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到這個地方……真的是來做任務的嗎?
自由之城的夜晚已經步入了后半,但來自這個城市的喧囂卻完全沒有平息,只不過此時正充斥在大街小巷之中的,是一群群正在戰后狂歡的人們――因為喝醉了酒而到處耍著酒瘋的玩家大聲地歡唱著,揮舞著自己手中的武器,絲毫不在意剛剛結束了不久的爭斗與廝殺,以及附近還有可能存在著的危險。再次變得混亂的街頭時而也會有一些小型的沖突發生,但已然退去的王座勢力好像也沒有想要管他們的意思,原本那充斥著血腥氣息的街道,也很快被玩家們的酒氣徹底地占據了,他們成群結隊地坐在街頭與巷尾,坐在內河的河邊,一邊如酒館內的酒客一樣大聲地吹噓著今天的戰果,一邊企圖用完全不分敵我的歡慶方式,度過這一天中的最后時光。
這似乎是屬于自由世界中冒險者的特權,沒有哪一位自由之城的npc在意這些,而此時正坐在碼頭某個角落里的絮語流觴與雪靈幻冰兩人,也成為了他們之中的成員之一了。
“……這算是問題嗎?你知道答案是什么的。”
“但是……你們好像已經打了一路了呢。”
披著黑色斗篷的女子望著飄浮在海面上的一塊塊舢板,以及更遠處沉寂在黑夜里的層層波浪,仿佛自己所處的位置不是什么喧囂的街道內,而是大海的懷抱之中:“從出了塔尼亞之后,你們就一直在與別人打來打去,到了自由之城也沒有停止……”
“……這里面或許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吧。”
藍發女子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眼神從舢板的遠方正打在一起的兩個男人的身上離開了:“要不是我的話,我們在這個地方也不會遇到這么多的麻煩……”
“哼。”
身邊傳來了一聲不屑的冷哼,然后隨著雪靈幻冰轉頭的動作而消散在空氣之中:“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想著為自己的臉上貼金……”
“我的實力與影響力不需要證明,我也不需要這些來貼金。”
似乎是意識到了對方的想法,絮語流觴望向天空的眼神中也多出了一絲無奈:“而且……”
“你所關心的那個家伙……其實也不需要為此擔心什么呢。”
嘈雜的狂歡夜中突然出現了一絲不諧的撼動聲,然后隨著碼頭邊兩個黑影的交錯而再次淹沒了下去,兩個站在原地的女人向著那個方向望了一瞬,神情卻是緩緩地放松了下來:“那個家伙……”
“所以說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藍發的女子嘴角微微地扯了扯,摸向腰側的手也理所應當地揮了個空:“盡管已經很久不當職業選手,剛剛還經歷過幾場大戰,但是這個家伙的戰斗經驗與戰斗意志……可是一點都沒有落后呢。”
“……他所擁有的戰斗技巧聞所未聞,至少我從未在職業圈當中見到過。”
拉了拉自己頭上的黑色兜帽,雪靈幻冰的聲音再次轉為應有的低沉:“如果他真的有成為職業選手的想法的話……以現有的那些職業選手的水平,應該沒有人能夠成為他的對手吧。”
“你一直纏著他……想要的也是這個東西對不對?”
略顯冷漠地看了低著頭的對方一眼,絮語流觴緩緩地笑了起來:“作為一個新晉的現役職業選手……遇到這樣的人,恐怕沒有人會放過他呢。”
“……大概吧。”
望著再次被某場戰斗所掀起的、遠方飛到天空中的大片雜物與碎屑,雪靈幻冰聲音低沉地回應道:“成為一個能夠技壓群雄、睥睨天下的玩家,是每一個職業選手心中的夢想,即便是剛剛踏入這個圈子里不久的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夢啊。”
“……哦,是嗎?”
爆炸的火光與喧囂的夾雜中,藍發的女子偏了偏頭:“可我總是覺得……你給我的感覺,與其他的職業選手有一絲不同呢?”
“……看來你也不是一個誠實的女人呢。”
嘴角再次逸出了一絲莫名的微笑,絮語流觴望了望周圍的景象,然后就地挑了一個接近海邊的破木箱,步履緩慢地靠坐了上去:“既然你不愿意提及這些事情,那我們就換一個角度說好了……”
“最近有關職業圈的那些消息……你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嗎?”
“……你指的是哪件事?”
“比如說……有關自由之翼宣布重整職業戰隊的消息。”
自由之翼的官方網站上,曾經在幾天前宣布過有關自由世界這款游戲的一些戰隊的調任與人事安排,盡管那些事情對一些普通玩家來說似乎不是什么能夠理解的新聞,但對于那些經常組建行會、對比賽與戰隊運作都非常了解的人來說,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來的:原本一直被自由之翼所信奉的多點開花戰術,似乎被高層的管理人員略微地收斂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個小隊的合并,以及新的合作團隊的成立。
雖然那些戰隊里的名字,大多數還是沒有幾個聽過的。
“那些是為了行會的未來所準備的生力軍。”
提及到這件事情的雪靈幻冰,心情似乎變得稍微好了一些:“我們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那些老行會成員的實力,剩下的就是為那些老隊員準備一些更大的舞臺,以及更多的輔助人員了。”
“所謂的分團far…是嗎?”
一道陡然升起的能量穿過了前方的空氣,將平靜的海水分成了兩半,夜空下逐漸升起的浪花聲中,坐在原地的絮語流觴也跟著作出了一個眺望的姿勢:“想要靠著這些伏櫪的老驥……把自由之翼的未來重新帶起來?”
“說實話,這樣的方法不是什么長久之計。”
雪靈幻冰嘆息著回答道:“行會的發展需要新鮮的血液來帶動,而不是那些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老隊員,奈何這一次的成績實在是說不過去,新的分配方案又出現了一些……問題,所以目前也只好利用現有的這些成果,給予團隊的成員們以足夠的信心。”
“若想保持一個健康的行會發展模式,新老的交替是必須的。”女子停頓了一下,然后望著前方逐漸合在一起的海浪:“這句話……還是青山所說的呢。”
無數的水花隨著兩道海浪的合起沖上了碼頭,將兩道依舊碰撞在一起的身影連同周圍的碎木片一同淹沒掉了,然而下一刻,一股令人心顫的氣息就再次沖破了夜空的束縛,向著碼頭的上方噴了出去。原本就飛舞在四周的水滴化作更加細微的曲線,在氣息的高壓下朝著更遠的地方一道道射出,但位于那股氣息中央的人影,似乎根本沒有將這道力量放入眼中半分:“力量爆發……這一招我在另一個人的身上見過呢。”
“哈哈哈哈……很好!那就來試試吧!”
“所以說……你們行會終于打算向著正統的道路走下去了?”
放下了用來遮擋海水的手臂,絮語流觴再次將視線從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上移開:“用……那個男人所教的方式?”
“不,那只是自由飛翔暫時的選擇。”
披著斗篷的女子沉默了一陣,最后還是聲音低沉地回答道:“所以說……這些只是表面看上去非常美好的東西而已。”
“怎么了?”
“……他們安排了許多其他人。”
心情似乎再次沉浸到了某種之前的感覺之中,雪靈幻冰的聲音再次低沉了幾分:“團長,副團長,負責安排分配的人員與戰利品管理人員……只要是這些重要的職位,都會有那么幾個礙眼的家伙出現,他們本來就是那些……那些人的親信,加入到這場變革中,也只是想要趁機多占幾分便宜罷了。”
“我甚至在那些名單里,看到了之前被我掃地出門的名字。”她的聲音冷如冰霜,仿佛將自身置于九天的寒冬之中:“一旦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他們的貪婪……就會令人發指。”
“作為楚家的大小姐,你應該有辦法阻止這些人吧?”絮語流觴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許的奇怪之色:“幾個集團的高管而已……”
“好吧,又到了‘無可奉告’的時間了。”
無奈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絮語流觴再次確認了一下前方的戰場,略顯惘然的眼神游移中,口中的話語也是更加隨意地說了出來:“難念的經家家都有,像我與天……青山也是一樣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愿意提及的原因,我也沒有什么理由逼你說出類似的話……”
“……謝謝。”
“不用謝,畢竟你還只是一個公主嘛,就算以后什么都不干,你的日子也一定比我們好過許多……“
“……你說笑了,以你的地位,怎么比都不會比我差……”
“那只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小姑娘。”
自兩個人正式相處以來,藍發的女子第一次使用了這樣的稱呼:“我,青山,還有許多你所見過的人們……他們的過去與現在,都不應該是你所見到的那樣。”
“我們的生活……本也不應該是這樣。”她的語氣沉寂著:“這不是我們想要的模樣。”
“有的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尋求改變,希望擺脫這種無望的生活,有的人……反而會放棄自己的努力,得過且過,隨波逐流。”
望著前方被某個巨影推向墻角的男子,絮語流觴的嘴角再次翹了起來:“就像是他……”
“他沒有選擇前進,然后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了。”
“……這中間的過程,聽起來似乎沒有你所說的這么簡單呢。”
“這世界上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簡單的了。”
藍發的女子右腳踏箱,將右腿上的膝蓋頂到了自己的胸前:“就像這一次的轉會風波一樣……知道內情的人與不知道內情的人,看到的事情自然是不同的。”
“……你說的是公正之劍的事情吧。”雪靈幻冰輕聲回答道:“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
“首席魔法師塵雨殘月終于還是出走了。”
宛如龍形的磅礴之氣再一次由碼頭的一角盤旋而出,向著漆黑的夜空飛翔而去,但位于中央的那兩個身影,卻依然如同大海中的礁石般一動不動:“現在依然處于轉會期,所以想要找到一個下家收留他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公正之劍的老板遲遲沒有出手,大概也是想要撈到一個足夠份量的籌碼吧。”
“……你知道什么內幕嗎?”
“你應該也見過一些蛛絲馬跡。”絮語流觴低聲說道:“那幾個人與會長之間的積怨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找個機會出走……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當然,再深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能夠從現有的情報里猜測出一二。”藍發的女子繼續解釋道:“比如……那幾個離家出走的選手,或許是聽信了其他人的建言。”
“……你的意思是說,這場公正之劍的風波,其實是有人在背后推動的?”
“說了這只是猜測了。”
忽然向著遠方屬于兩個人之間的戰場處招了招手,絮語流觴淡淡地回答道:“畢竟……”
“聯盟之下的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啊。”
滾滾的波濤隨著沖天氣息的減弱而再次落回到了原地,帶著各自的水花反饋到了碼頭的沿岸,帶著鐵塔氣息的高壯男子隨即出現在了那些水花的身前,向著兩個人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神情淡然地望了絮語流觴一眼,名為呂板凳的男人腳步停頓了一下,接著在對方毫不在意的表情中,從她們的身邊走了過去:“你們最好小心點,自由之城……”
“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一站一坐的兩名女子都沒有回答他的話,沉默不已的身影也任由這名剛剛對他們充滿了敵意的男子沒入了城市的黑暗之中,似乎懼怕著這個黑影的翻騰浪花也隨著他的離去而恢復了平靜,而屬于段青的身影也終于突破了黑夜的籠罩,蹣跚著朝這邊走了過來。
“感覺怎么樣?”將下巴靠在膝蓋邊的藍發女子露出了幾分微笑,似乎在嘲諷眼前的這個狼狽的男人:“要不要再去喝幾杯啊?”
“……喝個籃子。”
段青一臉疲憊地搖了搖頭,然后扶著紅腫的肩膀走過了兩人的身邊:“累了累了……”
“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