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周長風滿眼憂慮地望著綿長的撤退人流,如果這時候遭到國民軍或意軍空軍的轟炸,下場之慘烈恐怕不忍想象。
他們仨乘坐的這輛62型越野車緊跟在一輛老舊的卡車后邊,行駛得極慢。
公路兩旁,背井離鄉的男女老少們背著包袱,深一步淺一步地走著。與周長風幾人同住于一棟公寓樓的那些小孩子與大人們擠在三輛四輪馬車上,大木輪子深深的嵌進泥濘的車轍中。
相比起愁容滿面的大人們,孩童們唱著童謠,不斷傳來的歡笑聲為這片充斥悲觀和消極氛圍的地方增添了幾分生機。
“哎,這便是戰亂啊,還好……”
陳廣云本想說“還好是在異國他鄉”,但隨即意識到阿達拉就在前邊開著車,因而話說到一半又改口道:“還好有各國的助力啊,應該可以安定叛亂的。”
周長風看著一份今天新買的旅游地圖,但是車子的顛簸幅度讓他壓根無法看清上邊的標記。
而且讓他郁悶的是,他仿佛無法集中注意力,一走神,眼前就會浮現出昨天的場景。
頗為煩躁的他長嘆了一口氣,但就在這時,身旁的陳廣云陡然驚呼道:“敵機?草!空襲!”
周長風朝西北方向看去,只見天空中出現了兩個小小的黑點?
他連忙端起望遠鏡,這才看清那是兩架向這邊飛來的雙翼機,而且正在爬升。
從低空平飛搜索巡航轉為爬升,這是為了提升一些高度以便于之后的俯沖攻擊。
大驚失色的周長風一邊掏出了自己的配槍一邊站了起來,他舉槍朝天“砰砰砰”連開三槍,用英語厲聲重復著“airraid”。
阿達拉也跟著用西班牙語大喊了起來。
來襲的飛機愈來愈近,陳廣云放下了望遠鏡,側首道:“波十五式,是國民軍的涂裝,快離開道路!”
周長風讓阿達拉駕車駛離了公路,隨即在旁邊的原野中顛簸了起來。
因為車速的緣故,整個人都有一種失重感,但滿臉焦急之色的陳廣云還在不斷催促著,“它們要攻擊了!快啊!再快些!”
他的急切和憂懼不難理解,現在己方沒有防空單位,面對這些長翅膀的家伙就是無法有效還手的單方面欺負。
而且,越野車在許多時候比卡車更容易招致飛機的攻擊——能乘坐越野車的往往都是軍官啊。
幸運的是,兩架來襲的伊15型戰斗機并未追殺這輛脫離了公路的、孤零零的越野車,而是將機頭對準了公路。
“噠噠噠噠——”
“轟!”
最先傳來的是槍聲,接著是飛機引擎的轟鳴聲,最后是爆炸聲。
兩架沙俄售賣給國民軍方面的伊15型戰斗機一前一后,順著公路俯沖掃射,然后從上空不足三十米的超低空飛掠而過。
雖然其裝備的PV1型航空機槍口徑只有7.62㎜,然而這樣的火力在當今年代倒也算合格;此外它還能掛載四顆10㎏小型航彈。
霎那間,這一段幾十米長的公路上上血肉橫飛!
載著周長風三人的車子已經鉆進了樹林中,他們回首看去,只見鮮血激射、肢體翻飛。
PV1型航空機槍本質上是俄制馬克沁的機載版本,射速更快,且改用金屬彈鏈。攜帶著幾千焦耳動能的子彈在脆弱的人身上輕松撕開血洞,對于肢體纖細的孩童或女人,甚至近乎當場截肢。
人們的哀嚎聲、尖叫聲、哭喊聲混雜在一起,一股腦兒的涌入耳中。
這里如若地獄一般凄慘和血腥!
無數具尸體橫七豎八、縱橫交錯的疊在一起,重傷的人在嚎叫著垂死掙扎,被打斷了腿的人在向路兩旁爬著,在地上拖出一長串的血跡。
先前擁擠的人流此刻像是被澆了開水的螞蟻隊伍,放眼望去,整片原野上都是倉皇奔逃的平民。
公路上隨處可見被遺棄的箱子、包裹、帽子、鞋子,鮮紅或暗紅的血順著在緩緩的流淌,匯集成了一縷縷小溪流。
空襲的首要目標其實是五輛共和軍的卡車,此刻它們全都化作了熊熊燃燒的殘骸。顯然國民軍飛行員并不在乎連帶傷害,因而幾十名平民就成了戰果的犧牲品。
這樣的暴行激起了隊伍中那些民兵、傷兵的憤怒,他們義憤填膺地端起步槍朝天上的飛機射擊。
“殘暴至極!禽獸!”再次見識如此血腥屠戮的陳廣云禁不住咬牙切齒。
而在前座,心如刀絞的阿達拉更是攥緊拳頭在捶打著方向盤。
望著使用老舊的毛瑟步槍朝天開火的士兵們,周長風深知這只是徒勞的舉動,除了發泄怒火之外毫無用處,反而會暴露自身。
繞了一圈折返回來的兩架戰斗機又是一通掃射,六、七名士兵便被撂倒在了血泊中。
大受觸動的周長風左顧右盼試圖做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那挺機槍上。
這是一挺從報廢的He111型轟炸機上拆下來的MG15型航空機槍,技工們用鋼管做了個簡易支架,將之焊接在62型越野車的中間。
共和軍把這輛車提供給他們作為交通工具,應該是覺得現在兵荒馬亂的,強盜和劫匪不少,有一挺機槍能多些威懾度。
這挺機槍為槍管短后座自動原理,75發彈鼓供彈,理論射速每分鐘600發,可以說是目前現場唯一能對那兩架戰斗機構成威脅的武器了。
所以…這場戰爭跟自己有關系嗎?
身處這種境況下的他其實并未多想,當即就從彈藥箱中拿了個彈鼓出來,然后站起來令道:“阿達拉,開車沖出去!”
見他在給機槍裝彈,訝然的陳廣云驚道:“不能以身涉險啊,我們是中立身份!”
安插彈鼓、拉栓上膛、檢查槍機是否到位……正在檢查機槍的周長風聞言就隨口回道:“但是遭到惡意攻擊時有權自衛還擊。剛剛的爆炸嚇我一跳,我舌頭都被咬傷了,還擊一下很合理。”
他將食指搭在了扳機上,厲聲道:“阿達拉,開穩點,我讓你轉彎你再轉,明白沒?!”
“清楚!”
“陳廣云,預備好彈鼓,待會換彈!”
“……”陳廣云被周長風剛剛那玩笑話似的言辭搞的十分無奈,過了兩秒才答復道:“明白。”
那臺寶馬公司出產的22匹馬力四缸引擎轟鳴了起來,驅使整輛越野車“嗖”的一下沖出了樹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