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書生向大樹走近一步。
他舉起手。
“就在這里。”
年輕的書生努力用手指出黑色怪獸的具體位置。
“看到了嗎？”
“一團黑色的。”
“小小的……”
年輕的書生伸手比劃。
“它在吃果子。”
“看到了嗎？”
年輕的書生一再重復這句話。
眼里流露出幾分期冀。
樵夫瞇起眼睛。
又睜大眼睛。
再瞇起眼睛。
如此循環往復。
他在努力找到年輕書生嘴里的黑色的怪獸。
“……沒有。”
樵夫放棄了。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到的都只有葉子與枝椏。
期間也有幾次他以為自己看到了。
心臟都大力跳了一下。
結果發現只是陰影或者看錯了。
“我沒有看到。”
樵夫說得更清楚了。
年輕的書生很是著急，又是滿心的疑惑。
“怎么會沒有看到呢？”
“它就在那里啊。”
“在吃果子。”
“你沒有看到嗎？”
樵夫搖頭。
“沒有。”
果子他看到了。
但看著不分明。
夜色太暗了。
又是山林里。
老實說，對人的眼睛太不友好了。
年輕的書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黑色的怪獸明明就在那里。
但樵夫說他沒有看到。
那他要怎么做，才能讓樵夫看到呢？
年輕的書生毫無頭緒。
“……你沒有辦法讓我看到。”
樵夫耐心的給出了年輕的書生足夠的時間。
雖然他覺得結果是一樣的。
但要讓年輕的書生自己認識到這一點。
年輕的書生張嘴。
“不……”
“我可以……”
這三個字年輕的書生自己都說得心虛，
樵夫笑了笑。
他沒有反駁年輕書生的話，而是道，“那你讓我看到。”
年輕的書生：……
他捏緊自己的手指。
“……你怎么會看不到呢？”
年輕的書生很不理解。
整個人煩躁得全身都在顫抖。
他狠狠的深吸一口氣。
他不理解……
他怎么也無法理解……
年輕書生的心里因為煩躁隱約生出了幾分暴戾。
他又想要踢樹了……
“我也無法理解你說你看到了黑色的怪獸。”
相較年輕書生的煩躁暴戾，樵夫顯得平靜很多。
“而且……”
“黑色的怪獸只有你一個人看到了。”
“而我跟你嫂子都沒有看到黑色的怪獸。”
“你覺得我應該相信我跟你嫂子的眼睛，還是相信你一個人的眼睛？”
“你呢？”
“你是只相信你自己的眼睛嗎？”
“你不相信我跟你嫂子？”
樵夫一句句的發問。
“何況除了我跟你嫂子……”
“還有很多其他人也都沒有看到黑色的怪獸。”
“不然你嬸嬸也不會到外面跟人說……”
“你讀書把腦子讀壞了。”
“她還勸我……”
“說不能讓你繼續讀下去了。”
“會毀了你的。”
事到如今，樵夫也沒有什么能說不能說的了。
今天年輕的書生只是晚上到了了無人煙的山林里發瘋，萬一哪天年輕的書生白天到集市上發瘋呢？
年輕書生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年輕書生還想要金榜題名嗎？
還能光耀門楣嗎？
他們家還有指望嗎？
他不想他們家以后出門都被人在背后說閑話。
年輕的書生睜大眼睛。
眼里燃起憤怒的火焰。
嬸嬸說的都是什么胡話？！
“這些我之前都沒有跟你說。”
樵夫看著年輕書生眼里的怒火，“也讓你嫂子不要跟你說。”
“我跟你嫂子當時都覺得你嬸嬸危言聳聽。”
“是嫉妒你讀書好。”
“所以才說了一些這么難聽的話。”
“……聽到這些話我很生氣。”
“但念在對方是長輩的份上，不好跟她計較。”
“沒有想到你嬸嬸轉頭就把你讀書把腦子讀壞了的謠言傳得到處都是。”
年輕的書生一愣。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沒錯。”
樵夫點點頭，“為了打破這個謠言，我們特意帶你去了集市。”
“讓大家伙看看……”
“我弟弟儀表堂堂，氣質卓然。”
“一看就是一副讀書人的模樣。”
“哪里像是把腦子讀壞了的樣子？”
“……看到你，所謂的謠言根本站不住腳。”
年輕的書生神色怔然。
原來還有這么一回事……
“弟弟……”
樵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當時我不相信你嬸嬸的話……”
“只覺得她在胡說八道、惡意造謠。”
“但現在……”
樵夫周身的氣息很沉重，“你的表現讓我有些不得不信了……”
年輕的書生張開嘴巴。
他下意識想反駁。
樵夫抬起手擺了擺。
“你自己說說……”
“換作你，有人跟你說他身邊有你看不到的東西存在……”
“你相信嗎？”
“你不會覺得對方……”
樵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里有問題嗎？”
年輕書生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
“看。”
樵夫突然扭頭。
“那里有一只兔子！”
樵夫一臉的驚訝。
話題的突然轉換讓年輕的書生有些應接不暇。
他下意識循著樵夫的視線看過去。
那里是一叢灌木林。
兔子？
他瞇起眼睛。
努力辨認。
“……沒有啊……”
年輕的書生喃喃。
他看向樵夫。
“哥哥，哪里有兔子？”
“就在那里啊。”
樵夫蹲下身子。
“你看。”
“在吃葉子呢。”
“嘴巴一動一動的。”
“……你說我要把它抓回去嗎？”
“你嫂子應該會喜歡的……”
似是想到了女子，樵夫眉眼溫和。
“哥……”
年輕書生的心里生出了幾分怪異的感覺。
他看看哥哥，又看看空無一物的灌木叢。
“哥。”
年輕書生的聲音急促起來，“你在說什么啊？”
“這里哪有兔子？”
“沒有兔子啊。”
“哥！”
樵夫轉頭，臉上有笑，眉眼間有些疑惑，“就在這啊。”
樵夫伸手。
“你看。”
“多可愛。”
年輕的書生捏緊拳頭。
他在哥哥的身邊蹲下。
他努力睜大眼睛。
“哥”
看著哥哥帶笑的側臉，他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