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明軍相對而言有主場作戰之優勢,這場正面對決最終還是以明軍得勝而告終。
盡管因為地形和距離限制,俄軍無法投入重兵集團,但在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堅持下,他們仍然精心組織了一支九千人規模的遠征軍。
包括三千余哥薩克騎兵、兩個燧發槍兵團、一個擲彈兵營、一個獵兵營,還有大量的火炮與輜重——其實這樣的規模也不算少。
這支遠征軍來犯的消息很快就為大明君臣所知曉,因為涉及到天朝皇帝的顏面問題,同時當朝首輔認為遲早會有一戰,與其暫時避而不戰、拖到以后,不如趁此良機以逸待勞、爭取一戰打出百年相安無事。
占據地利與人和,這場“花林谷之戰”的勝利毫無懸念,只是過程不可避免存在一定的坎坷。
在十八世紀中期,科學的穩步發展和戰爭不休的磨礪讓歐洲人在軍事技術方面取得了迅速的進步,這也是東西方文明差距被拉開的關鍵時期。
因為地緣特點,沙俄無疑可以更好的吸納、學習西歐文明,在軍隊組織、制度、裝備、訓練上,著名的彼得一世發起了多次改革,效仿西歐軍隊改革后的俄軍變得更為合理。
同時,沙俄在十八世紀發動的許多次戰爭很好的錘煉了軍隊,俄軍在迥然不同的環境里與形形色色的對手交戰——瑞典軍隊、普魯士軍隊、奧斯曼軍隊等等,戰力相當可觀。
但勞師遠征的巨大代價基本抵消了這些優勢,并且俄軍將領錯誤的認為明軍和克里米亞韃靼人沒什么不同,為此落了個全軍覆沒。
事實上軍事制度與組織的領先以及俄軍的兇悍給參戰的明軍也造成了極大的麻煩——本以為能夠在野戰時一鼓作氣直接戰勝,但卻進攻無果,不得不轉而采用其它戰術。
戰后,被俘的沙俄軍官為了維系自己的顏面,吹噓俄軍在歐洲也是能擊敗瑞典、普魯士、奧斯曼的一流強軍;來自于傳教士、歐洲商人的小道消息也印證了這一點。
可以說這場戰役的勝利極大的混淆了大明君臣的判斷,并未過分重視。
他們誤認為歐洲軍隊也不過如此,縱然要兇悍(先進)一點,但終究無力投送大軍而來,大幾千、萬把人勞師遠征也完全可以對付。
這個時代的歐洲燧發槍和滑膛炮雖然在制造工藝上有所改進,但結構沒有變化,而俄國工藝之粗糙……致使明人反倒可以嘲笑一二。
在那之后,當朝首輔所預想的“爭取百年和平”倒是幾乎達成了。
直至十九世紀后期,沙俄方面才重新開始有組織的侵犯邊陲,而且基本以小心謹慎的蠶食為主。
在那個大明發生劇變的時間里,雙方在西北、東北等地的邊境上經歷了無數次明里暗里的博弈,如今的局面也基本是在那時候大致確定下來的。
北海湖的劃分尤為獨特,它被從中間一分為二,西北半邊歸俄、東南半邊歸中。但是,中線兩邊各十公里的范圍屬于公共捕魚區。
水面還好,但陸地上的爭議點多得難以計數,北海湖東邊一百公里的邊境線上就有超過四十個爭議點。
陸軍四十七師一四一團的動作最快,他們輕裝簡行,于十月四日趕到了鴨兒嶺附近。
這兒的九十三邊防營此刻已經是壓力山大了,因為邊境線對面俄軍的兩個團正在虎視眈眈,雖然并未越界,但卻直接在距離邊境線不足兩公里的地方扎營。
“兩個團將近五千之眾了啊。”
“飛機偵察說他們帶了炮隊,目測少說三十門七五野炮。”
“這是擺明了在撐腰,咋整?直接喊話驅逐么?”
面對團部軍官們的顧慮,團長很冷靜的令道:“先不來硬的,咱們手頭又沒炮,重武器都還在后頭,真要是擦槍走火大打出手鐵定吃大虧。”
于是明軍便未急于上前驅逐,而是分兵占據了周圍的幾處高地,開始構筑野戰工事。
雙方隔著邊境線相對峙,鴨兒嶺和在上邊盤踞的近百俄軍就這么被夾在了中間。
在接下來等待明軍大部隊增援的幾天里,雙方不斷派遣小股人員前往交涉,但都無果而終。
事情發展到最后一天的時候,其實都已經變成了見面就開罵,官兵們已經沒有心思再和這些俄國人講道理了。
十月七日,一個清爽怡人的傍晚。
第四十七步兵師全體到達,各種重武器也于當天夜里先后運到。唯一的缺憾是沒有帶足彈藥,除了身管壓制火炮備有兩個基數,其余輕武器皆只有一個基數。
師長董代周今年剛及五十,在大江南北數十個師長中毫不起眼,外貌與能力都平平無奇,當年能成功晉升準將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運氣非凡。
同時也有他自己“投機”成功的緣故,和成百上千位上校一樣,他在這個軍銜原地踏步了許多年,但董代周不愿意就此蹉跎歲月,于是千方百計各種打點關系,終于被調任至安西任職。
在那期間,他直接參與了一中一小兩次邊境沖突,勉強攢夠了必須的實戰履歷,最終十分走運的成功“渡劫飛升”。
可以說和平時期的軍官們也很無奈,許多人半輩子都卡在某個軍銜無法晉升,而前往時常會出現沖突的北疆卻反倒成了他們的最后希望,雖然條件艱苦,但居然需要花大價錢打點關系才能去。
“督府的指令是盡快將之趕走,假如對方不配合,那就即刻武力驅逐。”
“倘若對面那數千敵軍也要摻和,那就連帶著一同收拾了,并且要又快又狠。”
“但不求將之全殲,除非有萬全把握,否則只需犀利殲其一部即可。”
剛搭建好的大帳篷中,參謀長向與會的一眾軍官們再次復述了此次行動的要求,然后開始宣布已經策劃好的部署。
鋁合金折疊桌上平鋪著這一帶的大比例尺地圖,參謀長從一名參謀手中接過一藍一紅兩只鉛筆,一邊在地圖上畫圈一邊說道:
“明早七時整,一四一團對零八九高地前沿實施火力偵察,一刻鐘后轉而覆蓋高地主體。七時四十分鐘,擇步兵兩隊推進,奪回高地。”
“一四〇團與一三九團原地待命,如若對面敵軍大部行動,則分別從西南與正東方向兩面迂回,容許敵軍先行,待形成包夾口袋陣勢后方可出擊。
“優先吃其一部,視情況而定,假使當面之敵抵抗激烈,那就先吃它半個團;反之,可以考慮圍殲一整團。此次不用考慮疆界,可以隨意越境。”
眾人或是點頭思索、或是交頭接耳,山炮團團長有些擔憂地問:“敵軍指不定會有飛機助陣,己方空軍呢?商量好了么?”
“空軍今天中午就到了,兩隊飛機、大幾十架,這倒不用操心。”董代周揮了揮手,令道:“戰術方略圖隨后下發,各自回去準備吧。”
次日凌晨。
涼爽的秋風吹拂而過,讓初醒時還有些迷糊的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左手邊是一望無垠的北海湖,淺藍色的湖泊清澈無比,像晶瑩剔透的水晶一樣。寧靜的湖面上在秋風吹下泛起一道道漣漪,晨曦的柔和陽光灑布在上面,粼粼波光閃爍。
金秋十月正是白鮭魚最為美味的時季,湖畔的漁民們捕上來的新鮮白鮭魚被四十七師后勤單位采購一空。
于是士兵們的早飯就成了獨特的餅干配魚湯,雖然結實的咸餅干不好下咽,但好在熬制的白鮭魚湯鮮美無比,二者結合,倒也稱得上是不錯的一頓了。
“轟轟轟——”
早上7:00,第一四一步兵團第三營所屬的80㎜迫擊炮非常準時的向鴨兒嶺前方的原野齊射了兩輪,十幾發迫擊炮彈爆炸掀起了一團團煙塵。
風吹、煙散。
躺、蹲、坐、趴,位于野戰工事中的明軍官兵們很是自在,他們在興致勃勃的閑聊著。
有人打賭那些俄軍一定識相的撤離了,也有人認為對方肯定不見棺材不落淚,于是大家就開始現場下注了。
等同于最終警告的炮擊過去十幾分鐘后,早上7:29,團屬128㎜重型迫擊炮和營屬80㎜迫擊炮開始直接轟擊鴨兒嶺主體。
爆炸的閃光忽明忽暗,隆隆爆炸聲隨后緩緩傳來,聲響如同年節時燃放的二踢腳一樣,卷起的塵土幾乎遮蔽了這座小小的土丘。
“二隊、三隊的,收拾東西,準備動身!”有軍官在大聲招呼了。
在火力準備的同時,兩個隊二百余步兵隨即離開了二線陣地,分別來到了鴨兒嶺西南與東南方向的進攻出發陣地。
官兵們嚴格遵循預定計劃,當時間來到7:40時,領隊的軍官便立刻下令出動。
隊屬迫擊炮與重機槍部署在進攻出發陣地的左右兩翼,直接掩護步兵們;而三個排的步兵們則在半盞茶的工夫里展開了隊形,一百多人分散于方圓兩萬余平方米的廣袤原野中。
在將近四百米進攻正面寬度上,徒步發起沖擊的明軍步兵們動作神速——只要沒有遭到敵方火力攔阻,須盡快拉近距離。
“砰!砰!”
高地上,耀眼的槍口焰驟然閃爍,步槍與機槍的射擊聲也當即響了起來,顯然有一些人這次賭輸了。
沖擊中的步兵們借勢臥倒,然后俯臥于地開槍反擊,雙方就這樣展開了對射。
這樣的抵抗無疑是象征性的,既然團屬火力不足以使之屈服,那師級呢?
保持靜默的山炮團終于得到了開火許可——因為攜行的彈藥有限,師部其一開始并不想讓他們開火,以免之后交戰時出現彈藥不足的窘境。
“咚咚咚咚——”
震耳欲聾的齊聲咆哮仿佛是擂響的戰鼓聲,五十四門112㎜榴彈炮進行了三發急促射,隨后又進行了五發等速射。
四百多發112㎜殺爆彈被傾瀉到了小小的零八九高地,地動山搖的感覺讓身在一線的明軍步兵們歡欣鼓舞。
一發藍色信號彈從己方陣地升空,表示己方炮兵已停止射擊,不必擔心誤傷,可以繼續沖擊。
攻占鴨兒嶺的戰斗十分短促——沙俄士兵們構筑的野戰工事大半毀于猛烈的炮擊,又遭到兩個方向的進攻,很快就崩潰了。
二十幾具尸體橫七豎八的散布在高地上,另有十多人在一名中尉的帶領下倉惶突圍,余者都做了俘虜。
這兒原本就不多的灌木與樹木已經被之前的炮擊摧殘得差不多了,大部分都在熊熊燃燒中。
邊境線對面的數千俄軍一直保持著沉默,如同隔岸觀火一般,仿佛這兒的數十名士兵不是自己人。
雙方就這樣繼續對峙,這場沖突的進展似乎超出了大家的意料——挨打了不還手?那上頭指令的任務就要作罷了,戰功也要說再見了。
奇怪的境況一直持續到了當天下午。
當引擎的轟鳴聲從遠處的天空中傳來時,明軍才大致意識到情況不太對勁。
十八架SB2輕型轟炸機與八架伊16戰斗機從正西邊緩緩而來,徑直飛越了國界,向明軍陣地投下了一枚枚100㎏航彈。
“轟!轟!轟!”
“咚咚咚咚——”
好在師屬防空炮營早有準備……至少有一點準備,處在警戒狀態的四門三四式高射炮臨危不懼,立刻開火還擊。
一串串20.8×112㎜炮彈斜射向天空,曳光彈的彈道猶如擲向藍天的光矛!
被擊傷的轟炸機迸出無數金屬碎片,或灰或黑的濃煙涌出,在天空中拖出長長的尾煙。
這時候,邊境線對面的俄軍也開始了行動,好像并未把此處一整個師的明軍放在眼里。
一百多枚航彈大都落在了二線陣地,得虧防空營的及時還擊起效,否則炮兵陣地必然要遭受滅頂之災。
“就說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嘖,本以為這幫老毛子是自取其辱,看來是真想大動干戈一番。”
“鈞座,咱們的飛機在做甚?空軍那幫人莫不是拿這當兒戲了?!”
灰頭土臉的軍官們被炸出了火氣,董代周自然也一樣。
他隨即令人向野戰機場發電質詢,哪知后者十分茫然的回電稱飛機編隊早已按時升空。
與此同時,零八九高地以西200㎞,基廉斯克上空。
空軍第七輕轟炸支隊的十二架雙發輕型轟炸機在戰斗機的護航下飛臨了此地,根據情報,俄軍的野戰機場就在這兒。
“頭兒,看著沒有機隊在地,應該都起飛了,陸軍要倒霉了。”
陸軍?管他們干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