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漠城此時十分熱鬧。
因為萬亦串通阿拉,把大量無關人員都從真實大地里扔了出來,夕漠宮頓時人滿為患。有一些拜蒼殘黨到處發瘋,看得人莫名其妙。
天空中的金色極光也還沒有褪去,許多去了一趟在那邊玩了一場被骰子暗算的游戲之后就稀里糊涂回來的人,也都等待著那個極光后面可能的變化。
在夕漠宮此時一棟機關高樓上,齊月霜看著眼前這群人。
光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和氣質就像是一座山立于眼前的百目教派大祭司里卡多。
身材遠比自己要更加優秀,穿著有點情趣的輕薄紗裙,但總有種被她多盯幾秒就會死去,從出來開始到現在為止都一副很兇很煩躁的表情,是蛛神教教主阿特亞。
這兩位都是之前拜蒼入城的時候,和齊月霜順便見過面的。
里卡多還是比較好說話的。
阿特亞一早就是對誰都愛答不理,但最讓齊月霜搞不懂的,還是阿特亞的身體。
她記憶應該不至于去一趟那個大地就退化了,上次見面的時候,阿特亞還是個勉強到她胸口的小女孩,但現在比她還高了。
而且這發育完美的身材讓齊月霜看了忍不住沉默。
算了,無所謂,自己有需求的話會用機關技術補上的。
齊月霜很費解真實大地上后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出來之后想要再聯絡某個人但是通訊石沉大海。
許多個拜蒼下屬分支教派的領袖似乎都被誰殺死在了那個世界,難怪外面的拜蒼殘黨在發瘋。消息還沒傳出去,不然恐怕天下又要大亂,她及時派人把這些殘黨都暫時抓獲關起來。
之前是忌憚一個人和那個大地碎片。
現在這兩件事基本都吹了,拜蒼自己內部的事情都有一堆在這次事后恐怕一地雞毛掃不干凈,她也沒有什么顧忌了。
在這個過程中,她遇見了為數不多的幾個保有實力的教派。
百目教派和蛛神教是其中之二,也是留存最好的。
百目去的人比較多,回來的也多。
蛛神是去的人就兩個,帶兩只跳蛛,都回來了,而且教主還莫名其妙長大了,勢力某種意義上算是不減反增。
于是齊月霜很從心地款待了這二位。
然后,這二位似乎還帶了幾個人,是齊月霜沒見過的。
首先是逐龍教,這個她知道,大地聯合決策層開會的時候她印象最好的就是這群沉默黨,雖然據傳是因為他們只想憋個大的把人類一鍋端送給龍。
總之先當真的聽。
逐龍教這一趟也是損耗頗大,死了不少人,不過至少頂端戰力沒有嚴重受損。
只是不知為何都郁郁寡歡,像是被噶了蛋的貓咪。
除了一個灰發還穿著情趣女仆裝的小伙子,剛見到的時候以為是個病秧子,被人背著帶出來,貌似受了重傷。
過了一會兒就好齊了,活蹦亂跳,精力旺盛得像只哈士奇。
再然后就是旁邊那個光著上半身,皮膚蒼白,頭上長角的年輕人。
他走在路上給周圍人的感覺,有種玩網游時候氪金玩家和普通玩家的差異感。
總的來說就是和人群的違和感感很強,明明齊月霜見過因為質變而奇形怪狀的人也算是很多了,在她的夕漠宮下,還有專門將人體轉變成各異的機關人偶的質變。
但都沒有這個年輕人的那種感覺。
很像是那些從瓦解的界線帶里出來的角色。
不過性格倒是有點憨,臉色很冷但也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和那個女仆裝小伙似乎是朋友,被拉著到處跑。
然后,聽他們說這個人不是拜蒼的人。
聽到這樣一個怪異的人不是拜蒼那群瘋子的,齊月霜暗暗地松了口氣。
然后聽說這小子是“劇團”的。
齊月霜差點沒把茶噴了。
她是聽過劇團的金圈都市傳說的。
當你在你的勢力范圍內聽到劇團這個名號的時候,就要小心了,或許早晚你的身邊都將變成劇團的人。
而伱也可能會變成劇團編排的劇本上的一具提線木偶。
當然,她可是夕漠宮宮主,一個頂級勢力的領頭者,甚至是白手起家把這里從荒漠部落拉扯大的高手。
怎么會信這種無根無本的兒戲傳聞呢?
“喂,聽說你們的人無處不在啊。”遠遠聽到那灰毛小子對黑毛小子問。
“好像是的,我也不清楚。之前在路上有點感覺。”黑毛小子想了想后回答道。
齊月霜端茶的手微微顫抖。
假的,都是假的。
“感謝招待,齊宮主。”里卡多品了幾口茶后說道。
阿特亞對茶不感興趣。準確說,她應該是對“禮數”不感興趣,因此也沒有什么表示。
“沒什么,一點粗茶淡飯罷了,想要吃什么隨便點,這里我專門開起來款待貴賓的。”齊月霜臉上堆起笑容。
里卡多也注意到了手邊桌子上的菜單。
之前上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棟樓似乎是酒樓餐館。
他拿過菜單,自己倒是沒看,把菜單遞給旁邊無所事事的多目哥:“想吃什么點一些吧,在真實大地,也沒好好吃過飯。”
盧卡斯那邊則是比較主動,拿起菜單對窩在自己腿上的跳蛛主教問:“我們看看吃點什么,鬧騰半天也沒吃什么呢。”
“一般來說對外的時候我這種體型的蜘蛛是不能上餐桌的,影響大家食欲。”跳蛛主教口器微動,輕輕說道。
盧卡斯一笑:“你就趴在我腿上,我喂你啊。”
“呵,沒白疼你。”跳蛛主教的兩對前足在頭頂搓了搓,兩只大眼睛中沒有掩飾開心的情緒。
被掛在椅背上,不像是來賓更像是食客自帶食材大閘蟹的黑色跳蛛卡歐斯:“……”
聽到有吃的,顏汄也不拉著許慎亂跑了,回來入座拿起菜單就是不客氣地點菜。
齊月霜感覺畫風不太對勁。
“那么,二位是否知道關于……真實大地中后面發生的事情?”齊月霜甩開雜念說出來意。
里卡多并無意外,道:“您想必見到了倒懸在天空的血海。”
“是的。”
“那是災禍‘血染’,它被人為地帶入到了真實大地,并且對真實大地展開侵蝕。我們試圖阻止,但是力有未逮。得人幫助僥幸逃脫。”
“血染……”齊月霜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名號的時候還是有點驚愕。
大地聯合時間最近的一場巨大的災禍,她當初也參與過對血染的圍剿戰。
不過真要說,也是因為血染的肆虐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大地聯合內部的勢力更迭,齊月霜也是在那個時候抓住機會將夕漠宮進一步打造成如今的樣子。
全盛時血染將血海掛在天上能讓人產生看到界線帶的錯覺,占據大片天空。
那場慘烈的圍剿令齊月霜記憶猶新。
她當初的實力雖然未達到如今的地步,但也已經初入界域,而能活下來只能說是運氣好。
血染復蘇卷土重來的消息她聽說過,但被某個人出手壓了過去,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杳無音訊,后面事情又太多,許多人便忽略了。
沒想到在真實大地出現了。
那標志性的倒懸血海,參加過那場血染圍剿戰役的人都不可能忘記,在真實大地看到那一幕的時候齊月霜就猜到了這個可能。
只是被確切證實的時候,還是有一種噩夢進入現實的荒誕感。
服務員上菜的時候,齊月霜也很快調整過來:“它會從里面出來嗎?”
里卡多并不清楚。
這時候意外給出答復的居然是阿特亞:“那個人,劇團長去對付血染,他不可能輸給一個剛復蘇的災禍。”
她的眼神依舊很兇惡,不過至少還能交流,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是蛛神的啟示。”
劇團長?
劇團長!
又是“劇團”?!
劇團的首領和災禍血染在真實大地打起來,贏的人會出來落在夕漠城里,齊月霜聽著怎么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
她又看了一眼許慎,這小子已經在夾菜了,手速很快啊。雖然旁邊的顏汄夾菜速度更勝一籌。
看到他們夾菜的動作,齊月霜忽然有點恍惚。
怎么好像之前也有一個人和她在這里談話的時候,不好好說話只顧著先夾菜的來著?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那個,二位,我想問一件事……”她語氣有些顫抖,里卡多和阿特亞見狀都是眉頭微皺。
“你們知道‘拜蒼教主’嗎?”
這是一個很荒謬的問題。
但是里卡多和阿特亞在聽過之后,皆是一愣。
餐桌上陷入詭異的寂靜,只剩個別幾個人夾菜吃菜的聲音。
“拜蒼教主……是誰?大家好像都沒見過?”阿特亞不確定地問道。
“不,我認識他,也和他說過話,我就是他推薦加入拜蒼的……但是……”里卡多也難得語氣中出現了不自信。
“但是,我關于他的記憶,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一個人”。
齊月霜愣在原地。
神秘的拜蒼教主,無人認識的教主,想不起他具體的樣貌和聲音,只能隱約回憶起彩色的衣角,除此之外一無所獲,越是往記憶中深挖,那個坑就陷入越多。
最后,三人沒有再追究這件事,心照不宣的陷入長久的沉默。
而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的多目哥和盧卡斯,都若有所思,但是沒有開口說什么。
冒牌教主靠記憶維持自身,相應的,他死了之后失去了他能力的維持,這些本就被排斥的“虛構記憶”,自然而然地會消退。
但是萬亦還記得他,記得很清楚。
因為萬亦的記憶量,他留下的這個記憶空洞根本吞不盡,太多了。
只是,稍稍還是有些感慨。
他以前聽說過一個矯情的說法,人的三次死亡,依次遞進,直到最后才是真正的死亡:腦死亡、被葬下、被遺忘。
冒牌教主,倒是把這三次都混為一談,無分先后。
萬亦感受著萬亦集體網絡中,那殘留在記憶空洞上的殘破哭臉面具。
“這算是你留給永遠不可能忘記你的人的禮物嗎?”他在心中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