴服得老實巴交的本地人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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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主教想馴服這群外來者,好在他們也不是真正的野蠻人,布列塔尼移民名義上接受了雷恩教區的管理。
布列塔尼人并非一個緊密整體,從海島移民來的民眾屬于不同的羅馬凱爾特小王國,因地理位置不同,不列顛島西南部的人們主要向布列塔尼半島移動,東部的人們則就近逃到科唐坦半島。名義上諾米諾伊已經是所有布列塔尼人的國王,他沒有、也不可能大權獨攬,各地貴族支持他,都是寄希望于諾米諾伊指揮聯軍帶來偉大的勝利,為民眾獲得南部更豐饒的土地。
哈特加在寫給雷恩主教的信件里說得非常明白,諾米諾伊的大軍在與南特軍的作戰中損失慘重,戰爭罪魁禍首被定義為赫伯格伯爵雷諾的挑唆,諾米諾伊已經代表整個布列塔尼與南特、麥西亞結盟,而且赫伯格伯國已經被滅國,布列塔尼王國已經得到了那邊的村莊、農田。
然而哈特加在信件上描述得再詳細,就越證明住在科唐坦半島的布列塔尼人,他們只是出動了一些兵力支援國王,結果損失人員不說,并沒有得到實際的利益!瓦納斯城是西部布列塔尼人的舊領地,丟失與否和東北部科唐坦半島的民眾不能說沒一點聯系,只能說毫無關系。
哈特加沒有直白地挑撥,然而只要讓雷恩以北的布列塔尼首領意識到現實,離間的效果也就達成了。主教瓦納留斯可不傻,他看明白了哈特加暗戳戳的用意后,果斷決定全盤支持。
不大的城市廣場處聚集著兩組車隊,換上主教長袍的瓦納留斯,鄭重地將自己的菱形高帽戴在頭上,他還將鍍金的十字架形木杖抱在懷中,再在下級教士的攙扶下坐上了有篷馬車。
兩支車隊在大教堂門口停留了一陣子,教士們互相問候了一下,就向著不同方向執行任務了。
于是,離開城市北上的車隊,他們在城外又進一步分成兩部分。他們將沿著不同的羅馬古道為大主教送信,理論上北部的布列塔尼首領都將拿到信函,至于他們做何理解就是他們的事了。大家都是聰明人,一個是布列塔尼王折損五千大軍,一個是強大的麥西亞王已經抵達,聰明人自會做出理解。
北上的車隊還要將信件趁早送到阿夫朗什修道院和圣洛修道院,無出其右是當地也是布列塔尼人聚居區。最后,送信的車隊將沿著羅馬古道直抵科唐坦半島的最北端的瑟堡,哪怕是刮起大風出現暴風雪,信使也必須送到!
因為瑟堡住著一批肯特王國的逃亡難民,末代肯特國王戰敗后被威塞克斯王國驅逐,他帶著自己最后的支持者離開倫敦,再在法蘭克的領地內幾經輾轉,最后流落到了瑟堡小海港,以當地的修道院為中心建成了一座令人傷心的聚居區。大海對面就是威塞克斯王國,已經過去二十年來,留存下來的人們紛紛故去,流亡的老國王就葬在瑟堡修道院內。如果肯特流亡者再宣揚自己的名號,很可能遭遇威塞克斯貴族的追殺,乃至令本地的布列塔尼人緊張,怕是不勞前者下手,后者就能出兵毀滅瑟堡的肯特人社區。
于是老國王的獨生子隱姓埋名,干脆剃干凈頭頂的頭發做起瑟堡的修道院長,社區也在名義上接受雷恩大主教的管理,靠著這一層關系得到大主教的安全庇護。只有少數人知曉瑟堡修道院長的真實身份,沒有誰比雷恩大主教更清楚,他打算將此事告知雷格拉夫,同樣的也必須將雷格拉夫抵達一事告知瑟堡。
就這樣兩支車隊火速行動,坐在篷車里的大主教繃著滿是皺紋的老臉,他忍受著顛簸順利在當天中午抵達了一片祥和的青蛙橋村。
大批戰馬在荒地里肆意啃草,大量下馬騎兵在村外閑適地亂走。村民繼續他們的砍柴備冬的工作,一些小孩趕著家里屈指可數的養在道路附近放牧,村民仿佛完全不擔心有軍隊駐扎,只能說明雷格拉夫的確沒有縱兵劫掠。
村莊外圍還飄揚著一些旗幟,掀開簾幕的瓦納留斯,他無所謂顛簸定睛一瞧就意識到那是麥西亞的王室紋章。“啊!圣安德烈十字,尊奉圣帕特里克的人們吶……”
三百年前是圣帕特里克在不列顛傳播福音,他的教士團尊奉第三使徒圣安德烈,傳說圣安德烈死在X型十字架上,于是很多羅馬凱爾特小王國,以及那些移民海盜的盎格魯薩克森小王國,他們皈依天主后依舊尊奉第三使徒。
鑒于法蘭克境內主要是圣馬克在傳播福音,他與圣本篤保持一致,流行的也就多為正十字。
突兀的圣安德烈十字進一步證實了身份,瓦納留斯沒有片刻猶豫,車隊大搖大擺抵達青蛙橋村。
見到突然有車隊抵達,一批騎兵迅速上馬接應,很快雷格拉夫也騎上馬湊近二來。
篷車內突然鉆出一個腦袋,就這樣促成了雷格拉夫與瓦納留斯的對視……
下午,青蛙橋村的谷倉,貴族與教士們齊聚于此。
“我早已聽說過您的偉大名號,想不到您竟然主動出城見我。您……真是令我感動。”坐在干草上,雷格拉夫以很標準的教會拉丁語恭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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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輕的大貴族明明就是個少年,金色頭發好似無數縷金絲,談吐平穩句句都是拉丁語。突然間,他想到了一位只流傳于古老文獻的人物——屋大維。
可雷格拉夫是明明白白的、被教宗承認的麥西亞國王,一頭金發完全證實了這一點。因為本地區的布列塔尼人幾乎都是褐黃發色,雷恩的老居民發色還要更深一點,反倒是住在瑟堡的那一小撮肯特難民普遍是金色或暗黃的頭發,僅從發色就可以輕易分辨彼此。
瓦納留斯不得不打量一下傳說中的麥西亞國王。
“呵,我的臉很奇怪嗎?”
瓦納留斯一怔,呵呵笑道:“您讓我想到了一些偉大的國王。果然,您就是麥西亞國王。”
“哦?仿佛您話里有話。”
既然話趕到了這里,瓦納留斯干脆承認:“的確如此。有一些事我會告訴您,也許一些重要事宜還是在教堂內慢慢商討要好。”
雷格拉夫其實不在意,他本來不打算在雷恩城久居,今日見到了瓦納留斯,下一步就是在小小的雷恩城內做一次宣示大權的武裝巡游,然后就宣布雷恩教會依舊代管雷恩伯國的日常事務,一切照舊。“既然事態重大,我們大可進入雷恩城后再詳談。因為,我也打算宣布一些事情!一些……”雷格拉夫特意伸直脖子,湛藍的雙眸顫抖著,熱情明示:“一些您與民眾都會快樂的事情。”
“真是太好了!民眾獲悉您要進城,他們都非常歡迎一位仁慈國王。我代表教會,代表民眾歡迎您進入雷恩城。您!會是最完美的伯爵。”
因為列日大主教全程陪同,連雷登修道院長也在場,瓦納留斯沒有任何猶豫,急不可耐地請求雷格拉夫立刻進城、立刻宣布掌握大權。
于是號角聲響起,優哉游哉的騎兵們紛紛上馬,客居青蛙橋村的所有人立刻在雷恩大主教的親自帶領下,走羅馬古道于當天傍晚抵達城市。
小小的雷恩城有著厚重的羅馬古墻,它本來也是易守難攻的城市,但教會放棄全部的武裝,雷恩完全是不設防城市。
雷格拉夫騎上黑色的法蘭克馬,一如他父親留里克那樣,不戴頭盔也不戴帽子,在扛著騎槍、一身戎裝的重騎兵護送下,要彰顯武威,更要讓夾道歡迎的民眾看清楚他的那張帥臉,還有腦后那標志性的金色馬尾。
全城居民都出動了!連帶著附近的兩個村莊的民眾也都聞訊聚集在路邊。
只見一眾重騎兵肩扛騎矛而來,身上穿著白色罩袍,袖子的鎖子甲、鐵皮盔正在夕陽下返照橘光。騎兵們還護送著多輛馬車,一些教士所在上面,尤其是一位尊貴教士,他穿著極為華麗的主教長袍,親自手扶一尊巨大的木質十字架。恍惚間,仿佛傳說中的麥西亞王、重騎兵部隊,都在護衛著那一尊十字架。
是傳說中的“真十字架”么?短時間內就出現傳言,人們不相信真十字架會出現在小小的雷恩城,不過……保不齊那十字架里存儲著一小塊真十字架碎片。
雷格拉夫決定故技重施,他令部下將手頭的銀幣全部拿出來,先坐上一番統計后,以“借款”的名義從部下處拿到全部現金。
他自己打算慷慨一番,可不會蠢到要讓部下們慷慨解囊。
于是金錢攻勢再度發動,他借來五磅的銀幣(成色不好)現金,又安排一些人在騎兵路過民眾時公開拋灑。
灑向空中的銀幣被夕陽照成無數閃亮光點,起初被奇怪東西砸到腦袋的居民下意識捂住頭,結果看到腳邊居然是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撿起來一瞧竟然是銀幣!
人群沸騰了!接著逼仄的城市街道一片混亂。
麥西亞士兵一邊撒錢,一邊用法蘭克語宣布:“銀幣!麥西亞國王!賞賜!”
他們以最簡單的詞匯宣講,民眾趴在地上瘋狂撿拾,以至于武裝巡游只能尬在街道上,亂糟糟的場面令瓦納留斯非常無語。不過這種場面哈特加已經見得太多了,真是羅斯王善用這一招籠絡人心,雷格拉夫是那家伙的大兒子,真是把招數學了個淋漓盡致。手段老套又粗俗,不得不說是真的有效。
騎馬的雷格拉夫與廣大戰士立定原地,也就笑意盎然地看著整個雷恩城的居民匍匐在地撿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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