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照著閱讀說明書和使用手冊以后,負責試射的幾人很快就弄清楚了火箭推進榴彈發射器的使用方法。
為彈頭裝好引信,再將整發彈藥插入發射器,把瞄準具底座上放倒的對折照門和表尺給扳正,大拇指撥開握把邊上的保險……
“這看上去不難操作,好,準備發射。”
首位試射者是一名武器局的技術中士,隨著他喊出“Achtung”的示警,一道火光便從發射器后端涌現!
噴焰的吹拂讓四周塵土飛揚,榴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向了五十米開外的那輛R35坦克。
“轟!”刺眼的閃光之后便只剩下深灰色的硝煙漸漸散去。
在附近等候的人隨后湊了過去,找到命中處以后用油性筆在那畫了個圈。
接下來,又進行了多發射擊,正面、側面、更遠些、更近些。
總共發射十發,命中九發,啞彈三發。
隨后,武器局的評估小組便圍住了坦克,開始記錄實際侵徹效果。
“大致可以看到彈頭的飛行軌跡,它的速度不快,或許只有幾十米每秒。”丹克爾少校回想了剛剛目睹的場景,如是說道。
格拉赫博士點了點頭,“所以這不是動能彈頭,我想它應該是使用了聚能效應的化學彈頭。”
有人開始使用卡尺和螺旋測微器對命中處的穿孔進行精確測量,也有人打開艙蓋拿著手電筒鉆進了坦克內部。
德國人試射的彈藥標準名稱是三七式通常破甲彈,大明軍器局實測結果是在10㎝炸高時的靜破甲深度為90㎜,但實戰中不可能有這樣理想的條件。
“很完美,法國坦克的4厘米鑄鋼裝甲被輕易貫穿了。”
“博士,駕駛員座椅上也出現了一個洞,還有燒蝕痕跡。”
這表明不僅駕駛員必死無疑,而且他身后的車長和炮手也可能會受傷。
“炮塔側面也被貫穿了,這個洞正對著車長的腦袋,如果真的有人的話那他一定很倒霉……”
之后的所有命中處經過檢查都被有效貫穿,其中有兩發非常致命——在穿透車體或炮塔以后還損傷了彈藥架。
如果是在實戰情況下,這樣的打擊毫無疑問會讓整輛坦克變成充斥火焰的鋼鐵棺材。
看上去效果不錯?
大感欣喜的德國人馬上決定用它對重型坦克進行試射,看看這種采用聚能效應的榴彈能否成功貫穿連反坦克炮都只能徒呼奈何的厚重裝甲。
測試場本就有一輛繳獲的瑪蒂爾達I型步兵坦克,不過它這幾天已經被各種反坦克武器糟蹋得千瘡百孔了。
瑪蒂爾達的正面裝甲厚達60㎜,德國人發現Pak36型反坦克炮只有在50m的極近距離才能保證穩定擊穿,否則就得設法射擊其側面。
武器局評估小組可以說迫不及待,幾輛82型桶車很快就載著他們來到了另一個區域。
這輛維克斯公司制造的第98輛瑪蒂爾達在一個月前因為機械故障拋錨而被成員棄車,之后便被德軍繳獲,現在就在這里成為了坑坑洼洼、油漆崩落的靶子。
“這個發射器工作時的后坐力很輕微,后端開口,它應該是噴管無后坐力炮原理。”
“博士,我想你也可以嘗試,但是要戴上耳塞保護聽力。”
就這樣,格拉赫博士親自上陣,扛起了那并不沉重的火箭筒,向著數十米開外的靶子打出了第一發。
火光迸發,榴彈順勢飛出,可砸在那輛瑪蒂爾達炮塔正面以后就彈開了,旋轉著掉在了地上,沒有起爆。
早期火箭推進榴彈使用的機械慣性引信的啞火率不低,這是機械結構使然的先天毛病,不論是巴祖卡、坦克殺手、鐵拳皆存在這個問題,直到六十年代開始采用壓電引信才使得啞彈問題得到了解決。
不過格拉赫博士今天的運氣好像比較差勁?第二發、第三發也同樣是啞彈,直到第四發才成功起爆。
旁邊的助理帶著懷疑的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彈藥箱,“這些彈藥的故障率怎么這么高?看來今天不是個好日子。”
博士倒是不在乎,他自顧自的重新裝填了一發,“沒有好日子和壞日子,你可以把啞彈看作隨機變量,用離散概率分布來分析這個情況,相互獨立的隨機事件是反常識的,不要驚訝于連續發生小概率事件。”
在接著發射數發以后,測試結束,眾人湊過去評估。
縱然是裝甲厚重的瑪蒂爾達也被金屬射流成功貫穿,鋼鐵上的燒蝕痕跡讓大家非常欣喜。
可鉆入內部考察的丹克爾少校卻匯報了一個不太好的情況——后效不佳,沒有對坦克內部造成明顯損傷。
實際破甲深度要顯著低于靜破甲深度,所以金屬射流在勉強貫穿了60㎜厚的裝甲后就成了強弩之末,無法毀滅內部成員與設備了。
隨后,武器局評估小組在現場對彈藥進行了拆解。
與猜測無異,這種反坦克榴彈使用的就是基于門羅效應的聚能破甲原理。
德社也有這種原理的彈藥,目前用于Kar98k步槍發射的反坦克槍榴彈,所以大家并沒有很詫異,只是驚奇于這種巧妙的發射方式。
子技術整合水平相當重要,各個子技術很先進不代表就能造出一個優良的結合體。
英國人有一流的火炮技術、一流的發動機技術、一流的冶金技術、一流的光學設備,但是他們整合出的許多坦克卻讓人無力吐槽。
美國人在這方面也是半斤八兩。
在一份議論之后,助理有些不解地開口道:“跟據我們的研究結論,高密度的軟金屬更適合用于制作裝藥罩,中國人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規律,但他們居然使用了軟鐵?紫銅才是更好的選擇。”
“也許是因為銅要用于制造其它子彈和炮彈。”有人猜測道。
“很好,結構簡單但效果不錯,中國人的作品一定會給我國設計師們啟發的。”格拉赫博士沉吟道:“更換裝藥罩的材質,用RDX代替TNT,這將足夠從正面毀滅敵人的任何載具。”
若有所思的丹克爾少校則說:“那真是個好消息,但我認為它實際上還有更多的用途,比起攻擊坦克,步兵們還可以用它攻擊敵人的各種掩體。”
大家都很看好這型武器,覺得它必將成為德意志步兵的利器,同時傘兵從此也擁有了強而有力的單兵大炮。
不過在試射之后的總結中,武器局評估小組也記錄了缺點——散布太大、啞彈過多、射程較近。
德社戰爭委員會對此很重視,指示要分兩步進行——不能耽誤時間,先立刻進行原樣仿制,量產一批;同時進行改進工作。
與大明對德社的態度相仿,柏林方面也認為本國需要一個遙相呼應的友邦。
雖然鹿特丹條約禁止德社對外輸出▇▇,不過二十年代其內部政見混亂,權利紛爭嚴重,也嘗試過一些國際▇運的舉措,大明也因此受到了影響。
所以盡管大明因為遠交近攻而與德社有較頻繁的往來,但朝廷的戒心從未放下過。
故而,由于意識形態的差異和以往的芥蒂,結盟就不考慮了,維持目前的關系、雙方各留一些余地就挺好的。
有意思的是,周某人當時和克莉絲吹牛胡謅的時候扯了一句“我開東風猛士飆到過一百五”。
后者篤定周某人說的絕對是實情——興致勃勃時下意識說出的話,可信度很高。
斯塔西偵查總局在收到她的匯報以后,便將之轉交給了工業部門評估,隨后讓德國汽車行業從業者們大為驚奇。
他們覺得這不太可能,很夸張。
因為倘若只是追求速度倒是能夠做到,但斯塔西卻聲稱這是一種重型軍用越野車,這就很離譜了。
各大老牌汽車公司都對此持否定態度,可德社人民軍仍然保留有一絲興趣——這種高機動性越野車具備不錯的戰術意義。
這種境況下,唯有斐迪南保時捷博士毛遂自薦,覺得可以試一試。
于是人民軍為國營大眾集團申請到了一筆專項經費,用作高機動性軍用越野車的研發。
就這樣,82型越野車的后繼者102型越野車開始了漫長研發進度的第一步……
六月中旬的最后一天,京師應天府。
正午時分,酷暑難耐的天氣仿佛突然鬧脾氣似的,陡然間烏云密布,一副隨時要降下傾盆大雨的架勢。
在皇城外朝食堂的周長風正在邊用餐邊和一名格致待詔閑談,結果吃著吃著就發現天色暗沉了下來。
“……是這樣的周待詔,德人提供的DB六百今年年初就測繪完成了,上個月對照工程范版都拿出原型機了,不過……”
“轟隆——”
白光閃爍,一道驚雷劃破蒼穹,巨響的雷鳴把不少人都嚇了一跳。
在皇帝的居室里,朱泠婧正在空調帶來的清涼中享受著怡人的午間小憩,卻被這雷鳴給驚醒了,趴在她身旁的踏墨也嚇得蹦到了地上。
接著那噼里啪啦的暴雨就像潑灑的滿盆水一樣傾斜而下,甚是密集。
煩人!
還想著睡上兩刻鐘的,這下沒戲了。
朱泠婧來到了窗邊,望著被暴雨遮蔽的外界事物,思緒卻很快就飄到了九霄云外。
在中年以前,隨著閱歷的積累,人的成長和變化幾乎是無休止的。
現在回憶一下幾年前自己的意愿,她的面龐上浮現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唉,那時候自己還是有點天真和一廂情愿。
作為一個民族主義者,期望自己的祖國富強繁榮、屹立于世界之林再正常不過了,可臆想容易實踐起來卻困難重重。
從前當政客的時候倒是真的自在,不需要像現在這樣顧忌這、擔心那,只用搖旗吶喊、逢場作秀,專注于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自己那時還嫌棄父親和大哥,覺得他倆一個做事圓滑磨嘰、一個做事畏首畏尾,如今回憶起來真的有點難為情。
朱士堰在中風重疾之后一直在休養,雖然僅過問極少數的大事,但朱泠婧清楚他實際上還起著定海神針的作用。
所以她不免有些焦慮,擔心僅憑自己鎮不住場子——朝堂相對還好掌控些,主要是那些勛貴。
這幫人現在看著還算老實,可實際絕非如此。
當下又正值戰爭期間,勛貴后裔大多和軍隊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一個個都神氣活現的,比和平時勢大得多,就怕以后這幫人合起伙來跟朝廷唱反調,那可就棘手了。
大明勛貴從古至今都不是省油的燈,上敢倒賣軍需物資、下敢走私南洋財貨。
所謂土木堡之變后勛貴勢弱一蹶不振的論調是欠妥的,重建以后的京營一直在勛貴的掌控下,文官李邦華那樣的外來者便會被排擠。
即使是到了風雨飄搖的晚明,這幫人的勢力都能蔓延進皇宮,朱由檢嘗試從勛貴們身上搞錢時,很快就鬧出了「九蓮菩薩顯圣」的異象來迫使他屈服。
后明也是一個鬼樣子,勛貴們忠心歸忠心,但實在是稀爛無比——少數幾個例外的后裔才俊改變不了整體。
哲宗皇帝和朝廷號召建設實業、興辦工廠,這幫人極不情愿地掏錢,而且即便是掏錢,大多數也選擇去建設投資少、來錢快的輕工業。
“現在又沒宦官,牽制都沒法牽制。”
朱泠婧對此很無奈,她去問過朱士堰,后者表示同樣沒轍,最終幾乎避免不了失控,因為不可能每一任皇帝都有足夠的威望,而且二元君憲政體本身就是多個矛盾的集合體。
朱士堰的看法就是要保持冷靜和理智,萬不能貪戀權力——皇帝的基本職責是讓自家王朝延續,除此之外才是權力、功績等等。
所以未來如果真的沒有辦法了,那就及時且果斷的撒手,放棄主要權力,就像英國那樣,雙方都體面,不要因小失大、死纏爛打,拖拉到最后落得個路易十六的下場。
行吧,或許這就是…格局?
這么一想倒也就沒什么可焦慮的了,盡人事聽天命。
不過確保退路安穩的重點在于要先打贏當下的這場戰爭,否則一切都免談。
關于澳洲問題的第二次御前會議將在明天召開,希望這一次眾人能夠達成共識吧。朱泠婧如是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