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老孟頭垂眼。
“剛才是我失態了。”
“抱歉。”
警察們頓時有些驚訝。
老孟頭竟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表現，還道歉了……
由此看來，老孟頭并沒有任何的問題。
就是傷心過度。
時間會治愈一切的….
警察笑了。
老孟頭沒事他們自然也高興。
不然……
一家三口。
妻子跟孩子車禍離世。
丈夫……瘋了。
這是什么人間慘劇……
太慘了。
“你的妻兒肯定希望看到你好好的。”
警察笑道。
“他們還等著你每年去看他們呢。”
“給他們送上一束花。”
“講講新鮮的見聞…….”
是啊。
老孟頭微微一怔……
他差點忘了。
他光顧著懊惱自己沒有在發現怪物的時候把怪物驅趕……
他還要每年去看妻兒。
不然……
他們會寂寞的。
他們母子相遇了。
怎么會寂寞？
寂寞的是被單獨留下的他……
老孟頭點頭。
臉上的些許恍然讓警察們知道老孟頭聽進去他們的話了。
這就好。
事情沒有他們想得那么糟。
那就好。
“孟先生，對于小俊突然后退的表現你有什么想法嗎？”
警察詢問。
老孟頭握緊自己的拳頭。
半晌……
他僵硬的搖搖頭，聲音嘶啞，“沒有。”
其實他有。
但是……
不能告訴別人。
他不能進精神病院。
他還有事情要做。
很重要的事情……
而且，其實他也不確定……
小俊從未看到過怪物。
讓老孟頭那么堅定的否認自己的眼睛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身為當事人的小俊也沒有看到。
不然……
就算其他再多人的看法也抵不過他的孩子。
奇怪了……
小俊之前明明是沒有看到的……
老孟頭很疑惑。
是突然看見了嗎？
還是……
他猜錯了？
小俊的后退跟怪物沒有一點的關系？
老孟頭不自然的表現并沒有引起警察的懷疑。
只是不自然而已。
跟剛才的“發瘋”差太遠了。
他們都知道老孟頭對于兒子離開的悲痛欲絕。
既然老孟頭說不知道……
警察就放下了這個疑惑。
也許……
是孩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或者是…..看到了什么？
但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們大概無從知曉了。
事故的處理并不麻煩。
就算車子行駛的時候信號燈是變綠的……
但……
話說糙點，這么個半大孩子在人行橫道線上沒看到嗎？
又不是天色陰翳的下雨天。
視線不好。
而且……
就算是綠燈，人行橫道線減速慢行、禮讓行人仍舊是通用的。
車子只看到交通信號燈變綠了，便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
結果釀成了悲劇。
老孟頭的模樣太慘了。
肇事司機只敢嘴里嘟噥幾句，也不敢多說什么。
大部分責任的確在他。
孩子沒了。
他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也很愧疚。
孩子倒在血泊里的畫面已經成為他的噩夢了。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
他的手上會沾染人命。
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那天有事….著急了些……
他下次再也不在車上接領導的電話了。
還是要接的。
他現在更加要努力工作了。
錢都賠沒了。
他還問家里人借了不少錢。
不管怎么說……
錢賠掉。
這件事到此為止。
他在這幾天天天為孩子祈禱。
希望孩子下一世投胎富貴人家，健康快樂的長大。
老孟頭離開了警局。
這是他最后一次來警局了。
所有的手續都辦完了。
流程也走完了。
臨走前，警察拍了拍老孟頭的肩膀，對他交代了幾句。
“孟先生。”
“希望你照顧好自己。”
“如果哪里有不舒服或者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不要覺得無關緊要。”
“馬上去醫院讓醫生幫你看看。”
老孟頭心里一動。
不是感動。
他知道那天他的“發瘋”給警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們還是有些擔心他……精神不正常。
所以在提醒他及早就醫。
老孟頭默默點頭。
拳頭無意識的捏緊。
這幾天下來，他考慮清楚了。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怪物……似乎只有他才能看見。
別人都看不到。
所以，沒有人相信他的話。
都以為他在胡說八道、胡言亂語。
他一味的想要得到別人的信任，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的艱難。
那么……
從今以后，這就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
除非他能遇到跟他一樣可以看見怪物的人。
他不會再把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不會再給別人懷疑他的機會。
老孟頭回到了家里。
他有些茫然。
他……
該去哪里找傷害孩子的……怪物呢？
也許是他不自量力。
竟然妄想找怪物報仇。
但知道孩子的車禍跟怪物有很大的關系……
他做不到無動于衷。
無所謂了。
他什么都沒有了。
也沒什么可失去的了。
為孩子報仇成為了老孟頭心里最大的支撐。
老孟頭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那只怪物……
一開始，他只是到處亂走。
也不是。
他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孩子經常走的路。
在什么都沒有發現的焦躁下，老孟頭還是踏上了孩子曾經走過無數次的路。
他以為他會很難過。
他的確很難過。
但除了難過……
他還有些眷戀，有些欣喜……
這條路孩子單獨走過很多次。
他也跟孩子一起走過很多次。
一花一草，每一棵大樹，每一塊石頭……
他都能看到孩子曾經的痕跡。
孩子在這里蹲下身子發現了一朵漂亮的野花。
孩子拿了一根草。
嘗試著放進嘴里。
然后立即呸呸了出來。
孩子站在樹下看著樹干上的知了。
特別想要一個網兜抓知了。
孩子雨后在石頭凹陷的積水里看到了一片漂亮的楓葉……
孩子蹦蹦跳跳。
笑容滿面。
孩子也有因為考試沒考好而焉頭耷腦的時候。
但一根棒棒糖就能讓孩子重新開心起來。
老孟頭的眼睛紅了。
嘴角卻是微微的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