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算你有良心。”電話那頭的羅符聽上去很疲倦。
掛了電話以后,周長風轉身對自己的親兵和寅賓館的侍者們要求道:“備車,回京!”
兩輛越野車一前一后拱衛著中間的遠航牌轎車駛離了寅賓館,直奔西城區的火車站而去。
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下,年輕男女三三兩兩的在街道上走著。
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上海這座不夜城的嬉鬧調笑,享受著自在的夜生活。
繁華之下也不乏拮據的百姓,可流浪者卻不多見。自古以來大明官府都很有一套管理流民的辦法,最普遍的就是強制移民,這個習慣一直保留至今。
在自己治下出現流浪者對政績有很大的負面影響,這是地方官吏所不愿遇到的。
巡檢司的巡警會不由分說地帶走流浪者,集中安置起來,然后統一遷徙至有需要的地方。在此過程中,流浪者能自由選擇的余地很少。
在控制了達爾文、莫爾茲比、拉包爾以后,朝野間就不斷有聲音說應當效仿古法,攻奪一城一池以后便安置流民定居屯墾,從而減少占領成本。
經過研討,朝廷決定將達爾文作為試點地方,移民充實當地人口。
達爾文這座小城市在戰前就沒多少人,經過戰火摧殘,城區毀于一旦,部分民眾也跟隨澳軍殘兵敗將撤走了,留下來的只有幾千人而已。
這樣一座殘破港城幾乎失去了作為物資供應中轉站的意義——沒有了平民百姓的城市還叫城市嗎?
從今年年初迄今,已經有大約六千人乘船踏上了澳洲大陸,他們是來自大明、安南、朝鮮、日本的潦倒破產者、走投無路的流浪者、放手一搏的闖蕩者。
他們有的孤身而來、有的拖家帶口,廢墟一片的達爾文因此不斷興建起新的屋舍。
該城也被更為“勝業”之名,取自長安一百零八坊之中的勝業坊。
組織度恢復速度5,損耗8,港口等級1
由于恰好有一趟午夜發車的列車,周長風連夜趕回了京師應天府。
華盛頓方面選擇在馬德里即將陷落時才宣戰?這似乎頗為微妙,恐怕就是為了等弗朗西斯科火燒眉毛時答應某些條款?
周長風沒有在這方面深入考慮,不過美國人在打什么主意,如今戰端已開,三方混戰的局面從現在開始正式展開了。
美國在去年、也就是三九年的鋼鐵產量達到了6271萬噸;作為對比,德社為2389萬噸,大明為1301萬噸。
在鋁材產量上,美國去年為25.7萬噸;德社為19萬噸,大明為6.2萬噸。
至于石油產量,美國去年達到了驚人的18814萬噸,一騎絕塵,全世界其它國家加起來還不趕不及。大明在拿下了南洋和緬甸油田以后也不過1230萬噸;德社費了一番力氣控制了巴庫油田,再計入煤化油產量,總共也就2970萬噸。
有這樣澎湃雄厚的工業實力,美國人才膽敢兩線作戰,期望在這一次的大戰向世界霸主的寶座發起挑戰。
然而,工業實力匯集而成的產物能否遠渡重洋有效投送到目的地,接下來能否匯集為強大的力量擊敗敵人?
最終的結果還不得而知。
周長風唯一可以百分之百篤定的是,美國人必然會在初期付出高昂的代價。
凱塞林山口戰役證明,未經血與火磨礪的軍隊即使占據優勢也極有可能反勝為敗,無數生命換得的戰爭教訓才能使一支軍隊成長和進步。
這次,輪到美國人在伊比利亞半島直面德國人的兵鋒了。
底蘊雄厚的美國人固然承受得起成千上萬輛的坦克和飛機的損失,但相應的人員損失呢?
民眾怎么可能容忍數以百萬計的恐怖傷亡——這是對外干涉,不是保家衛國!
4月16日上午10:00,御前會議在文華殿緊急召開。
德社最新的官方廣播已經趕工翻譯完成,回響在偌大的廳堂中。
「……美國的統治階級在過去的三年里不斷地加強軍備,數百萬軍隊已經在干涉歐洲的路上。他們無恥地將美國工人和農民的兒子送上戰場,讓他們在謊言中喪命……」
「……歐洲勞動人民應該掌握自己的命運、應該保衛自己的利益,這是全民性的斗爭!我們必須時刻清楚我們的敵人是誰,無情的毀滅英國和美國資本家的野心……」
“翻書可算翻開新一頁了,這下就看他那個什么羅斯福能受得了多少損失嘍。”人事閣臣高仲南語氣輕松地說道。
李光遠伸手比劃道:“兩百萬,不會再多了。”
說完,他看向了斜對面的程翰,問道:“督府預估的兵力呢?再說來聽聽。”
后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當下美國人口計約一萬萬三千萬,適役人口之極限可達兩千萬,不過較合適的動員數字恐怕也就在千萬出頭,這個同以前的預估是一致的。”
林羲淡淡道:“這不是重點,就按眼下的局面,佛郎機跟亞平寧這兩處半島勢必是要打大仗的,不過英美回選擇哪處作為突破口還不好說。”
“都多山,不好打,打贏了也沒法推進,容易重演歐戰那時長久相持的狀況。”程翰沉吟道:“最近搜羅的消息挺有意思的,英人似乎要派軍到俄國那地方去。”
“四處挑事,英人終歸是英人。”
“可這樣一來,德人必定也要正式插手,到時候便是三線應戰啊。”
“美國兜底,英美攜手肯定是耗的起的,就看雙方怎么較勁了。”
當其他人在議論時,站在朱泠婧身旁的周長風卻一下子浮想到了許多場面。
原本還遺憾這個位面再也見不到歐洲大平原上的裝甲集群大戰了,現在卻突然有了轉機!
德社上層對沙俄存在一定程度的輕蔑,更準確的說是瞧不起沙俄的藍白兩方勢力。
如果紅方能憑自身一統沙俄,那自然皆大歡喜,即便紅方遭遇挫折、主動求援,德社也只需隨意出手便可輕松解決。
因而迄今為止德社也只派出了紅鷹軍團這樣小規模的、名義上是志愿軍的部隊,而且主要目的是控制巴庫油田。
沙俄廣袤土地上的混戰還在持續不斷的進行,倫敦方面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正式啟動了之前束之高閣的干涉計劃,決定插手內戰。
此前英國人還在擔驚受怕的提防德國人強渡英吉利海峽,可隨著戰況趨于穩定,這個威脅愈來愈小,英國人立刻就準備在其它戰線上搞事情了。
現在隨著美國人正式下場,對沙俄的干涉就更加有可行性了。
一個星期前,溫斯頓在高度保密的情況下抵達了華盛頓,同富蘭克林總統會面商議。
二人洽談的主要內容是交換各自意圖,接著確定戰略方向。
英國的宗旨是盡可能的維持大英帝國完整、維持日不落帝國的地位,最重要的就是確保殖民地的安全,尤其是印杜。
美國則期望能夠將自己的勢力根植在歐洲各地,充作未來施加影響力的據點,并不介意在博弈中打壓表面上的盟友英國。
多年前,英國地理學家哈爾福德麥金德把地緣政治推向全球,在他的理論中,歐亞大陸被稱為“世界島”,他宣稱控制了世界島之心臟——東歐,便等于控制了全世界。
從地中海到中亞、從印杜到中東亞,這兒云集了富庶的資源和古老的文明,歷史上的戰爭和沖突也主要在這兒進行。
哈爾福德麥金德的理論往往被認為是大戰的理論依據,與之伴隨的陸權論思想亦具備重要地緣政治意義。
美國人現在也在反思,過去孤立主義雖然帶來了不菲的利益,但也滋生了安于美洲的風氣、狹隘了國際視野。
一些有識之士大聲疾呼:全球化的國際政治需要全球化的政治地理!
他們力爭讓美國人破除陳見,用全新的思路看待世界,努力掌握世界主導權,扮演世界島離岸平衡的操盤手。
這直接影響了美國上層的戰略。
第一,美國不應像英國那樣深入歐亞大陸,以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第二,美國不能再走孤立主義的老路,偏安一隅的日子到頭了。
第三,美國應延續先歐后亞的戰略。
第四,美國需要謀求具有戰略價值的前沿陣地,方便隨時介入歐亞大陸事務,以巧妙靈活的外交為矛、以雄厚強大的軍事為盾,撬動全世界!
具體到現實,富蘭克林總統收到的草案中羅列出來的目標就有數十個——應該爭取在冰島、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希臘、土耳其建立含有軍事基地的據點。
投身于這場戰爭表面上是為了壓制德社,實際上是致力于投射影響力。
美國上層普遍認為不可能擊敗德社,但爭取控制伊比利亞半島和亞平寧半島還是有希望的,如此便可建立起一個包圍網,將這些國家牢牢的捆綁在一起。
另外,東方的戰略則頗具陰狠意味。
東南亞諸島已經被放棄了,美國上層覺得將大明趕回本土的巨大代價并不值得,而且可行性較低,意義不大。
因此只需奪回馬里亞納群島,并確保澳洲的安全即可,之后便可以同大明媾和。
在此期間,應該設法通過各種手段來推動澳洲、印杜、埃及這三地的獨立,并嘗試拉攏之。
失去了澳洲、印杜、蘇伊士運河的大英帝國還能稱之為帝國嗎?日不落帝國的太陽永遠不會再升起了!
為達成此目的,可以考慮和大明展開秘密談判。
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和英國徹底撕破臉皮也是可以考慮的。
富蘭克林總統基本認同這一系列戰略思路。
假設一切順利,英國將淪落為二流國家,再無威脅可言。
德社注定統合大部分西歐與東歐,成為可怖的龐然大物;坐擁南洋的大明也會飛速發展;勢力遍布歐洲的美國則能夠收獲良多。
那時候便會成為三足鼎立之勢,鑒于意識形態斗爭大概率會愈演愈烈,聯中抗德似乎是極有可能的。
「總統先生,我們預計需要付出大約200萬的人員損失和3000億美元來完成這場戰爭的所有目標」——這是美國戰爭部提交給總統的報告所估算的代價。
同時,戰爭部開始統籌規劃宏觀資源分配。
表面上看從青年到中年的男性共有2500萬人適合進入部隊服役,不過美國因為要在太平洋和大西洋兩線作戰,而且要承擔民主兵工廠的重要責任,美國上層必須慎重考慮如何分配人力資源。
農業需要人、輕工業需要人、重工業需要人、海軍需要人、陸軍需要人、陸軍航空隊需要人……
軍事人員擴充過多會擠占從事工農業生產的人口,反而對工業能力造成負面影響。
由于英美兩國已經達成了同時守衛伊比利亞和干涉沙俄的戰略,進一步的擴軍成了必須的事。
4月16日,當大明君臣在文華殿輕松愜意的高談闊論之后的局面時,美國戰爭部提出的擴軍計劃文件被送到了總統面前。
現在美軍已經擁有62個步兵師、11個裝甲師、1個空降師,下一步將擴軍至100個步兵師、18個裝甲師、4個空降師,總人數達到670萬人。
這個計劃很快得到了批準,擴軍計劃迅速啟動。
4月17日,經過太上皇、丞相、大都督三人的慎重考量,進攻夏威夷的「暑溫」行動中登陸第一梯隊指揮官的人選還是落在了周某人身上。
即使現在己方占據優勢,美國人經營多年的瓦胡島依舊是根硬骨頭,思來想去唯有派這員良將才最保險。
“朝廷真的是,搞到最后還得叫你去……”夏筱詩對此頗有微詞,她希望周某人能多待上幾天。
“份量不一樣,夏威夷太重要了,這次可以說是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拿出來了。”周長風在她的幫助下穿戴整齊,拿起自己的佩刀唰啦一下拔出了半截,又納刀入鞘。
“換別人去明明也可以的。”
“哎,小瞧你‘夫君’了。”周長風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說了這次是底牌盡出,沒有人比我更懂登陸。”
這一天中午,一架三六式輕型轟炸機載著他從高橋機場升空,飛向遙遠的馬紹爾群島。
當這架飛機在達鼓完成加油、再度起飛的時候,完成維護保養的紫微右垣號裝甲航母也恰好駛出了海軍基地,趕赴關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