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騎兵的出現引得勞作的諾夫哥羅德人側目,大家其實什么都不必說,警惕的農人紛紛挺直腰身,他們已經意識到了一切。
軍中的斯拉夫戰士高舉著旗幟策馬狂奔,邊疾馳邊呼喊:“大王回來了!軍隊回來了!”
騎兵一路沖到忙碌的斯摩棱斯克城內,就在主要道路肆意奔走使得全城沸騰。
太上國王老奧托終究敵不過歲月,他并沒有故去,就是這幅老朽的身體真的需要靠拄拐維持穩定。
“竟然是騎兵喧嘩?快!來人!扶我去看看!”
侍從急忙攙扶起老國王,協助他至少把鍍金的貼皮盔戴上,將劍掛在腰帶。奧托不希望后生們看到自己老態龍鐘的樣子,竭力維持戰士的形象。
王后斯維特蘭娜一手抱著太子奧斯本,另一手拉扯著王子奧列格。
留里克的諸多妻妾也紛紛抱著自己的兒子現身。
王族幾乎都在諾夫哥羅德城里,他們走出宮殿驚得早有準備的騎兵們紛紛下馬。
菲斯克一眼即看出了老奧托,驚駭于傳奇英雄如今也是滿臉滄桑。
他急令兄弟們下馬,接著齊刷刷向太上國王半跪行禮。
“是菲斯克嗎?你們……你們自己回來了?”奧托略帶沙啞的詢問。
“并不是!我們是國王的先遣軍,只為傳達凱旋的消息。”
“我兒留里克終于回來了!”太后尼雅難掩激動,詢問的話語都帶著哭腔。
“龐大的艦隊正在趕來的路上,只是礙于河流湍急需要一些時日。而且我們帶回來大量戰利品……”
“好了!你不必說了。”激動的奧托已經意識到了一切,兒子留里克不在他就是本地真正的國王,現在他保有著極高的權力,也有資格對菲斯克發號施令。
“菲斯克!”
“在。”
“帶領你的人環湖巡游!告訴路過的所有城市、村莊國王凱旋,尤其是告訴住在湖泊之南的佩切涅格人!讓卡甘先回諾夫哥羅德一趟,和他的介意兄弟留里克好好聊聊。快去!”
“遵命。”
終于抵達諾夫哥羅德的騎兵眾終于得到短暫休整,回家的喜悅沖上頭頂,他們并不愿意就此進駐騎兵軍營好生休整,而是在喝了水,再喂戰馬一些燕麥后直接奔向南方。
他們按照老奧托的要求招搖過市,將王師凱旋的消息告訴遇到的任何人。
他們刻意將羅斯旗幟高高揚起,遂在前往南方的路上,數以百計的起哄者、圍觀者嗷嗷叫得尾隨著。
騎兵兵分兩路,隊伍中的斯拉夫族裔戰士走西路,只因湖泊西岸有著大量的土生斯拉夫莊園,這群戰士幾乎都是莊園少爺,他們的行動極具炫耀以為。
菲斯克率領主力自然走東岸,他們要經過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以向維京同族宣告偉大的勝利與王師凱旋。
曾經,莊園主們奉命交出自己的長子或是次子,以人質的方式被羅斯王公“擄走”塞進新組建的騎兵隊里。
在840年戰爭之前,騎兵固然展現出了不凡實力,他們終究沒有打出令人震驚的戰績。那些戰斗騎兵是有益的添頭,不似840年,羅斯騎兵成為獨立行動的特遣軍,這份特立獨行完成了擒拿東法蘭克王的重大戰績。
法蘭克這個概念對伊爾門湖畔土生斯拉夫人過于陌生了。那大抵就是一個一度令所謂瓦良格人也敬畏的存在。
騎兵耀武揚威出現在自家莊園,各莊園主彼此認識,自然也認識鄰居莊園主的小崽子們。
他們騎馬出現有如夢幻!
老父親張開雙臂笑臉相迎,老木器眼含熱淚急吼吼沖上去噓寒問暖。
騎兵的親戚們、族人們一擁而上一定要問個究竟。
這真是最佳的炫耀機會!年輕的戰士高舉自己的麻布口袋,將很沉重又叮當作響的袋子交給自己的莊園主父親。
他們猜得出這是錢,一想到滿袋子都是錢幣,老家伙們就激動顫抖,隨著束口麻繩拉開,里面清一色的上好法蘭克銀幣正在陽光下反射刺眼光澤。
老莊園主甚至為之昏闕,整個農莊為之震驚。
他們仍舊不太清楚騎兵隊俘獲東王國國王一事是多么空前偉大的戰績,他們就認準錢。整體而言所有環湖的土生斯拉夫農莊是嚴重缺乏現金的,他們所擁有的重大財富有兩個,麥子和廉價勞動力。銀幣是如今王國境內最后流通性的貨幣,各農莊都在想辦法將生產的財富兌換成銀幣進行儲存在,這方面各莊園主即博雅爾貴族有著極強的行動力。
果然就如那最古老的諺語,搶劫是最快的發財手段。
戰爭就是搶掠銀幣的快捷方式,遠征的崽子真的拿出了大把現金。
莊園主們更為此產生了重大誤會,既然騎兵們有如此繳獲,國王的大軍豈不是搶掠更多?殊不知,騎兵隊享有大部分的現金形式戰利品,只因這是他們應得的。
湖泊的東西兩岸,騎兵所到兄弟們竭力炫耀。
他們經過之后,一些令農夫們信息的消息立刻瘋傳——國王是認真的,今年完全免除農稅。
在湖泊東岸,那些“藏起來的人”盡數被強制搬遷到這里開荒種地,給予這些斯拉夫民眾有著稅收減免、提供農具等優待。一開始他們出于本能的恐懼排斥搬遷,不得已總督是以軍事威脅手段如抓俘虜一般將之拉到湖邊定居。
已經多年過去,那些湖畔草地被改造成田畝,雖說土地肥力比不上那些充分開發的好田,至少也比在森林里種地有更多產出。
只有享到了甜頭這些“藏起來的人”才真心愿意接受羅斯王的控制,他們依舊對耀武揚威的騎兵保持戒備,在其走過,又對免稅的消息狂喜得又蹦又跳。
在羅斯王國的核心區之羅斯公國實行著糧本位經濟體制,銀幣則是作為一般等價物存在,且是主流交易貨幣。
不過一般的農村生活里各個莊園始終在自給自足,以物易物的本質就是用糧食去兌換別人的好東西。三十多個被其強行遷移到湖泊東岸排成長蛇陣的農莊,他們是最為貧窮的人們,經濟條件脆弱、發展速度趕不上老莊園。似乎只有通過連續多年的免稅政策,才能讓這群瘦羊長出大量的羊毛。
出售糧食是他們積攢發展資本最安全的途徑,這就是民眾為確鑿的免稅消息高興得亂蹦的根本原因。
騎兵風卷殘云,他們奔走湖畔土路,望向農田翻土、播種的人們,也眺望伊爾門湖上游弋著的長船。
那是霍特拉家族的老三所負責的諾夫哥羅德造船廠的杰作,該造船廠專注以建造適合內湖內河航行的小型船舶,無疑最為傳統的龍頭長船最具有泛用性。
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各個農莊都在集資購買自己的長船,這樣便于農莊將產品輸送到諾夫哥羅德的集市賣掉,也能就近撈魚,亦可學習瓦良格人去遠方探險發現新可能性。
所以,一條來自西方、最后注入伊爾門湖的索倫河,因住在湖西的老莊園們開始擁有遠航探索的瓦良格長船,他們終于開始探索。
他們打扮成瓦良格人的模樣,像模像樣開始小規模探索,只因他們知道只要一路向西就能找到普斯科夫。伊爾門湖畔的斯拉夫民眾并不將普斯克湖畔的人們當做同族,只知道彼此的語言極為接近,大抵雙方有著很古老的先祖。沿著索倫河逆行直奔西方的探索才剛剛開始,本地莊園知曉的是,湖泊為南端的洛瓦季河流域,正在被瓦良格人中的奧斯塔拉人積極探索并發展著。
洛瓦季河注入伊爾門湖的區域有著廣袤的平緩區域,那里水草豐美可開墾農田也適合放牧。
只是在老莊園的眼里,當地已經變得極為陌生。
那里出現了大量的牲畜,尤其是很多的馬匹。草地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帳篷,以及彼此間隔較遠的木屋棚舍。
始終有一批各自稍矮的黑發草原人在此居住,他們與奧斯塔拉人混居已經形成有實力的新勢力。
那里在法理上屬于奧斯塔拉公爵領的區域,新老斯拉夫農莊的博雅爾只有權開墾自己定居點附近的區域為新農田,無權在湖泊最南端括地。
倒是南部區域成了很奇妙的好地方。
當初出現了特殊的市場,所售的商品竟是俘虜。
如今的新奧斯塔拉城完全要塞化,一座堅固硬木搭建的堡壘橫亙在洛瓦季河上。他們修善了平整道路,又在堡壘的外郭建造起大量的棚戶。
城市的主人是女公爵卡洛塔,以及她的兒子卡爾。
卡爾雖是留里克的兒子,繼承的則是奧斯塔拉的爵位。
即便是留里克也沒有明確的姓氏,或者說當今的人們并不存在強烈的姓氏執念。然姓氏的雛形已經出現,卡洛塔擁有爵位,她的兒子要繼承爵位,封地奧斯塔拉等同于她們的姓,遂按照本地斯拉夫語言的稱謂,就是奧斯塔洛夫。
卡爾·留里科維奇·奧斯塔洛夫,小公子擁有這樣的斯拉夫化的名字。
卡洛塔對此毫不在意,倒是自己的兒子虛歲是四歲,他很在意自己兒子的婚姻。“得給他安排一個賢淑的妻子,一個能聽命于我、不要有什么主見的女人。這個正妻一定要給我多生孫子。”
卡洛塔就是“奧斯塔拉母狼”,她為王國鎮守南大門,一個柔弱的女貴族無法肩負這重大職責。她的確是兇狠的,也是時局逼得她必須兇狠與果斷。
就像在瑞典的故地一樣,新生的奧斯塔拉公國第一時間就復興區老本行——畜牧業。
恰好洛瓦季河注入湖泊的區域是本地區肉眼可見的最好畜牧地,長達八年的緩慢發展終于蓄力足夠進入發展快車道。
公平的說,她奉丈夫留里克之命,積極與佩切涅格汗國太子卡甘合作,才使得新奧斯塔拉的綜合實力爆發。
在這里,組織屬于奧斯塔拉人的艦隊并不合適,積極訓練騎兵才是正道。
現在,衣著華麗的常備騎兵就在新奧斯塔拉與本地騎兵相遇,一方是高高揚起白底藍紋旗,一方則是白底牛頭旗。
雙方皆以諾斯語問候,菲斯克突然到訪非常意外也極度令人欣喜。
卡洛塔能預感王師今春注定凱旋,卻根本想不到國王的先遣騎兵竟一路充當自己這里。
“他心里掛念我!他想我了……”
剛剛得到消息的卡洛塔已經心神不寧,接著下令:“快!讓騎兵們進城,我要設宴招待他們!還有,趕緊通知卡甘!”
罷了,這位女公爵緊急換上皮衣戴上皮帽,雙腳踏上耐磨的皮靴。
小公子卡爾只有三周歲,他天生貴胄在斷奶后又天天吃肉,有著純粹北歐血統的他怎么看都不像只有三歲。
卡洛塔騎著自己的坐騎,將卡爾安置在前面,接著帶領自己的騎兵衛隊去迎接老朋友、如今的騎兵隊長菲斯克。
雙方就在空曠的鄰湖草地相遇。
菲斯克緩緩摘下絨帽,瞇著眼睛清楚看到卡洛塔那張熟悉的臉,還有馬脖子遮擋不住的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家伙。
本就是老戰友,菲斯克犯不著對卡洛塔過禮。
他拽緊韁繩,戰馬慢慢走去。
“卡洛塔。”他直呼其名,“看來你一切都好。”
“兄弟,你們來得如此突然,竟讓我不知所措。你……你帶來留里克的消息了嗎?”
“當然,絕美的好消息。怎么?就讓老朋友繼續在戶外吹風?還有那個小家伙,是卡爾嗎?”ъìυΕt.℃ǒΜ
卡洛塔笑了笑,拍拍兒子的腦袋,就要求道:“快叫那個騎馬的禿頭家伙叔叔!”
卡洛塔話有點糙,小卡爾可是奶里奶氣又嗓門洪亮得喊著菲斯克“禿頭叔叔”。
這下可是把菲斯克和后面的伙計們逗樂了。
菲斯克是老羅斯部族出身,與國王留里克是遠方親戚,于是與小卡爾也有一定的血緣關系,此番成為叔叔并無不妥。恰是這樣的關系菲斯克可以稱呼卡洛塔姐妹,反之可以稱呼兄弟,還因為過去并肩作戰的經歷,彼此的關系很要好。
現在,新奧斯塔拉城就是騎兵的國度,本地騎兵護送著遠道而來的衣著華麗又不失勇武的常備騎兵進城,立刻引來很多人側目。
只見卡洛塔高舉右拳,“我們勝利了!王國大勝!國王即將抵達!”
民眾聞之歡呼。
不過菲斯克的眼神非常敏銳,新奧斯塔拉城的內城并不大,一座堡壘化的小城有著一些露天的木籠,籠子里居然坐著一群人,那里有男認有女人。
“卡洛塔,那里關押的是囚犯?你這里有人犯罪?”
“他們?”有人問及此事,卡洛塔立刻來了精神。她攥著韁繩高揚起下巴態度極為驕傲:“你難道忘記我們去年的任務了?你看到的人都是我們的戰利品。”
菲斯克這才恍然大悟,側著腦袋笑道,“看來當我們在法蘭克的境內橫行霸道,你們也在斯摩棱斯克那里瘋狂狩獵?哎呀,大王還擔心拿下家伙會打進諾夫哥羅德呢。看來是大王多慮了。”
“佩切涅格人還有我派出的人的確在斯摩棱斯克人的村莊劫掠,當地人普遍采取了戒備,不過我們快馬彎刀實力雄厚,該抓的奴隸還是抓了很多。對于你們……菲斯克,你去了傳說中的法蘭克打仗,那里如何?”
“如何?真是個好問題呢。”菲斯克笑而不語,特別地拍拍掛在馬背上的一個特別口袋,叮叮當當令人好奇。“你覺得這里面是什么?”
“一堆金屬?不對!該不會都是錢?”
“都是銀幣。我們騎兵隊發了大財,顯然法蘭克人比斯摩棱斯克人有錢。”
“哦!好吧!你讓我嫉妒了。”
“別擔心。我看到你訓練了強大的騎兵,大王告訴我以后騎兵隊要擴充,到時候也少不了你出力呢。”
何為出力?新奧斯塔拉這里有著最好的養馬場,本地人又善于畜牧,卡洛塔知道只要留里克有意擴充騎兵定然要從自己這里拿走大量馬匹。固然彼此是夫妻,法理上也是兩個公國的關系。奧斯塔拉公國實為羅斯王國的封臣,公國在為王國鎮守現在的南大門,經濟上雙方基本互相獨立。
留里克作為國王不能白拿奧斯塔拉的戰馬,他必須付錢,或者以別的方式支付。
“或者你能讓我舒服,我就降價或者白送。我的卡爾還是需要弟弟呀……”她如此想著充滿期待。
常備騎兵的戰馬就在城里休整,它們整體趕至馬廄飼喂草料和燕麥,全體戰士就在城內休息,卡洛塔賞賜煮熟的牛羊肉和大量奶制品,以及一些煮熟的撒鹽燕麥。
多種多樣的奶制品是本地特色不得不品嘗,菲斯克對吃到略臭然回味無窮的奶酪充滿了渴望。
他確信自己很快可以大快朵頤,接著趁著宴會機會和卡洛塔,以及等會兒才能抵達的卡甘好好聊聊大事。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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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請下載愛閱app,無廣告免費閱讀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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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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