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變不了中國足球的大環境，不要因為你帶領國家隊創造了歷史性的成績就認為可以心想事成了。”王斌看著兒子：“真進入足協體系你就會發現想要干點什么處處都是阻力，想要動誰個個都有背景，你真想做點事兒就要做好罵名如潮、天下圍攻的準備。”“那么嚴重？”“改革者莫不如此，尤其是在沉疴已久要去舊迎新的時候，你動了人家的飯碗，人家不把飯碗砸你腦袋上？守舊派的反撲歷來是非常兇勐的。”王艾端正了坐姿，低下頭認真思考：“也許，這就是高指導讓我去學院的原因。那邊預期能量很大，但暫時的就是個科研機構，教練員培訓也基本就是個橡皮圖章，來了乖乖聽話人人發證。”“你能認識到這點很好，我看你那個姐夫也是想著溫水煮青蛙。但是啊，中國足球國家隊成績是要滑坡了，到那時你們奮戰十年扭轉的輿論環境還會重回舊軌，甚至成倍的反攻倒算。一旦那種情況發生了，你們這些想做事的就難了。放棄了輕松，但一世罵名。堅持了就會內外夾擊，倍感痛苦。”王艾搓搓額頭：“那我就和新聞界保持密切聯系，一步步解釋、科普，反正理論上的東西也無需瞞著誰。”“老百姓理解容易，以你的好感度和口才應該不難。但問題是，被你們影響到的那些權勢人物，怎么辦？你扛得住嗎？”“那咋辦？”“所以才要你不干。”王艾左思右想，晃晃腦袋：“我還是得干，不能讓高指導一個人拼，他拼不動，他那小體格和我可差遠了。他那個世界級教練不怎么被承認，我不同。”“……非要干？”“你要不說這么難，我還沒多大興趣。”“那行，你記住兩條。一是多請示多匯報，最好把你的所有設想都讓上級、我是說盡可能多的上級理解，這樣權勢人物就無法借重體制內渠道。二是心要狠，手要柔，方向要明確、不變、堅定，但具體事務處理要圓潤，調和，盡量不和人發生直接的、你死我活的沖突。”王艾認真聽著，艾小青聽到這插話：“你不是最崇拜教員嗎？那懲前毖后、治病救人你該知道。不是生死對手，都要盡量給機會。”“原則要堅持，事情也要做，但要做的盡量低成本。”王斌認真的道：“所謂低成本，懂吧？”王艾點頭：“包括辦公的低成本，行政的低成本，負面因素越少，阻力越小，成本越低。”王斌點頭：“守舊派是一股可能互相聯絡、結成聯盟的力量，但在你的工作中，你仍然接觸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各有各的思想、利益的人，這決定了你可以在原則上對守舊派不妥協，但在具體工作中卻可以對守舊派的個人去調和。”許青蓮見王斌有些說累了，給倒了一杯茶順便說道：“爸爸的意思是就像我們國家對待資本的態度，本質上、長遠的是要消滅剝削的，但眼下是可以調和、利用、合作的。”王艾長出了一口氣：“明白了。”許青蓮笑道：“你本來就該想明白，是不是別的事情太多來不及仔細考慮？”“我是覺得起碼是幾年以后才能正式開始呢，所以就沒著急。”“等不了幾年了，風聲已經傳出來了，據說還是韋主任親自放的風。”王艾吧嗒吧嗒嘴：“老頭子很壞嘛，這是生怕我跑了呀。”“反正現在是你退下來的最后機會，你不能等組織正式任命了再反對，那叫臨陣脫逃，組織上還得選別人。越是對你寄希望大，找人替換你越麻煩，你說了，你的作用全國沒有第二個人能起到。”王斌說到這搖搖頭：“本來合計著你風光這些年該韜光養晦了的。”艾小青看著兒子道：“我和你爸是擔心你走鋼絲時間太長了，就喪失了敏感性。現在你的名聲太大了，足球超巨、田徑超巨。你可能會下意識的蔑視院長工作的難度，蔑視那些反對者。可實際上，在足球圈、田徑圈里他們確實不如你，一幫人捆一起也不如你。可你別忘了，足球圈、田徑圈不是獨立的圈子，恰恰是外部更強大的圈子滲透形成的。比如恒大、蘇寧等等，你收拾這兩家俱樂部容易，從上到下沒人能在足球圈里反抗你。可足球圈之外呢？許老總、張老總面前，你是個什么？”王斌敲敲桌子：“我想你不會湖涂到動用家里的力量。”王艾神情嚴肅：“當然，那成什么了？因為我的足球管理工作，引來毫不相干的巨型商戰，我家，我都會被人笑死的。不管遇到什么阻力，不管對方是誰，我都會控制在學院的范疇里，足球圈起、足球圈收。”“他們一旦動用外部力量呢？”許青蓮笑吟吟的問道。王艾的眼睛瞄向故宮的方向，嘿嘿一聲：“那我這個小卒子就得找將軍了！”真正的家長王斌、艾小青都沒嫉妒，反而很欣賞：“忘了你四大集團太子爺的身份，單純以足球專家、足球功勛身份去執掌學院，家里頂多能給你提供一點附加的，也是控制不了的保護，畢竟我們不能脫離父子關系。其余的，自己能處理就處理，處理不了就找組織。因為你的院長，不是王艾的院長，而是組織的院長，你在那個位置上本就是組織的一部分。動用外部力量對付你，就是對付組織。組織的對手當然應該由組織來對付，而不是你，或者我們家。”見王艾聽懂了，王斌揮揮手：“去訓練吧，然后早點睡，估計這兩天體育局就得找你談話。記住了，一切聽從組織的就好，反正那點外國的獎，咱也不缺。”瞅著兒子走了，兒媳婦也起身跟著走了，王斌舒了口氣伸了個懶腰：“生這么個認死理的兒子，這給我累的。”艾小青豎起大拇指：“不錯，把兩個博士說的頻頻點頭，王斌你口才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