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拉斯擎天處。
“啊哇哇哇——要掉下去啦——”
被巨神托舉著的,那繪制著湛藍天穹的巨大天幕之上,阿庫婭正抱著珀伽索斯的脖子,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般四處飄飛。
“畫中之人,不會從壁畫上掉下來,阿庫婭。”托舉天幕的巨神阿特拉斯發出低沉而無奈的嘆息。
“是哦,”無邊天幕之上的水之女神愣愣地停下,抬起手臂看著自己略顯失真,仿佛神殿壁畫中描繪的形象一般的服飾:“我這是被二向箔打了嗎?”
“吾不知何為‘二向箔’,令你化做‘壁畫’的,是許珀里翁的權能,”阿特拉斯說道:“于隔絕‘混沌’與‘世界’的‘外殼’上,描繪投射‘光明’的‘天體’,你之前所見的‘太陽’便是其中之一。”
“唔,唔?”阿庫婭左顧右盼,嘗試擺出在神廟壁畫上絕無可能出現的怪異造型,比如……探著腦袋,從“另一側”將把眼睛貼在天幕上,就仿佛天空中正有一個頭大身小,無比畸形的巨人正死死盯著大地觀瞧。
“原來是這么回事,”阿庫婭嘀嘀咕咕地說著:“如果我把塔爾塔羅斯的叔叔們都救出來,你就不用在這里扛著天空了對嗎?”
“呵,如此狂言,倒確實有些許,珀里翁當初的模樣,卻不太像俄刻阿諾斯了,”因為要背負天幕,無法看清“壁畫”的阿特拉斯發出令荒蕪曠野不斷震動的渾厚的笑聲:“回到人間去吧,阿庫婭,恢復泰坦榮光的時刻,尚未到來,而那,也并非你的責任。”
“好吧,那我回去了,被我不知道怎么治好的喀戎賢者還需要復診呢。”壁畫上的水之女神恢復正常的姿態,對他點點頭,翻身跨上天馬,嗖地朝天幕下方鉆了進去。
“等等!”阿特拉斯身軀震動,連帶著天幕也微微震顫:“那個方向是——”
嘩啦!
再下一刻,阿庫婭的身影從“地平線”的下方重新躥回“天空壁畫”之內。
“呸呸呸,好多黑泥,在壁畫上沒法判斷方向不小心跑錯路了,真是的……”藍發的女神依舊如同愛琴海澄澈的波濤般纖塵不染,但原本雪白的天馬卻被糊上了一層漆黑詭異的“爛泥”:“啊呀!陽光彩虹小白馬!”
在阿特拉斯默然無語的注視下,阿庫婭不知從何處拽出一根如蛇一般的長條狀物件,用它對著珀伽索斯噴出一股股清澈的水流,將它身上那一團團污泥沖下,落回“地平線”之下那比死亡更加深邃的黑暗中。
“噗嚕。”珀伽索斯抬起翅膀令水流更易沖刷,并發出大約意味著“早就習慣了”的呼嚕聲。
“吾于此擎天的,另外一重原因,便是避免許珀里翁剩余的權能,因那不稱職的‘太陽神’,而落入塔爾塔羅斯,”阿特拉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你應當已經看出,若令太陽如泰坦時代般西落東升,那下一次黎明,升起的將不再是太陽。”
“嗯嗯,奧林匹斯人人都知道阿波羅不務正業,手中的權能有一大半都同太陽扯不上關系,而且很少履行巡天職責,根本不像許珀里翁叔叔一樣每天巡天——嗯?”阿庫婭話到一半頓住,疑惑地歪歪腦袋:“‘一天’的定義便是許珀里翁巡天一次所花時間,所以到底是每天巡天一次,還是每次巡天一天?”
“呃……啊?”阿特拉斯一時沒能理清這個問題的邏輯,巨大的臉一時陷入呆滯。
“哦,對了,阿特拉斯表哥,我剛剛忘記問,”阿庫婭似乎已經不記得自己剛剛的提問,一邊繼續用水流沖刷著珀伽索斯一邊問起其他問題:“既然那個‘圣地’只能進行單向傳送,半人馬傳送到這里之后要如何回去?”
“別叫吾表哥,”阿特拉斯稍作停頓,然后答道:“它們,沒有回去。”
“啊?它們都被你吃掉了嗎?”阿庫婭驚呼。
“哼,吾等泰坦不須進食,亦不會如奧林匹斯眾神那般耽于享樂,”擎天巨神否認的同時亦不忘貶低奧林匹斯:“至于那些可悲的造物,即便并未因暴曬或饑餓化為塵土,亦會陷入瘋癲,自行跳入塔爾塔羅斯。”
“噫!”阿庫婭掌中用以沖洗坐騎的水流驟然加速了幾分。
“這般喜凈,看起來倒越發同,凡間的年輕女子相似,”阿特拉斯呵呵笑道:“你大可放心,塔爾塔羅斯作為‘萬物終結’的象征,其性質可不是區區半人馬,能更改的。”
“唔……”阿庫婭已經將珀伽索斯清洗完畢,丟開手中物件,轉而開始思考:“若半人馬之母同樣是地母神的造物——雖然僅僅是沒有打磨的粗胚,那么她應當也屬于奧林匹斯眾神,也就是說——皮力溫山脈到處都是半神?”
“呵呵呵,”阿特拉斯發出沉悶的笑聲:“那些野獸血脈中的神性,早已無比稀薄,但吾喜歡你的說法,奧林匹斯眾神的血脈,盡是這等無智且野蠻的野獸。”
“嗯……我想阿塔蘭忒應該會很喜歡你,但其他人就不一定,畢竟他們都能同奧林匹斯扯上關系呢,尤其是巴薩卡,”阿庫婭跨上天馬:“我這次真的要回去咯,阿特拉斯表哥。”
“吾等泰坦,何須凡人的喜愛與崇拜?那是先天不足的奧林匹斯眾神,才需要的東西,”阿特拉斯緩緩應道:“莫要再次迷路,以及,不要叫吾表哥。”
“好的表哥再見表哥我有空會來看你的”
身軀融入壁畫的水之女神一邊對阿特拉斯揮手告別一邊駕馭著翅生風雷的珀伽索斯順著天幕朝“天頂”的方向飛馳而去。
擎天巨神沉默地看著阿庫婭消失在視界之外,將肩膀和手臂的位置稍作調整,繼續支撐起不斷墜落的天空:
“若一定要使用凡人的稱呼,吾應當是‘堂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