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節 暴風雪（六）

第四百八十六節暴風雪（六）

相比社會上的猜測紛紛、相比普通球迷的壯懷激烈、相比某些足壇邊緣記者、評論家的遮遮掩掩，09年年末圖賓根青年俱樂部會議室里的這群國腳，恐怕才是知道消息最多、感受最深的一群人。

多年來“刑不上大夫”的潛規則被打破，今天傳這個進去、明天傳那個消失，誰也不知道最終都有誰出不來。哪怕即將接任足協主席的南勇曾經在這個月的月初公開感謝了公安部，說什么要和公安部門攜手創造干凈的聯賽云云，可在這幫人看來，也不過是嘴硬和壯膽。

外邊人不清楚，可要瞞內部人就難了。再說中國足球總共才多大？注冊運動員才一萬多人，能踢中超的就五六百人，國家隊主力的就更少了。所以這幫人都有自己的消息通道，當聽說誰誰怎么樣了，甚至自己的聯系人都消失了的時候，由不得他們不害怕。

野蠻生長了15年的中國聯賽，有太多無法坦誠的東西。不敢說洪桐縣里無好人，可誰也不敢說自己絕對干凈！眼瞅著國內就是一個大漩渦，相熟的人卷進去的越來越多，本來有心回國的也不敢回去了，于是紛紛跑圖賓根“避難”來了。

如果說中國足球唯一一個能絕對沒事兒的，他們都相信，那個人就是王艾。

來到圖賓根找王艾，也存著有個萬一，就近找他幫忙的意思。即便陳濤這批年輕球星，幾乎沒在國內踢過幾年的，也怕被叫回去接受調查。誰知道進去的同行是不是胡亂攀咬了？

心里一點底都沒有，這幫糙漢子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可不就下意識的找大腿來抱了？

王艾從曲波的暗示中瞬間領悟，溜達出去到樓下買了一瓶飲料，喝了幾口冷靜下來。專案組真要查到誰有問題，王艾也護不住，也不想護，但唯有一點，今天這幫人都是國腳，也是預定的明年世界杯成員。

除非殺人放火，罪在不赦，否則如果僅僅是經濟方面的問題，比如賭球、行賄這些，王艾還真得跟專案組乃至上級求個人情。戴罪立功也好，緩刑也罷，該罰的都認，該交的都補，該什么是什么，但怎么也得等到世界杯以后。

通常來說，一流球員很少參與會影響職業發展的事情，因為他們前途遠大，犯不上，正規渠道賺錢多，也犯不上。對他們來說縱情聲色才是最大的威脅，直白的說，錢多燒的。而邊緣球員才是重災區，所以王艾不怎么擔心這幫隊友出現嚴重問題。如果僅僅是賭球、行賄，在刑法上是可以判緩刑的。

比如判三緩三這種，那么因為國家賽事的重要性，只要該繳的都繳、該罰的都認，理論上是可以繼續為國征戰的。王艾可沒敢想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將他們可能的“罪行”清零，俗話說得好，挨打要立正！

只要不耽誤世界杯就行。

重新回到會議室，見眾人還在扯淡，于是走到曲波身邊摟著他肩膀：“高指導沒吭聲，就沒事兒。”

曲波恍然，長出口氣。

是啊，老高一直窩在BJ沒動靜呢，那可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既然他沒有提出預警，那就安全無事。王艾這邊只是第二關。

其實曲波他們都明白，王艾固然很得上級歡心，但歸根結底，還是高洪波的重要性更強一點。個別天賦球員終究要退役，而優秀教練員的經驗是可以傳承的。

至于高洪波自己會不會出事兒，這一點沒人會擔心，翻一番他的履歷就知道了。一個是退役的早，一個是要么帶著國字號就是王艾這幫人，要么就是在國外執教，基本上和他退役后的中國聯賽沒什么關系。即便他們兩口子在足協，也是無權無勢的中層干部。

“來都來了，研究一下世界杯吧。”王艾對著混亂的人群提議。

“好不容易放個假！”毛劍卿不樂意的道。

“行，你玩。”王艾大度的點頭：“明年去南非不帶你了。”

“老大，不要！”毛劍卿一個高躥起來。

到中午，董方卓也趕了過來，王艾一數，好么，前前后后16個國腳！大半個國家隊在這。

樓下還有老沈這個教練呢，還有老麥這個領隊呢。

吃午餐的時候，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最終決定今天暫時休息一天，明天開始集訓。不過以紙面推演、分析敵我為主，身體方面保持狀態即可。距離世界杯還有半年了，這時候再想抽什么王炸就是扯淡了，主要是把手里的牌打好。

自從分組情況出來以后，高洪波教練組已經先后發來七篇戰情分析報告，王艾、陳濤、趙旭日、周海濱一正三副四個隊長手里都有，只是聯賽太忙，始終沒有靜下心來好好分析。

這幫人利用冬歇期自行加練，倒不是多么高尚，而是走到這個位置了。對他們來說，錢不缺、名不缺，缺的只是成就。從王艾提出來奪取大力神杯這個目標以后，球隊空前團結，為這個目標，付出什么都值得。

此外就是大家對國內目前的各種消息也感到煩惱，索性訓練好了，眼不見心不煩、心不想眼不。

下午王艾在酒店陪著隊友們一邊打游戲一邊閑扯淡，玩累了就到一旁說話，話題里難免會有各種消息交換，在這個過程中王艾詫異的感覺到，好像規模比預想中的大！

記憶中一些好像軟著陸的人也消失了，聽說專案組還不是一個……王艾一邊和大家扯淡，一邊心里偷偷琢磨，恐怕是因為國家隊的好成績映襯的中國聯賽水平更低了。畢竟核心國腳全部來自海外、核心國腳全部經過海外“升級”，海外國腳國家隊與國內國腳國家隊實力有明顯差距，這連老百姓都看的明明白白，沒道理上級看不懂。

那，可不就更有緊迫性了。

王艾的緊迫性來源于年齡焦慮，可根本上還是來自于國家隊梯隊的明顯斷層，他擔憂年齡大了沒有強大隊友將無法追求榮譽。可他如此，操盤全局的上級更如此。

后繼無人可怎么辦？那就得好好清理中國聯賽這個國家隊的培養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