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漫無邊際的浮冰依舊包裹著整個奧蘭群島,它們多是來自北方的波的尼亞灣深處,樂觀地說被凍結的海洋依舊在快速融化,悲觀地講海洋恢復安全航行仍需一些日子。
事實上墓碑島至斯德哥爾摩的航向已經勉強恢復航行,商人們帶著他們伙計強行劃船航行,其中的風險比遭遇海洋風暴要小。
他們總體是趨利避害的,手頭越是多貨款、多物資越是謹慎行事。
他們很羨慕國王的大型船只,也多盤算著自己也訂購一艘體型較大的貨船。
這些商人幾乎都來自梅拉倫湖,一個頗為尷尬的問題擺在大家面前——善造大船的匠人家族為了利益集體移民東方。
誰會拒絕發財呢?有能力的造船匠去東方淘金,如今停泊在墓碑島的龐大羅斯艦隊就是這些匠人所為。
羅斯王留里克正在斥巨資建造一艘全新巨艦的消息是真實的,龐大船殼根本無法為木質工棚遮掩,新艦只的建造完全公開,在其下水前任何人都能對其品頭論足。
榮耀屬于王室,代價卻是瑞典梅拉倫湖造船業的衰落。龍頭長船依舊是最主力的船舶類型,而梅拉倫湖留守的匠人也只能去建造它了。
當然,富商前往新羅斯堡的效忠王室的造船廠訂購一艘“標準貨船”這種王室欽定的船舶并不是問題,問題在于要立刻拿出款項。
至少二百五十磅銀幣的現金或是等價貨物,即便是自詡富裕者也難以拿出這樣一筆現金。
除非,借助一些契機狠狠賺上一筆。
從大王手里購買取材自法蘭克戰馬的馬革,用以制作五花八門的堅硬、耐磨又御寒的革制品,針對勵志于成為戰士、傭兵、冒險者的賣家賺大錢,此事明顯很有賺頭。
他們先行大王留里克的描述,為此不惜競價購買,并堅信即便價格被炒得離譜最后大家仍有很大賺頭。
邏輯是這樣的,一位年輕的戰士會花光自己的積蓄,乃至是借貸,也要給自己置辦一身足夠用大半輩子的裝備。
曾經的波羅的海被各方勢力瓜分,海上又有盜匪橫行,商人唯有仗劍行商必須招募傭兵護衛。如今的波羅的海似乎太平,商人們的視角也投射到更遙遠的地方。商人渴求更大的船只,得以前往更遙遠地方尋找財富。未知之地怕是羅斯王的權威無法覆蓋,于是剛大規模的傭兵缺口缺陷,刺激著大量嗷嗷叫的瑞典地區年輕對外探索。
訂購一把亮白色澤的羅斯鋼劍,一把漆黑堅硬的羅斯鉻鐵手斧,為此年輕的傭兵要支付一磅銀幣或是一千磅以上的燕麥。
瑞典的商人們注意到這些年輕人很舍得在武器上花錢,那么他們一定斥巨資再買一件好衣服、一雙好鞋、好皮帶等等。
競價成功的商人們已經忽略掉古爾德家族搞得鬧劇,人們愿意相信這個飛揚跋扈的家族終究是財富到了頭才黯然退場。
二十份馬革被十多位瑞典商人聯合競價購得,為此他們真的拿出了響應的財富,將成箱的銀幣搬運到墓碑島碼頭,等候運輸馬革的長船抵港卸貨。
今日的留里克一身盛裝,那花里胡哨的模樣活像是小丑。
碼頭處盡是五顏六色珠光寶氣的商人,與一票棕褐色著裝的圍觀圍觀者形成鮮明對比。國王本人無疑是最閃耀的明星,伴隨其身邊的那些熊首重甲狂戰士也咄咄逼人。
商人們在焦急等待,數以百計的圍觀民眾純粹樂樂呵呵要看馬革的風采。
馬革分優劣,不僅取決于它的臭味程度,更由其缺損大小決定價值。
那些所謂的優質馬革,皆來自戰場上被斬斷馬蹄或是脖頸部受了致命傷,戰后彌留之馬被處死,傷口后大面積的完好皮革被剝下。
戰馬脖頸一下的皮從馬腹開刀,一直割到末端,擴展割到四個蹄子的小腿關節。如此宰割的馬革長度達到折合三米,寬度也達到兩米。
畢竟這些盡是法蘭克的高頭大馬,部分個體的皮革面積比預估數更大!
事實上精通于制革業的老羅斯人也在戰后第一時間對剝下的皮革贊不絕口,它被攤開展現出非常離譜的大面積,令人大開眼界。
原則上留里克可以玩弄一番文字游戲以劣等馬革招呼競價后的商人,考慮到自己的高貴身份,厚黑的手段今日罷了。
馬革早被分了三六九等,他差遣部下將最好的那一等的一千張拿出來,即便在一度引起部下的心疼。
有人痛心疾首:“大王何必把最好的貨給那些梅拉倫商人?即便真的施舍他們,給中等貨不就好了嗎?”
留里克自有解釋,卻無意對手下人解釋太多。
身為國王的自己要考慮很多,親自上陣賺錢充盈國庫是一個,將武力建立起來的王國維持平穩,現階段就只能通過商業。要讓非核心區的勢力能因同在“羅斯王國”這一大框架下賺到錢,才能令他們掂量明白唯有維護這一想想共同體才能財富永固。
因為即便是那些被封了公爵伯爵的酋長,是軍事貴族也兼任大商人。
漢薩同盟不是王國,靠著密切商貿壟斷了環波羅的海以及北薩克森的商業,成為去中心化的國家集團并維持了二百多年。他們既然可以維持這么久自然有其內生性的因素,或曰大家族裔不同對賺錢的渴望可是一模一樣,共同的利益超越了信仰、族裔和地理障礙。
國王故意讓利,至少表面上是讓利,如此拉攏梅拉倫湖區的商人,確保王國的瑞典部分的甘心臣服。
畢竟留里克的另一個頭銜是瑞典國王,他是在場商人們的王!
沉重的馬革被從大型貨船吊運至長船,它們每十張堆疊,并捆扎麻繩打包便于運輸。
馬頭皆被斬首,馬脖頸的皮革折疊,而巨大的馬尾鬃毛集體留在外面。皮革因打包方便集體呈微卷曲,隨著第一疊馬革被多名壯漢合力抱上岸,焦急等待的商人嗚嚷嗚嚷圍上來。
他們注意到馬革是承重落地的,無不驚駭于它的厚實,接著盡是贊美言語。
每一張都有著亮麗毛色,在初春陽關下反射著漂亮的光。
留里克張開雙臂命令:“你們不要著急!全體后退幾步,讓戰士解開繩索將馬革攤開!本王讓你們開開眼!”
實際就是驗貨,商人們應聲后退,心臟因激動狂跳不止。
匕首割斷繩子,四位壯漢合力拉開一張。空氣中彌漫著未加工皮革特有的臭味,不過鞣制處理就不是問題,商人們無視臭味,他們為眼前的景象驚掉下巴,贊譽聲更為強烈!
“哇!一張皮革能制造所四件上衣!”
“能做至少十雙皮靴吧!”
“哈哈,即便是邊角料也能制作成上好的皮帶。”
“最次的邊角料還能縫制成手套和帽子。”
這些商人并非二道販子,他們手頭有作坊亦或是與皮匠家族有親密聯系,論如何將一張皮革物盡其用,他們是內行。
一張皮革或許不能說明問題,隨著留里克命人不斷地展示,各張皮革雖有參差,它們的巨大價值潛力皆為商人們看中。
越來越多的馬革運抵碼頭,被刻意清空的區域不斷被灰褐色皮革堆成小山。
即便是上等馬革,留里克仍是做了一番保留。軍隊在戰場上取得了一些少見的白色馬革,白馬畢竟是少見的,就好像都是熊皮唯有白熊皮最昂貴,白色馬革被留里克認定為極品,它將是王室獨享,做成的衣物、皮鞋以及其他制品首先也是裝備常備軍。
陽光照著留里克絨帽上的黃金桂冠,它爍爍放光。
人們看到威風凜凜的國王雙手掐腰,他的身后就是堆積如山的馬革,以及從古爾德家借來的天平。
現在,天平的左側已經安放了重達八磅的上好法蘭克銀幣,合計八百枚,每一枚都刻著查理曼的頭像。
留里克昂著下面面對虎視眈眈的商人:“我的貨已經運到!你們的錢也都在這里!看看我身邊的天平,一邊是八百枚八磅,它們都是品質最早的、近五十年才鑄造的上好銀幣。它們一直被藏匿在法蘭克的倉庫里,作為戰爭賠款進貢給我!你們可以相信它們的品質,也要相信本王的商業道德。現在我們開始交割吧,一份馬革二十張,一張四十銀幣。誰先來?!”
國王身邊站著一種熊首狂戰士,此刻誰敢質疑國王會行誆騙之事。
但每人能否定國王很聰明,他的手段一樣犀利。
因為在北歐世界,即便近十年來巨量域外熱錢涌入,客觀上每年的通貨膨脹都非常厲害,使得各種物資的價格不同程度上漲。若非最大的糧食買家羅斯的留里克欽定了平價糧之一銀幣對十磅燕麥,又以鐵腕手段砍殺試圖炒作糧價者,使得瑞典世界的糧格波動皆在合理范圍。但其他的消費品價格在飆升,譬如傳統飲料之麥酒和蜂蜜酒。
所謂劣幣驅逐良幣的奧義就是流通了長達四百年的西羅馬銀幣到現在還在流通,它已經無法保證圓形且有缺損。即便越來越多的法蘭克好銀幣流入市場,舊銀幣一樣在使用。
西羅馬銀幣和法蘭克銀幣都是含銀量極高的,而東羅馬銀幣總是摻了鉛。前兩者是北歐世界的交易主流,而銀子就是銀子,即便有人故意在銀幣上裁掉一點銀屑再收集起來重鑄一枚,留里克這番等重交易,使得這番伎倆變得毫無意義。
八磅購買購買一份馬革,商人不得不將錢箱里的銀幣小心得放入吊盤,并死死盯著中心的指針。那指針是一支磨得極纖的鐵針,標志著左右平衡的黑線也極細。商人不斷向右側的吊盤投放銀幣,并與國王留里克同時觀摩下,當纖細鐵針與纖細黑線重合,一份的交割才算完成。
為此擁有大量舊銀幣的商人投入的可就多與八百枚了,令所有人信服的是,它的確是八磅重。
固然商人拿出的銀幣里一定混了一切鉛,考慮到原本預估一張皮賣十五枚硬生生被古爾德家族神助攻炒作到四十枚,它遠超留里克的心理預期,所謂含鉛的財富損失就此忽略掉。
留里克賺了一大筆熱錢,由此又可以開開心心在瑞典世界購買廉價初級物資,更能將熱錢輸送到新臣服的約塔蘭地區和同盟的丹麥世界,購買鹽、漁獲制品等等。一千張馬革最終換成了四百磅銀幣,就在墓碑島,羅斯王國事實上完成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單獨皮貨交易,其中的獲利也是歷史上最大。
而這四百磅的熱錢留里克斷不會亂用,它是一筆非常重要的經費,用處已經謀劃好。
“朕的海上君主好建到哪一步了?距離海試還有多久?今年應該能下水了吧?!”
一艘龐然大物從839年就挖掘了干船塢,而她也是羅斯造船業的最大杰作,為此不得不挖掘大坑造干船塢方可滿足她的體型。
馬革有了新主人,那皮革的臭味都被買主認為是香味。
接下來全島的皮匠作坊都會火力全開,島上的所有芒硝也會被消耗殆盡。最后急于將皮革全部完成鞣制的商人會在開航后直奔北方,羅斯堡畢竟是背靠山區,那里不僅僅是王國的鋼鐵冶煉中心,更是各種奇怪礦產的最大輸出地,當地出產的芒硝的綜合成本最低。
不同于加工別的皮革,哪怕是以鹿皮作為對比物也是不合適的。馬革的綜合性能僅次于牛革,它厚實堅硬,鞣制一張對芒硝的消耗極高。
短時間內大量大型皮革要被加工,短時間內芒硝消耗量激增,它的價格會應聲上漲,而這無異于會增加羅斯堡老家的財政收入。
曾夢想著做羅斯部族首領的哈羅左森某種意義上完成了夢想,羅斯堡總督的控制區比舊時羅斯部族的地盤還要大,他已經是老頭子一個有著實權,下一屆總督則是留里克的朋友兼年輕將領卡努夫。在沒有條件迅速建成嚴密稅收制度的當下,留里克不得不依賴于粗獷的“包稅人制度”使得先把稅賦收上來。
羅斯堡總督就是包稅人,其他地區的總督也有相應職責。將國王的稅賦拿出來,剩下都是自己的。不過羅斯堡總督無法對當地的鐵爐鎮說山道四,此乃羅斯堡的衛星城,卻是直接對國王負責,在個各類工匠開局完工資后,剩下的財富都是大王或曰國帑。
故而對鐵爐鎮的管理留里克非常上心,“城主”就是連襟卡威,輩分是姨夫。北歐沒有復雜的輩分論,不過下一代的鐵爐鎮城主就是參與過840年整場戰爭的庫斯涅斯拉夫,這孩子今年就是十二歲,一場龐大戰爭成了他不可思議的成人禮。小名庫佳的他是王后親姐姐的兒子,這等親戚留里克十分信賴。
巨額銀幣暫被秘密轉移到防備嚴密的古爾德家的宅邸,留里克自然也要拿這筆錢大做文章。
在宅邸里,老古爾德以家宴款待自己的王,一切照舊,招待大王的是百吃不厭的烤山羊和烤魚,以及跨時代意義的精面烤餅和拌面條。
老古爾德畢竟老態龍鐘,在看似平靜的外表下,他罹患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和粥樣動脈硬化,雖說這個時代并沒有如此詳細的病命,古爾德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自己隨時可能死去,只要在死前將自己全部的兒子在王國內攔下一些好差事,那就是死而無憾。ъìυΕt.℃ǒΜ
第一代海盜,第二代商人,第三代就是貴族。這一諺語正在古爾德家族身上落實,家族第三代必須全部是貴族!
一切像是回到了829年,整整十二年前留里克首次與古爾德達成商業契約,彼時的折騰肥皂掙錢,那一單生意使得兩人完成巨大雙贏,之后的合作也就越來越大,古爾德一家成為不可多得的御用大商人。
留里克令隨從全部退下,他在島上駐扎的諸多貴族、將領也都沒有參加這場私人宴席。
雖是分餐制,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古爾德和他的兩個兒子,以及留里克本人,四人盤腿坐在一起,又是抱著羊腿猛啃,又是對著麥酒大口灌胃。
遂在黑狐、紅狐兩兄弟眼里,年輕的過往與自己也沒什么不同。國王從不是不可觸碰著,在暫時卸下權勢的武裝后,他就是一位快意恩仇的壯漢。
各種意義上老古爾德是看著留里克從嬰兒成長為現在的模樣,他老頭子一個很放得開,兩個兒子仍然拘謹。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看看一桌子的美餐,和那只啃得滿是碎肉的烤羊羔,留里克估摸著古爾德家族重鹽重油多肉的飲食只要連續吃一年,瘦成麻桿的人也能成“肥海豹”。
這是他們的選擇,吃成疾病也是咎由自取。留里克在吃的問題比較有自控力,加之他總是在被動運動,這幅身體是越來越強壯。
“這次你的家族立下大功,我聽了一些說法。紅狐和黑狐,你們兩個小子不得了。伱們很善于讓那些狡詐的家伙暴怒,你們誘使他們瘋狂抬價,可是讓我掙了大錢……”
留里克刻意客套,微醉的古爾德樂呵呵,兩個崽子可是受寵若驚。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黑狐道。
“愿為大王效力。”紅狐補充。
“很好!”微醉的留里克情緒極佳,他敲著桌子嚷嚷:“戰爭時期,你們的二哥藍狐特別說明你們兩個。我當然早就知道你們,也在暗中觀察你們是否有為我所用的潛力。我不能僅聽信藍狐的推薦,透過這次機會,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是人才。”
這是黑狐紅狐兩兄弟最渴望聽到的,他們肥胖的身軀在顫抖,一時間不敢多言邀功皆洗耳恭聽。
“現在我的商業觸角已經深入到法蘭克腹地,我在遙遠之地建成了全新的貿易據點,一個是鹿特斯塔德,一個是拿騷堡。藍狐是哥德堡伯爵,以后他將為我管理新征服的約塔蘭地區,但法蘭克的兩個據點我需要交給信得過的人管理。他們必須年輕、必須懂得商業,最重要的就是效忠我!依我看,你們兩個就是最好的人選!”
這不就是兩兄弟和其父親老古爾德渴望的機會么?兄弟倆急忙搶話,各自發誓愿為大王效忠。
“那就努力吧!我對你們兩個只有兩個特別的要求!”心情很好的留里克繼續指著他們,“你們太胖了!這不好。你們也許該做一些軍事訓練,如你們的二哥藍狐那般。藍狐是優秀的商人,也是被戰士們承認的勇士。你們兩個會在遙遠之地發展,會面臨很多問題,關鍵時刻是要親自戰斗的。你們……敢不敢打仗?”
兩人的確猶豫了一下,罷了咬緊牙關發誓會減肥,發誓敢于戰斗。
“很好,減肥的奧義就是多走動多打斗,哪怕是頻于射箭也是好的。第二個要求,你們……”留里克不得不想一想,“你們到底信仰什么?”
“是奧丁!”黑狐想都不想回答。
“不。不必奉承我。”留里克搖搖頭,“我懂你們。你們一家只信仰錢!不要覺得自稱信仰奧丁就是巴結我。如果你們愿意相信一個神,還不如信仰財富神弗雷有用。”
“我們更信仰大王。”紅狐轉念說道:“您才是我們家族從財富神。”
“很好的奉承。但出于現實因素,你們應該學習你們的二哥藍狐。以后去了法蘭克腹地就必須信仰他們的神,這樣才便于你們自由活動。不必有什么心里芥蒂,那里是被天主保佑的地方,你們去了全新的地域當然要找一個當地的保護神。我說的這些你們能明白吧?”
兩人互相看了看,不能說此事不行,就是突然信仰另外一個神怎么想都很離譜,因為這并非他們自己的選擇。
但出于現實利益的需要,兩人點點頭皆稱愿意接受大王的安排。
“那就事不宜遲。我將把你們送到南方的漢堡,你們在哪里信仰天主。之后與你們的二哥藍狐會和,我暫不要求你們獨立辦事,就在你們的二哥身邊好好歷練一番,以后對你們有好處。終究根據我們的傳統,古爾德家族的主要財富是由你們的大哥白狐繼承,這對你們兩個反倒是巨大的機會。這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你們可以在更廣闊的世界創造自己的功績和財富地位。”
兩兄弟再拜國王的提拔,期待屬于自己的全新未來……
他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昏暗潮濕的礦道中,陸葉背著礦簍,手中提著礦鎬,一步步朝前行去。
網站內容不對,請下載愛閱app閱讀正確內容。少年的表情有些憂傷,雙目聚焦在面前的空處,似在盯著什么東西。
外人看來,陸葉前方空無一物,但實際上在少年的視野中,卻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樹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葉繁茂,樹杈從樹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開,支撐起一個半圓形的樹冠。
來到這個叫九州的世界已經一年多時間,陸葉至今沒搞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只知道當自己的注意力足夠集中的時候,這棵影子樹就有幾率出現在視野中,而且別人完全不會察覺。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聲嘆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還不等他熟悉下環境,所處的勢力便被一伙賊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殺,他與另外一些年輕的男女成了那伙賊人的俘虜,然后被送進了這處礦脈,成為一名低賤的礦奴。
事后他才從旁人的零散交談中得知,他所處的勢力是隸屬浩天盟,一個叫做玄天宗的宗門。
這個宗門的名字聽起來炫酷狂霸,但實際上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攻占玄天宗的,是萬魔嶺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萬魔嶺,是這個世界的兩大陣營組織,俱都由無數大小勢力聯合形成,互相傾軋拼斗,意圖徹底消滅對方,據說已經持續數百年。
在陸葉看來,這樣的爭斗簡單來說就是守序陣營與邪惡陣營的對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這樣的對抗大潮中。
歷年來九州大陸戰火紛飛,每年都有如玄天宗這樣的小勢力被連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勢力如雨后春筍般冒出,占據各處地盤,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礦奴就礦奴吧陸葉自我安慰一聲,比較起那些被殺的人,他好歹還活著。
能活下來并非他有什么特別的本領,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雜役做事,如陸葉這樣沒有修為在身,年紀尚輕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這一處礦脈中的礦奴,不單單只有玄天宗的人,還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門的弟子。
邪月谷實力不弱,這些年來攻占了不少地盤,這些地盤上原本的勢力自然都被覆滅,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處奴役。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還沒有開竅,沒有修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陸有一句話,妖不開竅難化形,人不開竅難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開靈竅,只有開了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
開靈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普通人中經過系統的鍛煉后能開啟靈竅的,不過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門的,有長輩指點,這個比例可能會高一些。
陸葉沒能開啟自身的靈竅,所以只能在這昏暗的礦道中挖礦為生。
不過礦奴并非沒有出路,若是能開竅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報備的話,便有機會參加一項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為邪月谷弟子。
然而礦奴中能開竅者寥寥無幾,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整日勞作,連飯都吃不飽,如何還能開竅。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礦奴都已經認命,每日辛苦勞作,只為一頓飽飯。
陸葉對玄天宗沒有什么歸屬感,畢竟剛來到這個世界,玄天宗就被滅了,宗內那些人誰是誰他都不認識。
他也不想成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這不是個正經的勢力,單聽名字就給人一種邪惡感,早晚要涼。
但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里當礦奴,那成何體統,好歹他也是新時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所以這一年來他一直在努力開竅,原本他以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樹能給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幫助,可直到現在,這影子樹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說什么幫助,有時候還會影響他的視力。
陸葉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轉過一道彎,遠方出現一點微弱的光芒,那是礦道的出口之一。
今日收獲不錯,將礦簍里的礦石上繳,應該能得三點貢獻,算上前幾日積累的,約莫有十二點了,兩點拿來換兩個饅頭,剩下的十點剛好夠換一枚氣血丹。
氣血丹是一種很低級的丹藥,并非輔助開竅之物,但是想要開竅,就必須得氣血充盈才行,氣血丹雖然低級,卻正適合陸葉這樣沒開竅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氣血丹,也并非善心發作,而是他們深諳人心之道,這最廉價低級的丹藥可以讓心懷希望之人愈發努力挖礦。
比如陸葉每日就很勤勞。
距離礦道出口還有三十丈,陸葉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左前方的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塊巨石橫亙。
他腳步不停,繼續朝前走著,直到十丈左右,才將背負在身后的礦簍放下,緊了緊手中的礦鎬,又從礦簍里取出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稍稍掂量了一下。
下一刻,他朝著那塊巨石奔跑起來,臨近巨石前,側身滑步,一腳踏在礦道的巖壁上,整個人借助反彈的力道對著巨石后方俯沖而下,猶如一只矯健的獵豹。
兩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渾沒想到來人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
聽到動靜,再看見陸葉想要起身已經來不及了。
在兩人驚恐的注視下,陸葉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礦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當即啊呀一聲慘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鮮血直流。
陸葉另一手的礦鎬再度出手,卻沒打中第二人,那人反應不錯,偏頭躲過了。
然而陸葉已經沖到他面前,一腳踹下,正中對方小腹,那人頓時滿面痛楚,跌飛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來。
陸葉邁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對方的頭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兄弟兩個!
這兩人他認識,是一個劉氏家族的弟子,劉氏所在的地盤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劉家一些年輕的弟子便被送到這里來充當礦奴了。
嚴格說起來,陸葉與劉氏這兩兄弟也算是同命相連。
這一下砸的不輕,劉氏老二只哼了一聲,便直接被砸暈過去。
陸葉又朝之前被他打傷的劉老大走去。
劉老大額頭都被打爛了,鮮血模糊了雙眼,隱約見到陸葉朝他行來,嚇得連滾帶爬:饒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過來了,還以為是旁人饒命啊!
劉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礦道出口前,自然是沒安什么好心。
這兩人在被抓來之前,俱都是嬌生慣養之輩,哪怕成了礦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礦奴身份低賤,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礦奴當人看,沒有礦石兌換貢獻的話,根本換取不到吃食。
所以這兩兄弟便經常蹲在礦道的某個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單的礦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開采的礦石被劫走,還被打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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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們就是想打劫陸葉,結果不是對手,被教訓了一頓。
不曾想,這才沒幾天,又碰到這兩兄弟了。
一樣米養百樣人,礦奴中有如劉氏兄弟這般好吃懶做之輩,也有如陸葉這樣心懷夢想之人。
這一年來,陸葉通過礦石兌換到的貢獻,除了保證每日的溫飽之外,皆都換取了氣血丹服用。
林林總總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氣血丹。
這就造就了陸葉強于絕大多數礦奴的體魄,雖然他的體型不算壯碩,可身軀內蘊藏的力量,已經勝過普通人。
對付兩個好吃懶做的礦奴,自然不在話下。
劉老大還在告饒,陸葉只當沒聽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揚起另一手的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礦奴生涯,陸葉見過太多慘劇,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在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憐憫和同情都是沒有用處的。
礦奴們也不是一片和睦,來自不同勢力的礦奴注定沒辦法團結起來,為了一塊上好的礦石,礦奴們經常會打的頭破血流。
礦道中每天都會死人,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為被人打劫而餓死的礦奴不在少數。
劉老大應聲而倒。
陸葉撿回自己的礦鎬,重新背上礦簍,邁步朝出口行去,他沒有殺劉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受傷的礦奴在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才走沒幾步,出口處忽然慌慌張張沖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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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那人低喝著,一巴掌朝陸葉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陸葉遍體生寒,只因他看到對方掌心中有淡藍色的光芒流過。
那是靈力的光芒,換句話說,對他出手的是一個修士!
開啟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才有資格被稱為修士。
修士的靈力是一種極為神奇的力量,陸葉曾見過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雖沒有太強的威勢,但那人只是輕輕一掌,便拍碎了一塊礦石,正是見過那神奇的一幕,陸葉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開啟自身靈竅,成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評估過,哪怕邪月谷修為最低的修士,也能輕松吊打十個自己。
所以在察覺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時候,陸葉便知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生死危機關頭,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躍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聲音響起,陸葉應聲倒飛,跌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不少,在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個修士有些驚訝,剛才那一掌他雖然沒有用全力,只是隨手拍出,但也不應該是礦奴能夠承受的。
借著微光看清礦奴的容貌,脫口道:陸葉?
陸葉此刻已經擺出轉身逃跑的姿勢,聽得聲音之后也愕然至極:楊管事?
這個姓楊的修士是礦上的一個小管事,陸葉時常會與他打交道,因為氣血丹就是從他手上兌換來的,所以彼此間也算熟稔。
楊管事很看好陸葉,畢竟如他這般能吃苦耐勞的礦奴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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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好歸看好,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優待,一日沒有開竅,陸葉這樣的凡人與修士之間都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在認出陸葉之后,楊管事對于自己一掌沒能拍死對方的事就釋然了,陸葉這一年來從他手上兌換了不少氣血丹,身體素質本就比一般的礦奴強,再加上他只是隨手一擊,沒有要刻意殺人,對方能活下來并不奇怪。
楊管事對面處,陸葉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會理會礦奴的死活,他們也知道礦奴在礦脈之中會經常發生打架斗毆的事,除非被他們碰見,否則基本不做理會。
陸葉這邊才把劉氏兄弟打的頭破血流,昏倒在地,轉頭楊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陸葉看來,這分明是楊管事在教訓自己。
看最新正確內容,請下載愛閱。不過很快他又覺得不對,因為楊管事沖進來的時候神色慌慌張張,不像是在為劉氏兄弟出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