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范燦源所部前些天和其它營隊一樣,在海岸線修筑一個又一個的混凝土障礙物。
不過在埋設淺水區混凝土樁的時候,士兵們在遍布的珊瑚礁間發現了兩顆黑黑的、有觸角的圓球,隨后證實這是美軍之前布置的水雷,估計是當時脫離了敷設區域漂了過來,然后就一直卡這兒。
工兵單位隨后復位了這兩顆水雷的引信,并拆除了鉛制觸角里裝滿電解液的玻璃瓶。
這是兩顆Mk6型水雷,內部裝填有300磅苦味酸銨。
范燦源覺得既然當年周某人能夠利用預先埋設的幾枚啞火的輕型航彈給英國人當頭一棒,自己這兩顆水雷豈不更帶勁?
因此他申請將之保留了下來,不然也要被拿去拆解回收炸藥。上級因為覺得反正都是要拿去炸美國人,殊途同歸,怎么炸不是炸?
范燦源清楚自己的想法存在很多不確定因素,這么大個的玩意該埋設在哪才不會被發現?而且還要避免被美軍炮火誘爆。
有人提出晚上趁著夜色派人悄悄摸到陣地前兩百米的地方,在那兒利用現成的彈坑進行二次挖掘,然后把水雷拖過去埋設!
不過問題在于這樣的埋設點距離美軍的進攻出發陣地只有一百多米遠,距美國人比距自己人更近,實在是太冒險了,極易暴露。
最后范燦源決定采用另一個辦法,就是把水雷放到前沿陣地的掩蔽部里面,等敵人攻入陣地以后再起爆。
這樣更穩妥一些,缺點是折線形塹壕會大大削弱爆炸的波及范圍,比不了在開闊原野上爆炸的殺傷半徑,而且這個陣地肯定要主動放棄掉,免得出了意外炸到己方。
范燦源的算盤打得很精明——上級沒有要求堅守前沿陣地,這地方隨時可以放棄。
反正能確保至少一顆水雷起爆就行了,只要順利發動,斃殺敵人的數量肯定要比自己這一排人隨便開幾槍來的多。
當夜,兩顆水雷分別被士兵們推著滾進了兩個直線距離相隔約一百米的掩蔽部。
大家不知道該如何將二者改造成電控引爆,所以干脆在底下擺了幾根爆破筒和十幾包二兩重的炸藥塊用于誘爆,并連接好電雷管和電線。
每顆水雷那兒的電線布設了兩根,以減小被炸斷一根就失效的可能性,電信連接到前沿陣地后方一百五十米的一個隱蔽觀察所。
6月11日到6月12日的這一夜對美國陸軍第7步兵師上下而言堪稱刻骨銘心
一群初出茅廬的菜鳥被指派來這兒反攻所謂的“美國領土”,白天的登陸行動死傷慘重,陣亡和傷重不治的官兵突破了三百人,負傷人數亦達千人之多。
因為極度欠缺經驗,各方面的疏漏層出不窮,導致涌現出大量本可避免的損失。
比如美軍醫療人員低估了傷亡,灘頭的血漿和止痛劑很快告急,臨時更改補給輸送計劃又相當麻煩。
師部先去詢問野戰醫療營要補給哪些藥品,等收到答復后再去聯系海軍方面,海軍又要去搭載了軍需物資的船只上尋找,就這樣血漿和止痛劑直到三個多小時才起送,而且還送錯了灘頭!
21:37,藍二灘頭最先收到醫療補給,紅一灘頭次之,然而情況最緊急的黃一灘頭反而到了22:26才收到。
明軍的持續炮擊從未間斷過,陸戰三旅山炮團一整夜都在輪流開火,通常是兩門炮一組,對目標灘頭實施一個小時、合計共一百二十發的等速射。
前沿陣地的明軍官兵也不斷打冷槍襲擾,有人喜歡三五式半自動步槍、有人卻偏愛二一式栓動步槍。
白天被擊毀的M2A4輕型坦克還沒有燃盡,它們像篝火一樣照亮了周圍,槍響人倒,很快,這些坦克殘骸附近的美軍就匆忙逃走了。
一整夜,美軍艦隊都在不停的開炮,保證每時每刻都有照明彈飄在天上,仿佛只要沒有照明彈那么黑夜就會吞噬海灘上的部隊似的。
當東邊的天空顯露出魚肚白時,許多人終于松了口氣,這一晚后來被稱作死亡之夜。
天亮以后,查爾斯懷特準將命令各灘頭組織武裝偵察,試探當面之敵的防御部署。
從紅一至黃一灘頭,美軍陸續派出多支戰斗巡邏隊,像針一樣刺向明軍前沿陣地,企圖尋摸出陣地具體布置、引誘隱蔽火力點開火暴露。
由于周長風沒有在這兒布置多少兵力,所以防御力量很薄弱,規模較小的美軍巡邏隊反而更容易突入陣地。
在藍二灘頭正前方六百米的地方,第32步兵團B連的一支巡邏隊接二連三的跳進了塹壕中,隨后跟聞訊趕來的明軍爆發激烈交火。
和苦逼的海軍陸戰隊不一樣,美國陸軍如今的武器裝備早已煥然一新——手持M1加蘭德半自動步槍或湯姆遜沖鋒槍、頭戴M1鋼盔,自動步槍手也換上了M37彈藥腰帶。
這樣的火力在近接作戰時頗為兇猛,雙方掃射、互擲手榴彈,打得難解難分。
二十分鐘后,這支巡邏隊才撤退離開。
根據武裝偵察的結果,查爾斯師長選擇進攻藍二和黃一灘頭后邊的明軍陣地,四個連隊負責直接進攻,另有三個連隊隨時接替或增援。
“如果成功,我們能夠確保一個寬1500碼、縱深1000碼的陣地,但這將是個危險的突出部,我想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是長官!”
在灘頭陣地完成戰術展開的第57野戰炮兵營開始攻擊明軍前沿陣地,一切暴露的火力點和可疑的目標都遭到了覆蓋。
明軍炮兵隨后開火,迫使美軍炮兵倉促暫停了火力準備。
從瓦胡島各個機場趕來的美軍飛機也實施了看上去遮天蔽日的猛烈空襲,看上去效果很好,然而昨天吃了血虧的美軍上下已經不再相信雙眼所瞧見的景象了。
11:48,畏縮不前的第7步兵師終于開始主動進攻了。
第21步兵團一營奉命進攻藍二方向、二營負責進攻黃一方向。
通常美軍習慣于固定讓第一連執行突擊任務,類似于尖刀連,第二連負責掩護、佯攻、吸引火力,第三連作為戰術預備隊。
一般情況下,第三連原則上不會在第一連突擊受阻時去接替,只有當第一連成功打開突破口,第三連才會跟進去擴大戰果。
一時間,金色的沙灘上涌現出成排的茶灰色人影,“gogogo”和“moveyourass”的吼聲此起彼伏。
昨天第17團F連的下場還歷歷在目,而且越流傳越夸張,這導致士兵們相當不安,誰也不想像昨天的倒霉蛋一樣被一路追殺,然后落得一個恥辱的、背后中槍的死法。
“砰!砰!”
槍聲猝然傳來,士兵們一個激靈連忙臥倒。
中彈的傷員發出痛苦的嚎叫,相當瘆人,可軍官和士官們還在不停的催促,大家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他們所遭遇的抵抗十分輕微,除了零星的槍響以外別無其它來襲火力。
目標陣地已經被艦隊和飛機炸得七零八落,地上散落著扭曲的、一截一截的鐵絲網。
一營A連在付出四人傷亡的輕微代價后“攻”入了明軍陣地,預估的頑強抵抗沒有發生,殘破不堪的陣地之中空無一人。
連長拿出信號槍,準備裝一發藍色信號彈進去,示意這兒已經處在控制之下。
這時,他們的右邊幾百米開外率先升空了一發藍色信號彈——這表示隔壁的二營E連也輕易的占領了目標陣地。
“上尉,他們比我們快了一分鐘。”一名上士輕松道。
可就在上尉裝填好了信號彈,舉槍朝天準備扣下扳機的時候……
E連所占領的陣地后邊一百多米遠的隱蔽觀察所里面,幾名明軍士兵都確定觀察到大部分來犯之敵都進入了陣地。
中士把快燃盡的香煙隨手一丟,拿過起爆器搖了幾圈發電搖柄,然后用力壓下。
“咚!咚!!!”
巨大的聲響把正準備扣下信號槍扳機的A連連長都嚇了一跳。
放眼望去,只見劇烈的爆炸卷起漫天煙塵,E連所在地已被滾滾濃煙所遮蓋。
同樣震驚的還有遠在卡位基尼山的周某人。
連續兩聲悶啞的震天轟響讓坐鎮指揮部的他心頭一緊!
周長風立刻拔腿快步走到了一處觀察口,眉頭緊鎖的端起望遠鏡看向爆炸方向。
如此猛烈的爆炸莫非是彈藥庫被擊中發生殉爆了?
又或者是美軍戰列艦開火了,剛剛那爆炸只有大口徑艦炮或者重磅炸彈才能做到。
“來人!把電話打去乙二區。”
“得令!”
周長風走到旁邊接過了話筒,“喂!乙二區主官嗎?不是?我是周長風,讓你們主官過來接電話!”
乙字三號前沿陣地此刻彌漫著不斷擴散、直入云霄的灰色煙塵,若是從上往下俯瞰的話,有兩個大坑十分顯眼。
Mk6型水雷本就有300磅裝藥,范燦源的麾下還火上澆油的往水雷旁邊塞了一些炸藥塊和爆破筒,實際爆炸威力絕不遜色于戰列艦主炮打出的通常彈。
依阿華級戰列艦發射的Mk13型高爆彈重量也只裝填有69.7㎏炸藥而已,恐怕還不及這兒的一半多。
可怖的爆炸當場將附近的E連官兵撕碎,崩飛上天的殘肢斷臂與土石紛紛掉落在方圓三公里之內。
霎那間,整片灘頭死一般的寂靜,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滯不前。
從容撤出陣地的明軍也不好受,范燦源的麾下有不少人也被沖擊波震得七葷八素,還有人的運氣比較差,竟然被一塊掀飛的石頭砸碎了肩胛骨。
在距離炸點只有約一百五十米的那處隱蔽觀察所里,三名藏身其中的明軍官兵被沖過來的爆炸氣浪掀翻在地,余勢不小的沖擊波超壓讓他們覺得仿佛五臟六腑都被錘了一拳。
“回告上官,您放心,剛剛那動靜是我麾下人弄出來的,他昨晚琢磨著要給這敵人留點勁大的驚喜,剛剛怕是一口氣報銷了上百人吶!”
“這樣啊,我清楚了。”
聽到乙二區主官的報告,周長風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他倒是不在乎前線部隊究竟怎么折騰出的大動靜,有這樣的主觀能動性是大好事,高興還來不及。
至于哪里來的爆破器材和實施方式那就不是他一個指揮官需要刨根問底的了,給高級指揮官配一個參謀團隊來分擔事務還不夠呢,怎么可能反其道而行之的事必躬親?
其實周長風剛剛只關心到底是誰挨了炸,現在知道是美國人那就無所謂了。
第32步兵團二營E連在剛剛的爆炸中蒙受了六十多人的戰斗減員,其中四分之一恐怕要被定性為失蹤了。
除此之外還有數十人不同程度的受傷,E連連長身受重傷,一個完整的連隊就這樣稀里糊涂的退出了戰斗。
受此挫折,美軍的攻勢被迫暫停了一個多小時。
下午13:30,第7步兵師才恢復進攻。
占領前沿陣地以后的美軍向縱深推進,遇到的抵抗也一點點增強。
截止15:05,三營H連報告已推進六百米,繳獲了一門反坦克炮和一部野戰電話。
然而好景不長,美軍很快就撞上了第一道防線——實際上從此刻開始才算真的陣地。
三營開設的指揮所因為不夠隱蔽而被老練的明軍發現,隨后就有多發80㎜和128㎜迫擊炮彈呼嘯著砸下。
營部人員死傷慘重,營長泰德少校卻因為親臨一線指揮戰斗而得以幸免。
不過僅僅遲了四十分鐘,明軍隱蔽布置在側翼的一挺高射機槍捕捉到了機會,突然開火,一舉斃殺泰德少校及其隨行官兵七人。
面對周長風精心布置的主要防線,美軍的三個半小時的進攻未得寸進,配屬給第7步兵師的第701坦克營A連因為迷路而誤入了雷場。
轟隆轟隆的爆炸聲中,美軍坦克兵還以為遭到了反坦克炮的伏擊,情急之下駕車東奔西跳,結果更加糟糕,多輛坦克被炸傷炸毀,不得不棄車撤離……
美國人的拙劣表現讓周長風有些感慨,事實證明偏安美洲的代價也不小,武備廢弛的結果就是要到戰場上花兩倍甚至三倍的代價來彌補。
現在的美軍可不是歷史上四四年、四五年勢如破竹、經驗豐富的美軍,而這兒的明軍也不是當時窮途末路的日軍。
眼下就好比菜鳥對決冷酷,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公平的,可惜這里是戰場,沒有公平一說。
周長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準備一下,提前發個小捷報,算是……報平安吧。”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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