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拿騷村的男人們在集結,比起對信仰的篤信,他們更在乎通過一場戰斗換來一筆財富。
當然,參戰的理由不可能如此野蠻,所有軍隊將打著拿騷男爵的旗號,以正義之名得到科布倫茨。
男爵領要擴張,藍狐宣稱此乃得到了東王國路德維希大王的授權。甭管是否有文件、證人來證明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拿騷軍隊集結發動戰斗就是屬于王國內戰的一部分。
誰是正義?拿騷一方將宣稱東王國的路德維希就是正義。
第一次,平凡如河邊青草的村民得到了重視,在名義上大家居然是為路德維希王作戰。
其實大家也都明白戰斗的樸素意義,即便只是跟著真正的諾曼軍隊的身后搖旗吶喊,事后也能得到好處。
村民中遂有懷疑者,隨著神父康拉德當眾宣布修道院也支持男爵領的行動,所有的質疑便似升騰的炊煙快速消散掉。
總集結的羅斯軍隊可謂魚龍混雜,大家以諾斯語相互溝通,又盡量在服裝上做到統一。
兄弟們磨好了劍和卸下,而武裝貨船上的那六座扭力彈弓皆從固定位卸下。
原則上安排給村民的任務是搖旗吶喊,考慮到現實的需求,村中所有的持弓獵戶被集結,甚至只要是自帶短木弓懂得射箭的人都算上。
加上自有的射手,藍狐硬生生集結出了一百人規模的弓弩手,就是大家的武器參差不齊。
近戰是劍盾手搭盾墻,后排是長矛捆斧頭的戰戟手輔助。有六座安裝在雙輪農用手推車上的扭力彈弓,以及百名弓弩手。
一支低配版的羅斯傳統軍隊握在藍狐手里。
這不是藍狐首次指揮作戰,而是首次以獨立指揮官的身份,指揮一支兵力逼近八百人的大軍獨立行動!
其中壓力唯有他本人知曉,卻見其弟弟黑狐,這小子根本不知二哥面臨的精神挑戰,滿腦在都是對功業的幻想。不錯,這個黑狐就是想看到血流成河。
如果是羅斯王面臨一場大戰,他會做什么?
定然是在做完戰前物資準備后,將大軍于一公開的空場做一番宣講。倘若軍士人數極多,即將下級指揮官聚集做戰前動員,再委托這些精英將國王的意志傳達到每一個戰士。
過去并沒有酋長由此作為,藍狐自己也不太清楚做一番宣講是否極為必要,他耳聽目染想著既然大王頻頻這么做就一定有道理,自己便在拿騷村的河畔荒地空開宣講一番。
他身上套著鎖子甲,一頂明顯緊湊的鐵皮盔套在臉上,擠得自己臉頰有點鼓。觀者都注意到藍狐老大戴著的不是自己的頭盔,那頂大碼鐵皮盔正戴在其身邊的小胖子腦袋上。
畢竟是戰爭,弟弟沒經歷過真正的血戰,竟妄想著自己身臨戰地一定可以獨善其身。這是愚蠢的!出于對弟弟的愛,藍狐最喜愛的甲胃套在肥胖的老弟身上。
藍狐自己的形象有些滑稽,恰是如此意外地引人注目。
他以諾斯語重申一番作戰時要注意的情況,注入不得濫殺、要首先嘗試抓俘虜、不得迫害科布倫茨的女人、要首先奪下堡壘云云。
他也不能確定自己有絕對的掌控力能保證大軍絕對聽話,他能相信的就是軍中的“老家人們”絕對聽話。
這種情況下神父康拉德便高調地站出來。
“記住!你們要仁慈,不可違背主的意志。那些平凡的人與你們一樣,不可以傷害他們!你們的敵人只是科布倫茨的駐軍,如果他們投降,你們就放下殺戮的劍。這樣,你們就不是徒增罪孽。”
康拉德以拉丁語發言,藍狐再將之翻譯一番,引來羅斯軍隊整體的噓聲。他在以拿騷當地方言同樣宣講這些話語對村民武裝就很適用。
現在拿騷村的碼頭集結起二十條長船與一艘武裝貨船。
來自北歐的戰士陸續登上長船,他們已經穿戴好必要的武裝,這一身裝備使得戰士一旦落水就能沉底溺亡,為了能迅速完成登陸,兄弟們也豁出去了。
先登陸的人在棧橋旁的長船靜坐,隨著人員陸續就位,安置在岸上的人們開始解開捆在木樁的纜繩。
武裝貨船上盡是拿騷村的民兵,他們扛著長矛和旗桿坐在甲板密密麻麻。持號角的人站在船艉甲板這一高處,在看到藍狐發出的信號后,低沉而悠揚的號角聲像是預兆著北方勐獸于森林現身,集結在蘭河拿騷村的羅斯軍傾巢出動!
擱在以前,亨利拿騷只能拿出精心訓練的五十名騎兵,若是舊時來茵高伯爵催的急,他至多可以再拿出兩百人的農夫武裝。
固然比起王國的常備軍,一眾農夫武裝簡直是濫竽充數的!只是,查理曼時期整個王國巔峰時的十五萬正規軍已經風光不再,精壯的戰士早已老去,由這位大帝確立的征兵體制簡直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崩解。因王室事實上持續近半個世紀的內斗,各地諸侯的權勢越來越大,他們啃食舊有征兵體制,最后落得軍隊愈發貴族化。
中王國的洛泰爾按照舊規繼承著法蘭克國王頭銜,舊規是三分王國,他分到法蘭克族占比最多的地區,也得到最多的常備兵。他意識到王國分裂的惡果,這才武裝削藩,內戰因而全面爆發。
內戰消耗著三位頂級王子本就不多的常備軍,他們的封臣們借著戰爭紛紛擴展自己的私軍,侵占著本該直接效忠國王的兵員。大大小小的封臣們當然有理由,所謂你讓我出兵打仗,就必須給予我更多的權力,我才能帶著更多軍隊為你打仗。
三位王子哪里有那么多的財富供養龐大軍隊,便只能下放權力。
遂在中王國,直接體現在梅茨伯爵阿達爾伯特的軍事實力快速擴張。時局決定著洛泰爾大王不得不依賴梅茨伯爵守衛他狹長領地的中部地區,倘若沒有這位大封臣的堅持,洛泰爾并沒有能力將自己的主力掉到斯特拉斯堡附近區域和最反對自己的三弟路德維希拼命。
東王國的情況更為復雜,經歷840年的大敗仗,路德維希能牢牢控制的就只有老家巴伐利亞了。多虧了全新的薩克森公國、圖林根侯國,龐大的科隆教區、沃爾姆斯教區,以及一些小封臣的名義效忠,使得東王國還維持著框架。
拿騷男爵領在法理上沒有直接效忠路德維希,至少還在東王國這一框架里。
八百人的軍隊!就在路德維希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打著他的旗號大張旗鼓地如棕熊鉆出它藏匿的洞窟。
一支分明是北歐裝束的艦隊殺出蘭河,高調地出現在來茵河主河道。
所有的桅桿上都懸掛著白底黑線的“黑十字旗”,繼而是一面真正的查理曼戰旗,它縫著線條略抽象的三只獅子,這面本是大半年前羅斯軍戰利品的旗幟,如今落在藍狐手里就是為了后續行動行方便。所謂打著路德維希旗號行事,明顯上就是揚起這面三獅旗。
旗幟在此,就算行動主要是為了發財,它也有了偉大的理由。
長船拱衛著大船,各長船收了長槳,艦隊在寬闊的河面自由漂行。
來茵河并不寬,但對于造船能力令人遺憾的法蘭克人,他們并沒有短時間大規模渡河的能力。小舢板一次運不了幾個人,固然他們可以用大量容易漂浮的松木拼裝木筏乃至做成浮橋,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來茵河因而在下游、中游成了事實上的天塹,如今唯有北歐款式的長船可以無視它。
科布倫茨的中王國守軍不聾不瞎,這段日子以來守軍目擊到多次異樣大船堂而皇之地漂行。大型船只竟在兩頭尖尖的北歐長船牽引下逆流而上?居然高調打著路德維希的旗號?
“這就是路德維希手下的諾曼傭兵。”
路德維希繼承了其祖父查理曼對諾曼世界的政策,其麾下有丹麥傭兵并直接參與內戰一直是公開的秘密。戰場上中王國軍與集體持圓盾的諾曼傭兵有過幾次沖突,后者總是不講戰斗規矩毫無貴族體面,使得中王國吃過小虧。
一開始,來茵河主河道漂行北歐長船使得科布倫茨守軍精神緊張,搞的他們即將要登陸搶劫似的。
一年來這一情況已經多次,甚至規模很大的船隊經過,也無攻擊科布倫茨的樣子,不過是安靜漂過罷了。
守軍旗隊長名叫弗雷德·埃德蒙德,他并沒有封地,唯有一個騎士的頭銜。他是常備軍的軍官,手下兩個百人隊,全軍直接效忠洛泰爾大王本人。
在這個新老時代交替的階段,時局對于弗雷德和他手下頗為不利。軍隊駐扎在科布倫茨,旗隊長行使者封建領主的一切權力,他可以以自己的意志行事,卻無法讓自己的后裔世襲。
普通戰士老了將領取一筆退休金,弗雷德老了就到遠方的一個小村莊做騎士領主。洛泰爾便是如此對自己的常備軍許諾也的確如此落實,只是它真的公平嗎?
科布倫茨城之南是一座山丘,宏觀上屬于黑森林山區的一部分。過了這座山原則上就是龐大梅茨伯爵的領地了,如果梅茨伯爵想要“親自守衛”科布倫茨且得到國王的認可,兄弟們就只好為之騰地方。
科布倫茨已經多次易手,知曉這一地方的歷史,守軍旗隊并不認為這地方是自己的家,所以也不該成為葬身之地。
被認為是東王國丹麥傭兵的船隊在主河道上反復橫跳,就算一開始旗隊長聲稱“狼來了”,每一次的警報最后都以平安無事收場,這一次那些人規模更大,看起來也只是向南平安漂去而已。
附近的村民已經無動于衷,固然他們與對岸的人們因為來茵河天塹基本沒法交流,完全不覺得這些過境的船隊對自己能帶來什么。
就在軍民非常松懈的狀態下,登陸悄然開始。
藍狐和黑狐同坐一條長船,他的老隨從奧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瓦迪帶領一波兄弟,又在軍中的約塔蘭人中提拔一個叫埃里克綽號“大門牙”的人帶領一波兄弟。神父康拉德順理成章指揮著拿騷村的農夫武裝。
龐大的軍隊做了細分,于是搶灘登陸便有了章法。
“這座山像是把科布倫茨分割了,那個堡壘就在土丘上。”黑狐望著那低矮山丘不禁嘆言。
“不礙事。”藍狐大手指著山丘下的村莊定居點:“那里連圍墻都沒有!我們就從村莊登陸,把當地人全部俘虜。”
“就怕他們逃跑呢。”
“所以要將他們的逃亡路線切斷!”
藍狐指導著整個艦隊出擊,長船便故意在山丘堡壘和村莊的連接處發動沖灘。
基于神父康拉德的情報,藍狐知曉對岸河畔的情況。那里的河畔區一樣有著一些淤泥,強行沖灘不傷龍骨,戰士們下船也好立刻行動。
也許就像過去幾次一樣,那些大型船只對科布倫茨不屑一顧就漂行遠方。生活無趣的居民把看大過境當做樂子,本來也快到麥收季,最靠近科布倫茨堡壘的這些村民靜候著收獲,也開始忙著打草噼柴為不久后的冬季做準備。
結果,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數量驚人的持圓盾的人跳下半擱淺的船……
陽光下鐵皮盔劇烈反光,整體衣著偏白的羅斯軍隊上岸后便開始快走。
意識到有危險,最先目擊的村民帶著農具便開始狂奔。
藍狐敏銳注意到這一點,他再瞟一眼南部山丘上的石頭堡壘,在看到自己人居然有一部分向著南方堡壘沖,便厲聲吼叫:“蠢貨們先別沖擊堡壘!我們把村莊圍了!把他們全俘虜!”
這番吼叫有了作用,那些向南沖得最快的人發現身后的同伴集體奔向北方,不得已只好跟上大部隊了。
如今的時代“德意志之角”并不存在,科布倫茨固然是個很古老的日耳曼人定居點,如今的841年的仲夏,它就是一座建立在羅馬軍營故地上的軍事據點。
本是“德意志之角”的區域存在著村莊,村民種植放牧順手坐著近岸撈魚的伙計,所繳納的十一稅源源不斷供應修道院和山丘上的軍營。
村民住在一個半島型的區域,來茵河與摩澤爾河構筑起這逼仄區域,登陸的羅斯軍隊將之分割便順理成章。
此刻,山丘上的堡壘已經號角聲大作,旗隊長慌了神,眾軍士不知如何是好。
也許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閉堡壘大門。
旗隊長弗雷德站在高處抬頭,探著上半身幾乎墜樓,他對著部下吶喊:“弓箭手上城墻!立刻封閉所有大門!把所有睡懶覺的人踢醒!盡量把最近的任何人拉進堡壘里!”
他已經沒能力接收最近村莊的民眾,由于那些家伙一定是東王國的傭兵(他十分確信),對這些家伙素無好感的他很擔心這群狠人會肆意殺死村民,乃至破壞修道院,就像聽說了諾曼人傳聞。
路德維希豢養這樣的傭兵就是其一樁大罪,洛泰爾便向自己的親兵宣講此乃褻瀆之罪,要求部下對該傭兵團體一旦交戰就不留活口。
難道,就指望二百人的守軍走出堡壘和那群諾曼人拼命?對方明顯人數極多!科布倫茨堡壘已經自身難保了!
對于藍狐和黑狐,他們的軍隊短時間內就沖到了登陸點另一個的摩澤爾河。
畢竟這一區域整體逼仄,殺穿登陸地僅有兩個公里而已,平坦之地每一個戰士都能在來茵河登陸點看到不遠處的所謂摩澤爾河道。
村民們當然知道逃向南方的堡壘可以得到守軍的庇護,乃至利用山區優勢逃得更遠。奈何退路已經被切斷,仍有大量村民待在家中根本連逃亡的時間都不存在,待在村外的人陸續返回村內。很多人在驚恐中涌入修道院,危急時刻或許只有祈禱主能庇佑他們。
值此危難時刻,一個中年人挺身而出。
科布倫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右手高舉的十字架呼吁大家冷靜,他也強壓內心的驚恐。見得神父如此冷靜,驚恐的村民也紛紛跪下來,不停地胸口劃著十字。
固然也有人鋌而走險坐小船撤離,絕大部分村民根本沒機會逃走。
也許真是奇跡降臨!那些武裝者明明已經抵達村莊外圍,就在村子外集體駐扎下來,好似有神圣力量阻撓他們繼續前進一般。
愈發覺得詭異的神父巴赫伯特或許那些人舉著十字旗,甚至連盾上都畫著巨大的黑十字。
“也許他們并非要殺戮?而是別有企圖?至少可以和他們聊聊。”于是神父帶著下級教士們,刻意扛著木料臨時捆綁的大號木十字架現身,與村外密密麻麻的軍隊對視。
這一看不要緊,神父看到了更多的旗幟,那是清一色的十字旗,而做了一地的戰士明顯是見得自己現身就紛紛站起來。
此乃藍狐故意為之,反正被包圍的村莊插翅難逃。他本著商人思維首先想的就不是大大咧咧去打劫,就給了對方安定精神的時間,再聽取隨軍并完成登陸的神父康拉德的建議,真的等來了其人的朋友,大抵就是那個有點句僂后背的中年教士吧?一個叫做巴赫伯特的神父。
這不,康拉德帶著他的教士,一樣是扛著一座十字架現身。
“我的朋友!是我!康拉德!”他張開雙臂公然現身。
竟然遇到了朋友,即便這位朋友彼此只有少量的書信往來,唯有在沃爾姆斯大教堂參與彌撒的時候細聊過多次。巴赫伯特雖搞不清狀況,至少康拉德神父在場,說明局勢并不危機。
巴赫伯特神父內心的恐懼削弱了很多,他知道大量村民正探著腦袋關注局勢變化,這便主動向軍隊走去,意欲問清楚到底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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