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其他村落,香農大村鎮的居民面對新來索羅涅楓丹村民,態度上完全不會覺得來者是「卑鄙的外鄉人」。
因為自己的身份是農奴,如此卑賤有何資格去指責那些外鄉人。
加之新來者是另一位尊貴者的手下,其被劃定的居住地本身也是一片荒地,就更無人指責他們占據了自身的生存空間。
就在東部地帶,大森林與埃維納河交匯處,全新的索羅涅楓丹村在此扎根,同時它也成了布魯諾的薩克森軍駐地。
他們的身份都被定義為薩克森軍,五十名戰士與三十名獵戶,在客居香農的同時,目前也為雷格拉夫鎮守封地的東部。
兩兄弟聚首,一切向著更美妙的方向發展。
就是雷格拉夫在封地施展的政策令布魯諾匪夷所思,難道這就是仁慈?
「你何必把山林開放給農民?這樣一來他們瘋狂索取,好處都被他們得了。你本該好好收稅,現在把這些稅負取消,你以后怎么辦。」布魯諾一度懷疑這么干是自戕,不過自己妹夫這么做了,如果事情做得好,等以后自己繼承了薩克森公國,某些成功經驗可以效仿。
雷格拉夫也有話說:「我父親告訴我,民眾富余了才能招募強壯戰士,民眾有了自己的財產才會拼命保護它。」
「賜予農奴財產,許可農奴伐木狩獵,這樣,他們就不再是農奴了。」
「但這就是我需要的。」
好兄弟有意在自己封地把農奴制度事實上廢除,獲得自由的農奴真的愿意為他們的新主子賣命嗎?
不過,布魯諾敏銳的意識到,好兄弟的決策對自己有著明顯的好處。
畢竟此乃雷格拉夫的封地,自己雖是他大舅子,按照舊規定,自己不可在此無端索取資源財富。除非雷格拉夫特需自己來自取所需。
雷格拉夫發新政針對所有人,哪怕是客居者也享有一系列的新權力。
布魯諾意識到,自己可以命令部下隨心所欲伐木撈魚,只要有充足力氣,建造一座木制的大廟宇也是合規的。
這對索羅涅楓丹村民就更美妙了,新的圖爾伯爵食言了,當地村民對外來者各種排擠,村民活不下去本想著落草為寇,如今移居到香農,一切果真如布魯諾大人聲稱的那樣——香農男爵賜予大家好日子。
帶著驚人的熱情,村民帶著斧頭、刮刀沖向森林,與薩克森士兵一起興建他們的營地。他們的速度必須快,因為快到萬圣節了,第一場雪隨時可能降下。
茂密大森林對香農本地人危機四伏,新來的村民人少但每個男人都是優秀的森林獵人,也就是寶貴的弓手
木弓在整體偏潮濕的環境很容易掉磅,骨頭做的箭簇難以擊穿大獸的皮。為了生存,這是一群敢于組成小組,帶上長矛與野豬、熊搏斗的人,如今他們的短木弓紛紛安裝鐵質箭簇,在狩獵問題上實力大增。
一些男人帶著弓與矛進入森林,很快就發現森林深處的野鹿群。
他們根本不怕遭遇兇猛野獸,十多人在森林里轉了一圈,當太陽快落山時,獵人們合伙扛著三頭野鹿與一只小野豬高高興興回到營地。
野豬騷味重,野鹿肉腥,習慣忍受這一切的人們高高興興分食這些肉類。布魯諾和他手里的所有人,當夜就分食了一頭鹿,其余獵物索性大卸八塊被積極制作肉蒲肉干。
又是新的一天,獵人繼續進入山林行動。他們完全不擔心迷路,因為聰明人發現這座大森林整體坐落一大土丘上,只要爬上橡木樹梢遠眺,就能找到靜靜流淌的埃維納河。
在索羅涅森林艱苦求生的他們,在香農森林好似回家一般。這里的土壤更硬一些,絕不會出現一鋤頭下去自流泉滲水的情況
,礙于現在太過寒冷并無墾荒的機會,他們也不知自己要在香農客居到何時,就更沒有墾荒種地的動力。
倒是全村男女老少對打獵充滿熱情。大人帶上各種武器深入林地,追蹤鹿群的腳印,若是發現了野豬群,只要野豬并不巨大就主動追殺。
女人和孩子故意布置小陷阱,抓得就是松鼠與野兔,以及用誘餌和絆繩抓斑鳩、雀雉。
他們都是通過陷阱捕鳥,所獲鳥兒羽毛完整。相比于在河畔游蕩難捕捉的大型水禽,所獲小一些的鳥兒仍有優秀飛羽,這樣制作箭矢的一大材料突然變得非常富余了。
新來的索羅涅楓丹村民正在大規模狩獵,實在給了本地村民強烈的獵人震撼。
曾經令人畏懼的大森林仿佛成了這群家伙的樂園,主要到這群人每天都在大肆吃肉,在極度羨慕下,香農大村的民眾也豁出去了,帶著各種農具改的武器走進森林。
于是,香農大村自發出現一些露水集市,村民自行交易的就是形形***的小鳥小獸。
在宏觀上,被貴族權力禁錮著的主觀能動性瞬間釋放,本地人從農民轉化為獵人不過是幾天的事,他們不但開始堆砌自家的木柴墻,也首次能夠大肆吃肉。
作為本地唯一領主,雷格拉夫和他的兄弟們也享受到了紅利。
暫時不勞他向村民索要一些獸肉,每天就是有感激他的村民帶著捕獲的鳥獸站在營房外感謝。
同時布魯諾每天都拿出一些獸肉送到好兄弟的軍營,算是變相支付客居的地租。
初冬好似盛夏,香農男爵領全境熱熱鬧鬧。
所有發生的一切教士們看在眼里,修道院長博德跟高興雷格拉夫的仁慈,就是現在的局面正變得失控。
甚至于每周的禮拜日修道院宣禮堂該一如既往擠滿了人,這一天卻前所未有的只來了一半。且說來訪的一半人員清一色是女人,婦女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急躁,仿佛希望院長照著手抄本福音書把那些廢話說完,大家急忙回家忙活自己的事。
因為隨著狩獵行動愈演愈烈,第一次香農大村涌入大量皮革,婦女們就要抓緊時間用草木灰粗略鞣制獸皮、鳥皮,再縫制成御寒衣物。
獸皮的異味可以忍受,它是麻布的替代品,有總比沒有強。
因為,一些農奴家庭生了很多孩子,奈何家里衣物很少,以至于一套衣服只能由家人分享,在家宅內部一些小童只好穿著遮羞布亂跑。哪怕如此強烈村民見怪不怪,他們內心里可不覺得這合理。
絕對貧困使得農奴們有迫切改善生活現狀的需求,至于用哪些手段改變……
索羅涅楓丹村的村民不是一般的外來者,他們給一度榆木腦袋般的本地農奴提供了一種新的可能性。
那個村子人口很少,湊出三十名獵人即極限,而所有獵人在身份上都是「薩克森軍弓箭手」。
只要在森林里打獵遇到這些伙計,本地人與之攀談,后者都會驕傲地用鼻音很重的法蘭克語聲稱「我是北方薩克森公爵的戰士」。
實際是,本地村民知道這群家伙的真實出身——另一邊森林里徘徊的「法外之人」——與前些年被伯爵軍剿滅的森林匪徒恐怕沒什么不同。
農奴有何資格笑話匪徒,匪徒還能搖身一變成為另一位大貴族的戰士,之后擁有很多特權。
于無聲中,有的農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領主。
香農的村民在日常生活中不得不開始與雷格拉夫手下戰士的接觸,而且很多接觸就來自后者的主動。
本地的農奴家庭眾多,他們生活條件差,所有男女的身體素質都糟糕,長期慢性營養不良使得男子身材不高,女子就更是小矮人了。
大人許諾了,兄弟們來到香農即可娶妻。
在快速完成伐木儲備木柴的伙計后,無所事事的金發戰士就開始在大村中游蕩。
由于之前積攢的人緣,本地人已經不再恐懼這些諾曼人,當有的高壯家伙走到身邊,年老的男人不恐懼,就是非常敬畏。
但有的男人以法蘭克語磕磕巴巴的問詢,足夠老家伙把喝進嘴的水噴出來。「你家里有未婚的女子嗎?」
金發的大人是何意?
有的戰士不想無端惹事,友善提出自己有意結婚的想法。
被問話的老農奴唯唯諾諾一輩子,被大人的扈從戰士討要女子,自己把女兒給了便是。現在怎么能奢望嫁女兒呢?
老農奴也不敢拒絕,只好將金發的戰士往家里領,然后將未婚的女兒帶出來任大人挑選。
有態度和善的,就必有態度蠻橫的,或者是態度蠻橫才是多數人的選擇。
香農大村很大,本地人身份都低微,就像過去的駐軍魚肉他們,雷格拉夫的戰士們這么干了,當地農奴也不敢反抗。
要區分結婚與否的女子非常簡單,在整個圖爾地區,凡已婚女子必戴頭巾,未婚者則展露出長發。
香農地區也是如此,只要看到那些不梳理發辮、展露披肩長發的年輕女人,她們都是未婚的。
基于信仰,女人不可屠宰家禽小獸、不可持大鐮刀摟草割麥子,她們能從事的農家勞動很有限。
譬如結伴去村里水井打水。
于是,一場轟動整個大村的事端也就發生了。
因為,有的戰士被個別村民請回家里,當其回到軍營后,就告知兄弟們自己的痛快精力。
雷格拉夫獲悉相關情況,給予的完全是支持態度:「要是你們能自發的物色到妻子,我也就沒必要和教士們討論一番給你們安排女人了。」
不過他也強調:「根據信仰,你們選定就能搞定女人就是正妻子,做了選擇必須負責到底。」
大人是這樣態度,瞬間激勵所有戰士,連老埃里克也行動起來,即便有狂妄且嘴瓢的年輕戰士質疑這位老戰士是否還能一展雄風。
在他們看來,整個香農大村就是個大羊圈。諾曼人是大爺,能瞧得上農奴家的女子是農奴的福分。再說,所有兄弟日后至少混得一個騎士身份,能被看上的女子,她以后得以想法,其娘家人都能跟著享福。
以一種主人恩賜仆人的心態,整個軍營全體出動。
于是,結伴打水的少女被金發戰士集體拉走。他們戰斗時殺人不眨眼,對待手里的「綿羊」也就盡顯粗暴之能事。
事情瞬間引起軒然大波,整個香農大村雖沒有發生騷亂,本地人有一次想起被之前伯爵駐軍支配的恐懼。
至于那些戰士,不少人甚至把擄來的女子直接扛到了軍營,然后走近自己的大人,要求雷格拉夫立即落實承諾,事情弄得很不好看。
還能如何呢?越來越多戰士粗魯辦事,一群哭哭啼啼的女子如小楊一般被控制,金發戰士以諾斯語嚷嚷:「老大,我要和她立刻結婚。」
也有人見狀,以為時機已經到了,將已經談好妻子手拉著走,雙雙走進軍營。然后,笑意盎然的女子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同村姐妹頓時傻了眼。
一百個戰士集體要求自己兌現諾言,甚至是老埃里克也不免俗得拉著一個表情有些呆滯的無頭巾女子進入戰場。
雷格拉夫不得不站在木柴堆上俯視這群作亂的部下,指著他們叫嚷:「我要你們娶親不是要你們去搶,現在怎么辦?還有你!」
他見到了老埃里克,情緒激動地質問:「你手里的女人,也是搶的?」
「那倒不是。」老家伙道:「我向她家人討要的。我是個聰明人,給了她家一小包銀幣,她的家人就高高興興把女人教出來了。」
「就是!」雷格拉夫順著話茬伸手指了一遍兄弟們:「你們手里都有些銀幣,能用錢辦到的事何必瘋狂?」
已經嚷嚷了好一陣子,戰士們態度是一貫的——我們會負責到底。
「也罷。那就這么做吧!我會告知教士此事的來龍去脈,再擇一個好日子你們全部結婚。」
雷格拉夫又不是真正的大善人,他的部下對他也不是簽署了賣身契。
從一開始,自己與兄弟們就是合作關系,并非因為自己是羅斯王的兒子,一群北方人就必須賣命到底。
他生氣的點只有一個,所謂給些錢就能完成的事何必如戰爭掠奪般去搶。
然而不少年輕戰士把事情都辦了,也無外乎一些女子被控制起來后,驚嚇得雙目無神。
對于這些事村民的態度極度復雜,隨著事態的發酵,村民考慮自家的利益,陸續開始支持諾曼大人的「正確舉措」。
甚至有村民嚼舌頭,自家的女兒也不比別家的差,僅僅是沒在諾曼大人面前晃蕩而與娶親失之交臂。有的家庭數落自己待嫁的女兒過于靦腆,有的對別家嚼舌頭,自然也有人驚呼諾曼人本身就是野蠻人,自己這些日子在與狼共舞。
香農大村盡顯人間百態。
但圣馬克西姆修道院的一眾教士,對大村發生的鬧劇只有震驚。
震驚之余再想想,他們的本質是諾曼人,想到這點只能慨嘆一個「還能怎么樣呢」。
修道院長博德突然對雷格拉夫縱容部下的行為很憤怒,卻也不敢直言苛責。
他也沒有想到,雷格拉夫那小子在鬧劇后當晚就前來修道院謝罪。
就像之前一樣,博德依舊對年輕的男爵畢恭畢敬,就是態度上多了一份恐懼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