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畫家第六百三十章 刻菊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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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刻菊


更新時間:2024年08月20日  作者:杏子與梨  分類: 都市 | 都市生活 | 杏子與梨 | 全能大畫家 
正文卷

正文卷

深夜。

靜悄悄的書房,一盞臺燈。

椅子的高度不是很合適,顧為經索性就站在桌案邊,對著身前的木料仔細的雕琢。

燈光照在鏡面似的金屬刀刃上,在茶墩的表面涂抹出一線變幻不定的流光。

顧為經第一次真正上手雕刻木料。

他抱著一顆虔誠之心。

顧為經特地沒有選擇任何復雜炫技式的刀法或者組合圖案,而一筆一畫的一點點的雕啄出了根、莖、葉、花冠、花萼、花托。

做為練手。

他準備在茶墩的表面,去雕刻出一朵花來。

花繪是在創作重彩版畫時,最為常見會融入雕刻之中的基礎設計元素。

他以前在版畫課上,雕刻的圖案也以花繪、樹木,簡單的小動物為主。

不同點在于,課在橡皮上刻繪的植物花卉,它們形狀都接近于小孩子的簡筆畫。

比如松樹。

以前學習版畫的時候,它的主要結構便被替化為了兩個上下壘起的大小三角形,外加下方表示樹根的長方體。

也就是那種卡通畫入門里的“幼稚園版”松樹。

所謂的玫瑰、月季之流。

刻法相對復雜幾許,依然逃不出是一些基礎的幾何圖案的拼接。

甚至為了讓大家方便熟悉凹版、凸版,陰刻、陽刻。

老師教授刻法的時候,極少會出現圓形的元素。

所有的弧線都被簡化為了橫線、斜線和連續的短折線。

顧為經現在刻的卻是一朵滿開的菊花。

花意悠遠,端莊怒放的全菊。

國畫體系下的諸多花繪中。

畫蘭花花意最難,畫菊花,筆法最繁。

菊花不同于別的花卉。

紫藤花難點在于開的多,在于小花朵朵連綿懸垂如瀑的氣象。

畫一幅《紫藤花》圖,往往要在畫上堆積出漫卷的藤條花葉。

單論到每朵花的筆法,卻是不難的。

藤為骨,花為肉。

紫藤花花只開五瓣,勾勾連連幾筆,傾刻可就。

畫的熟悉了,一兩秒就能畫一朵。

雍容大氣如牡丹。

單瓣類牡丹的花瓣數量不定,每支花五到十片葉子。

雙瓣類翻倍。

但牡丹葉片都大而飽滿,花起來也不算復雜。

而玫瑰月季這樣的,完全重瓣能有超過三十片葉子的,在國畫里已經算是很多筆法很復雜的了。

菊花卻遠遠不止于此。

菊花的講究叫做“花瓣百卷,千瓣重盈”。

菊花每朵動輒有幾百片花葉。

植物學意義上,菊花的花葉可呈現管狀、舌狀、繡球狀,它屬于無限花序。

人們所看到的枝頭所綴著的千瓣菊花上,每一個花瓣都是一朵單獨的小花,擁有完整的生態結構。

一朵花,一片葉子。

成百上千朵小花瓣蔟在一起,形成一朵綻放的大菊花。

泡菊花茶往杯中所放的每一顆菊朵,都是一束由無數支小花構成的一個整體的“花序”,而非只是一朵菊花。

所以。

畫畫的時候。

每花一朵菊花,就相當于畫了整整一藤的紫藤花。

沒有任何打稿,雕刻起來,更是費時費力。

幾十上百支花葉堆下去,正常來說,刻不了一會兒,手臂就會酸軟無力。

極易出錯。

“有趣。”

顧為經用刀鋒挑走長長的一絲木屑,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認真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刻刀。

橡膠木不是啥質地堅硬的好木料,但這畢竟是全樹上下,質地最為堅硬的樹根。

有些時候,在版畫入門階段。對大多數人來說,甭管是好木頭爛木頭,密度高的還是密度低的。

只要是原木,都顯得太難了。

為了方便。

老師傅會用三夾板、五夾板以及碎木屑壓制成的刨花板交給學徒,讓他們先拿去練練手。

就算是完全失去了木材原有特性結構的刨花顆粒板。

木頭也是木頭。

它雕起來的難度,也要遠比刻蘿卜或者刻橡皮難上太多了。

顧為經卻鼻尖連汗都沒出一絲。

他直接上手刻的就是木雕業內公認最難的木材部分,雕起來竟然這么輕松寫意,未免有一點顯得太過不尊重人家大樹根了。

好歹辛辛苦苦生長了二十來年了不是?

橡膠木的樹根,論堅硬程度未必比紅木、橡木的樹干好刻上多少。

可現在實在太輕松了。

顧為經意識到。

這種感覺,有部分是源自于手中的刻刀。

版畫的最高境界是拿刀如持筆。

如果真的是用畫筆畫畫,無論畫國畫的毛筆,畫水彩畫油畫時所用的軟筆,當代畫家所常用的工具,與幾百年前達芬奇的時代畫室里的工具,甚至是和兩千年前兩漢時代人們所使用的毛筆,都沒有啥本質區別。

形制上稍稍有所變化。

多了一些如榛形筆,扇形筆這樣的特殊筆刷。

除此之外。

畫筆還是原來的那只畫筆。

如今倒是常見一些尼龍材質的軟筆。

就繪畫角度而言。

無論從彈性、吸水性、顏料的保持性,哪怕是從畫筆的“風雅格調”高低來說,藝術家們都是更喜歡用老派的狼毛、羊毛、豬鬃或者貂毛這樣的自然毛料。

在一點上。

東西方畫家沒有任何區別。

吳道子或者透納穿越到今天的畫室里,肯定會有所驚奇,但整體的繪畫感覺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幾百年的時間。

繪畫工具的提高卻很小。

事實上,軟筆畫是一種高度成熟的繪畫系統,也沒什么需要改變提高的空間。

雕刻就是另一碼事了。

顧為經手中的刻刀都是最基礎的款型,頂多是不像是老一代顧老爺子他們小時候用來削鉛筆的一塊大鐵片做的三角刀那么敷衍。

卻也只是網上賣6000緬幣一把的普通大陸貨。

但就是這相當于幾根蠟筆價格,洛氏硬度HRC59的現代高碳合金刀,也要比陸子岡經驗里那些精挑細選所挑撿出來的,當成寶貝收藏的上等刻刀要更好用,下刀更穩定。

韌而不軟。

硬而不脆。

兩把刻刀之間所間隔的是三百年文明的代差,也是世界進入工業文明以來,一代一代冶煉制鋼研究的智慧結晶。

總的來說。

顧為經如今這種篆刻時的輕松之感,有三分功勞可以歸結于手里的工具,剩下的……九十七分,那自然是傳奇級技法的牛逼之處了。

開什么玩笑。

這蘊含著的可是一個不生子,不娶妻,一生只專注于雕刻的頂尖大師全部的平面刻法心得結晶啊!

放到老顧同學最愛的港派武俠里,就是相當于吃了什么神丹妙藥,仙桃靈果,或者六十歲的和尚捉住你,頭頂著頭,給你硬灌了一甲子的功力下去。

“這刻法真厲害。”

腦海中有技能的相關信息是一回事。

看著雕刻的精美圖案,逐漸在身前成形,又是另外一碼子的事情。

顧為經現在最大的感受是簡單。

就只是簡單。

太簡單了。

同為與“刀”相關的傳奇級的技法。

拿著雕刻刀和拿著油畫刀,使用技能的感覺有著非常大的不同。

用玄妙一點的方式來形容。

畫刀畫帶給顧為經的感覺是“術”被推演擴散到了極處。

所以極致的繁華,極致的爛漫。

多么復雜的色彩,多么迷幻的氣質。

他都能用手里的畫刀挑抹出來。

拿起油畫刀的時候,他仿佛變成了東漢人所寫的《異物志》里的一只南海蝴蝶。

南海蝴蝶是一種重達八十斤的巨型蝴蝶。

傳說中身于海市蜃樓之中,雙翼完全展開時,有海上商船的三角帆大小。

它在接天連地的大海上輕盈的飛翔,只要翅膀微微震動,就能在翅翼間布下一個又一個永遠不會重復的晶瑩幻夢。

而手拿刻刀的時候。

則反過來。

是技法繁衍到了極致之后的內斂。

把人生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個焦點之上,整個身外的世界都在無盡的寂寞,無盡的專注中向內塌縮。

最后歸于一粒金燦燦的芥子。

芥子里。

便是陸子岡人生中的全部須彌。

他將最簡單的事情,做了一千次,一萬次,一百萬次。

所以可以站在山崖之巔傾倒油勺,油線穿過三千丈的虛空,掉入一根放著銅錢的窄口葫蘆之中。

油從孔入,而錢不濕。

所以可以拿著刀,以神遇而不以目視,以無厚而入有間,將一頭壯碩的公牛分解,刀割開筋膜骨骼,發出如同實質般的雅樂之聲。

雕刻便是他的賣油壺,他日日解刨的公牛。

老翁傾油,庖丁解牛。

“術以近乎道矣!”

顧為經刻刀的刀鋒在木料平面上順滑推進,心中泛起這聲慨嘆。

考慮到在庖丁給梁惠王表演解牛的戰國初期是青銅器和鐵器交接的時代。

哪怕在戰場上,還有不少青銅刀劍的存在。

鐵制工具大量生產完全壓過青銅工具,都已經是漢代的事情了。

做為一個社會地位并不算太高的廚子,梁國又不是齊韓這樣盛產鐵礦的國家。若是《莊子·養生主》篇里所記載的故事,有任何真實原型可言的話。

合理推論一下。

當年屠宰廚子解牛的時候,手里拿的肯定是一把又重又鈍又不耐磨的銅制刀具。

顧為經現在就有一種。

廚子還是原來的那個廚子。

卻是給庖丁換上了鐵刀時的感覺。

無論怎么下刀行刀,都是和用畫筆再紙面上做畫勾線,非常不同又有所神似的“寫意暢快感”。

更直白的說。

畫刀畫畫出來作品,就仿佛中華小當家做菜一般。

一掀開蓋就在那里哐哐往外冒光,還搭配有節奏強勁的音樂。

那種美,是隨處可見的外射性的光茫。

《子岡刻法心經》帶給顧為經的幫助和改變完全是無形又隨處不在的。

如果截取一段一兩厘米茶墩上的“刀觸”和旁邊筆盒里的橡皮章上的“刀觸”,兩相比較。

第一反應大概是覺得兩者沒有本質的不同。

都是三角刀呈45度角傾斜于雕刻平面,用切刀法刻畫出的簡單線條,想比較出花來也很困難。

非要說的話。

前者的刀線似乎要更加“結實”一些。

沒有任何不受控制的顫抖。

刀痕的深淺恰到好處,發力非常平穩,線條無比的平滑。

如果將兩者的刀痕各自拉長,再做比較的話。

第二反應應該是,茶墩上的刻線全部都是電腦機雕出來的。

因為從頭到尾,無論線條有多長。

是直線還是曲線。

怎么曲,怎么拐,怎么彎……所有的刀線都保持著絕對均勻,穩定的不像是人工雕琢的作品。

只有越看。

才能越發現這些線條的味道。

結實穩定的像是機雕,又絲毫沒有機器雕刻幾乎無法避免的遲滯的呆板氣。

花葉千瓣,瓣瓣動人。

它開的極滿,從枝間綴下。

低昂而不墜頭,豐滿而有生氣。

菊意極濃。

顧為經下刀時,一刀便是一筆。

刀觸的刻法穩定,又不乏靈活的變化。

無論是尖、圓、闊、窄、長、短、曲、直,竟然未有一筆,能夠挑出有所錯漏的地方。

連墨線在紙面上適度的擴散與提筆時的出鋒,都恰到好處的將毛筆起落之間的神韻,給凸顯了出來。

他似是用刀作筆,在茶墩上“寫”出的,非是“刻”出的。

與顧為經用筆墨構勒出的工筆菊花比較,還多了幾分草木所屬的清新自然之意。

從古至今。

石版畫和銅版畫,就算是刀刻法,也都是陰刻——用刻刀在平面上刻出下陷的凹槽,四周邊框沾上墨,做為底色。

轉印在紙面上后,沒有沾顏料的空白所在,便是版畫上的“筆觸線條”。

陽刻相反,保留筆觸線條做為上墨印染的凸起,其他所有地方全部都刻掉,形成浮雕的效果,印在紙面上,墨線即筆線。

陽刻精密鋒利,陰刻柔和清雅。

沒聽說有誰刻石頭,刻銅版的時候,用陽刻法的。

那不是雕板,那是純粹的累傻小子呢。

就算要在最后的作品上保留類似陽刻這種簡單精密的墨線,也只能用腐蝕法,而非雕版法。

木材是唯一一種陽刻、陰刻都可以的版畫方式。

總的來說,甚至以陽刻居多。

今天晚上。

由于顧為經是為了感受新獲得的傳奇級技能,他只專注于雕刻本身,不準備倒點墨水把茶墩涂了找個地方蓋一下,做成一幅完整的版畫。

收藏品鑒的水平雖不咋地,畢竟也是爺爺的大寶貝,就不涂墨了。

為節省時間。

顧為經也便直接使用了陰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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