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在芬蘭灣,大量的羅斯、芬蘭漁船肆意掠奪者春夏之交的豐沛魚獲。鯡魚、波羅的鱈、狗魚、歐鱸,漁民以有限的能力肆意捕撈。
一般而言,拖網漁船就是將大網撒在水里,拖拽著它游弋,能撈到多少魚獲全憑運氣。
漁民編織的大網皆由亞麻、船纜麻混編,保證了韌性和強度,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織網材料。就是這樣的大網耗損也很厲害,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是一種現實。
在茫茫大海撈鯡魚就是賭,能撈到多少就看神的恩賜,于是漁民在出海前總是對著自己購買的弗雷神塑像跪拜,甚至是花錢去新羅斯堡大神廟供奉,只為這位財富的守護神賜予收貨。
無論鯡魚撈多少,運回港口就會頃刻售罄,價格便宜一些沒問題,漁民總體是賺的。
也有不少漁民對大肆捕魚缺少耐心,他們愿意采取更穩妥的辦法,便是釋放釣餌去釣鱈魚,只要釣到一條大家伙就足厚一家人大快朵頤多日,倘若再多釣一些,一樣賣個好價錢。最關鍵在于釣魚的材料成本很低,碳鋼魚鉤和麻繩魚線就足夠,餌料就是小魚。
介于兩者之間的正是進入內河捕捉鱸魚。這些澹水魚多次一些,不過精通吃魚的羅斯人早就把魚研究透了,以匕首割掉魚刺多的部位,剩下的都是魚肉。
芬蘭灣附近海岸都是無人區,大量的河流入海口肉眼可見。
所有的內河都可能蘊含巨量澹水魚資源,引誘漁民帶著武器去冒險。
便有五個漁民家庭結伴而行,帶上魚叉、斧頭、箭和木十字弓,劃著兩艘長船有意識地本想一條未知河流的入海口。
他們家家帶有大網和釣鉤,有多帶了一些發苦的劣鹽。這些粗制鹽還需要提純里面的氯化鈉,漁民們到不挑剔,這種劣鹽畢竟不是直接吃的,而是隊多抓的魚或獸肉防腐處理,等到食用時則要再烹制一番將多余的鹽煮掉。
這是一條頗為寬闊的河流,肉眼可見的有別于其他的小河,而它的流速并不高。河畔郁郁蔥蔥多森林,河邊盡是茂密的蘆葦叢。
他們在岸上暫居,砍伐小樹搭建窩棚。再把陶甕支起來,烹煮剛捕撈的鱸魚。
五個家庭的婦孺協作做飯,孩子們忙著用小刀刮魚鱗,再把魚肉交給母親等待進一步處理。孩子在草地間嬉戲,又在河邊玩水,再試圖才草叢中抓些青蛙和蝦子,哪怕一腿的黑泥。
男人們跑得更遠,有的人負責攤開大網專注于撈魚,有的就是扛著木十字弓拎著短木弓,到更遠一些的地方狩獵。
因為目光敏銳的人發現了游弋的水禽!
一陣沙啞的嘎嘎聲引得兩個漁民的注意,他們原本身份的確是漁民,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森林獵人。
“那邊是一些大鳥?抓一只夠我們吃很久。卡爾跟緊點。”一人說。
“還是先匍匐下來,我們弄些蘆葦插在身上,避免驚到鳥兒。”
“也好。”
卡爾和布蘭德是老友,他們是從梅拉倫部族結伴移民的新羅斯人。移民加入羅斯已經是整整十年前的事情了,兩個家庭獲得新身份,也響應號召遷徙到新羅斯堡成為偏早期的定居者。
如今,兩人帶著各自家庭與另外三個家庭合伙進行一場冒險。兩艘長船就是兩人的財產,他們攢夠了足夠的錢財定購了屬于自己的船,過去沒條件的探險行為現在便可以做了。
兩人已經不再年輕,胡須和頭發開始變得灰白。他們從第二旗隊退出,各自的大兒子補充了位置。兒子們在840年戰爭不但存活也帶著大量戰利品歸來。長子已經自立門戶,作為父親得了兒子的一些禮物外,根本無權索要更多。這并不是什么問題,兩人不服自己的衰老,這便帶著小兒子小女兒開始夢寐以求的冒險。
翠綠高聳的蘆葦大量插在帽子上,蘆葦再迅速扎成捆掛在身上。
兩團翠綠的草在茂密蘆葦中蠕動,即便是眼神敏銳的老獵人也不容易察覺吧。
南風吹得蘆葦不斷晃動,附近的森林沙沙作響,噪音完全掩藏了兩個獵人的動靜,他們的蠕動也與蘆葦叢晃動融為一體。
如此,正在求偶期的北歐灰鶴一無所知。
卡爾繼續著匍匐,一支輕箭已經安裝完畢。他端著十字弓悄悄道:“現在看我,一定一發擊斃。唉,讓你來是帶上十字弓,你就是不帶。”
布蘭德全神貫注:“木弓夠輕便。唉,我本想著捕魚,誰能想到還能在這未知之地遇到一群大鳥。還有,誰知道這條小河如此漫長?只有神知道它通向哪里。”
“別廢話了。看我的。”
卡爾此刻分明就是狙擊手,這個老家伙背著一身蘆葦不斷挪動,它不知道那些大鳥是什么,就是貪圖鳥肉、鳥腿骨和那一身羽毛。
箭失悄無聲息,短促嗖的一聲,箭失扎穿灰鶴的胸膛。一只碩大的鳥突然跌倒!
鳥群瞬間驚覺,它們抬起高聳的脖子四處觀望,這一大型求偶現場的眾鳥都在探查周遭的情況。那中箭的大鳥還在蹬腿掙扎,無助地撲騰著翅膀,不一會兒就不動了。
卡爾本想著只能射殺一只,見得那群鳥觀察一陣子居然又嘎嘎亂叫起來,不由暗暗罵道:“一群蠢鳥啊。”
“嘿嘿,也許我們可以將它們全部獵獲。”布蘭德攛掇道。
“但愿吧。感謝大王弄出來的十字弓,這個木頭版本的打仗不是很行,打獵真是好。”
的確,一旦當人們發覺具備蓄力瞄準的十字弓的戰術優勢后,它的裝備量就越來越多。任何的獵人都喜歡高效捕獵裝備,聰明人可以自發改造手里的短木弓,雖然制作“親弩型”扳機系統成本太高,換做更簡單的杠桿式系統也行,哪怕使用很別扭。短木弓無法打斷野豬和熊的硬皮,射殺小獸小鳥毫無問題,遂改造成十字弓也只能獵殺小獸。
遇到灰鶴這樣的大型候鳥是一個意外,這等北歐鳥類會在芬蘭灣兩岸度過夏天,藏匿在不為之人的河畔湖澤求偶、孵蛋,待到秋季南下越冬。
第二支箭裝填,又是一次精準的狙擊。
只是這一次整個鳥群徹底受驚,它們開始騰空飛翔。
“干得好卡爾,至少干掉了兩個。”布蘭德笑道。
“不!我們還有機會。兄弟,拔劍跟我沖!把來不及飛的砍死!”
“好吧。”
兩人不裝了,蘆葦叢中突然鉆出兩個老漢,他們左手斧頭右手劍,一聲不吭沖向鶴群的駐足地。
母鶴正忙著孵蛋,不是萬不得已不會離開。或是在這些候鳥的記憶里并沒有遭遇過人類的襲擊,那些孵蛋的母鶴紛紛起身,仍有三只被暴力的獵人直接砍死。
整個鶴群能逃的都逃了,它們撂下了自己的幼鳥,兩名獵人站在這里,正笑嘻嘻地探尋自己的戰果。
“很大一只鳥,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種大家伙!”卡爾拎著一只垂死灰鶴的脖子,“真重啊。”
“鳥肉夠我們吃的了。還是好好看這些羽毛吧!賣給大王還能額外賺一筆。”布蘭德笑嘻嘻地指正。
卡爾再看看手頭的獵物,將之放下再攤開一雙翅膀。“哇!翼展如此驚人。”
“讓我也看看。”
現在,兩人都訝異與此等大鳥的巨大羽翼,每一片飛羽都極為巨大,即便小一些的羽毛也是極佳的制作箭羽的材料。
卡爾搗搗老友:“你說,我們拔了這鳥的可用羽毛能做多少支箭?”
“三羽箭的話……說不定能有三十支。”
“也許更多。讓我們再看看其他收獲吧。”
現在自然保護是不存在的,羅斯人認為所有的物產都是諸神的恩賜,獵人們一直是自由狩獵的,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過度的捕獲會造成生態災難。這就使得羅斯堡峽灣附近的野生馴鹿群早就被滅得干干凈凈,甚至連小獸也沒了蹤跡,使得羅斯部族時代出現北狩傳統。
五個家庭正站在芬蘭灣南部的未知河流區域,這一代并不是斯拉夫人定居點,他們所見對于自己都是全新的世界。
五只長脖子大鳥被拴著拖拽離開,兩人還從地窩中找到了不少鳥蛋,乃至直接殺死雛鳥帶走。
如此狩獵真是收獲頗豐,大量的獵獲引得營地的人們大為驚喜。
他們針對大鳥開水燙毛,所有好的羽毛都被收集起來晾干。
鳥肉被直接燒烤,就是口感上偏柴了些,五個家庭倒不挑剔。他們將鳥蛋留著,作為繼續探險的儲備糧。無論是大鳥還是雛鳥,吃不完的鳥肉如同額外捕的鱸魚一樣,抹上一層粗鹽后盡量烘烤成肉干。
這些大鳥都有著驚人的長腿,腿骨長而纖細,真是制作骨笛的好材料。所有人都知道國王妻子之一的諾倫精通于音樂,她需要大量制作樂器的材料,過去是用鷹腿骨制作骨笛只因其足夠長,現在這些鳥腿骨不是更長嗎?他們幻想著諾倫會拿出大價錢購買。
他們圍著篝火邊說說笑笑,今日的獵獲是個好兆頭,只要繼續逆流探索,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多的鳥群。此乃意想不到的財富,他們整頓一番立刻繼續探險。
兩艘長船繼續逆流漂泊,所有人皆在盡力劃船。
周遭的景色始終沒有多少變化,湖畔都是蘆葦,周遭全是森林,若非這條河流的存在,落實這片地區的人實在容易迷路。
突然,平靜的劃槳被前方出現的小舟打破。
“注意!前面有情況!拿起武器!”卡爾畢竟是因為年紀大了而從旗隊退出,他戰士的警覺不消。
十字弓上箭,短木弓也準備好了。
那小舟實為獨木舟,顯然劃船讓看到兩艘大船大吃一驚,在猶豫一陣后立刻選擇劃槳撤離。
“怎么辦?”有人問。
“奇怪,那肯定不是我們的人。”卡爾急忙和布蘭德商量一下,決意硬著頭皮去探訪一番。
桅桿上特意升起羅斯的旗幟,長船緊隨逃亡獨木舟的航跡。漸漸的水道變得寬闊,河流的流速進一步降低。
不!呈現眼前的已經不是河流,而是一片湖泊,以及一座有很多人字形棚屋構成的村落。
“一個未知的村子。卡爾,怎么辦?去看看?”掌控后船的布蘭德大聲喊道。
“那就去看看,我先去!你在后面待命,記住,你不要上岸。”
所以兩艘突然出現的大船對當地人是十足的稀罕事,這個與世無爭的藏匿在森林深處的小村莊的確是首次遇到外來者。
卡爾不想第一時間表現出敵意,掂量一下自身的實力,就憑五個男人和幾個半大小子搶掠這個村子根本不可能。當然這不意味著他以后不會動打劫的心思。
整個村子的男女老幼都走出居所,他們下意識保持一定戒備,只是看熱鬧的情況更多些。
一群頭發發黑的矮個子男人帶著矛和弓聚集起來,此舉迫使卡爾更為戒備。
長船還是大膽前進,他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高調站起來,畢竟婦女和兒童總不會引起對方敵意。他也是在賭,對方人數遂不算多奈何自己的人太少,一旦發生沖突己方戰敗了豈不是要淪為奴隸?這就是他要去布蘭德帶著另外的人們在湖泊上待著,一旦有變就救自己走,倘若失敗就趕緊逃,將此事報告新羅斯堡總督自會有后人討伐復仇。
卡爾謹慎地登岸了,他背著圓盾又特意換上打了很多補丁的羅斯就戰袍。這身打扮很威風,一種穿著粗布獸皮的村民大為訝異。
他先是只身一人上岸,雖然鋼劍掛在身上,又攤開雙手故意帶著笑意示意自己毫無威脅。
于是,圍觀的上百號村民里走出一個拄著木杖的老者。
老者開口便是一番詢問,其話語實在令卡爾大為震驚。因為,他基本懂得。
“你們居然是蘇歐米人?!”卡爾就以蹩腳的蘇歐米語或曰芬蘭語反問。
老者一樣吃驚:“來自遠方的巨大陌生人,你……竟懂得我們的語言?”
“陌生人?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你們,的確是我們的朋友。也許吧。你們從遠方漂流而來,你們……是為了什么?”
老者的確說著蘇歐米語,至少卡爾基本能聽懂。畢竟卡爾在新羅斯堡住久了,最近幾年只要捕魚就一定會和客居的蘇歐米人打交道,之前在海上合作捕魚的事例也有。蘇歐米的語言固有詞匯不多,學會足夠詞匯湊合使用常用語并不是太大的問題。
卡爾敏銳的意識到這些說著蘇歐米語的人絕不是芬蘭伯國的人,他們甚至不懂自己這一身衣服的意義,還有其奇怪的話語。
一個答桉已經呼之欲出了——這個村子不在羅斯王國的控制下,當地人對外界的世界恐怕也一無所知。
想到這一點,如果很多兄弟一同探險,搶了這個村子把人都擄為奴隸恐怕也不是問題。
介于對方說的都是蘇歐米語,想想看如果兄弟們真的這么辦了,那么客居在都城的一大群蘇歐米人會許可這種情況嗎?
既然雙方可以交流,也許……
卡爾想到了一個計劃,或許自己能說服眼前的村莊加入羅斯王國。他實在清楚大王留里克的喜好,針對那些不臣服的部族就殺戮,至于主動臣服的則要賞賜。如果投大王之所好,勸說這村子臣服豈不是大功一件?
看看這個村子的人口大概也有二百人,雖說人數不多,到底是存在于一片未知區域內,且有明確的水道便于羅斯人日后進駐。
卡爾做出了判斷,現在便說:“我們只是意外漂流到這里,我們的確是朋友。而且,我愿意和你們交換一些東西。”
一聽“交換”,老者立刻動了心思。
卡爾見狀立刻以蘇歐米語說起“鹽”這一詞匯,更令老者興奮得偵查。
他繼續問:“那么,你們究竟是什么人。還有這條河,你們……叫它什么。”
老者此刻也沒了心眼,沙啞著聲音指出:“我們是薩沃克(Savokot)人。”
薩沃克?一個不知道的名詞。
卡爾還是追問河的名字,得到的答桉卻非常荒誕。因為這個村莊的人,就只稱謂這條河為“河”而已。
“既然沒有名字,我豈不是可以做第一個命名人?”卡爾想著,心中已經有了結果。
這一路上他發現這條河有著特點,比如河底多沙石,混雜有一些鵝卵石,而河邊到處是茂密的蘆葦叢。在老羅斯的諾斯語方言里,形容河邊茂密的草的名詞是“Reids”,那么河的名字就是它。
(savokot人是組成英格里芬蘭人的重要一支。這條河,就是芬蘭灣以南、諾夫哥羅德西部地區的盧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