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者身上的袍子看起來似乎經歷了不知多少歲月，可他的眼睛卻并不渾濁，甚至有些明亮，帶著幾分少年氣。
在這樣一位古老的強者的臉上有著這種眼睛，是十分奇特的事情。
他給人的感覺仿佛充滿了善意，雖然頭頂的凸起顯得有些奇特，可這在仙人形象里也不算什么。
這老者平靜地看著尊信城主婁宗元，
“可否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放過他們？”
婁宗元眼中驚疑不定，對方可是一位道君，即便是死后殘念，也不是他能夠觸碰到的。
現在對方是好聲好氣地說話，可若是自己不答應，恐怕立刻便會招來滅頂之災。
“怎么會在這里碰到一位道君留下的執念？”
婁宗元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憚之色，只不過他很好地壓制了下去，拱手說道：“這是自然，道君請便，在下先告退了。”
他從先前那種無法無天的狂傲到如今這種小心謹慎，這種轉折讓李言初三人看著有些驚訝。
“道君即便死了之后依舊擁有這種滔天的氣勢嗎？”李言初暗自思忖。
婁宗元隨后退了出去，身形消失不見。
這老者轉過頭來看向李言初三人。
李言初三人對視一眼，李言初上前拱手說道：“多謝道君。”
道君說道：“我修煉的是因果之道，講究因果，你們三人才智不凡，可以承我衣缽，我也是舉手之勞而已。”
“尤其是你，你似乎在借我的執念練心，不知你可愿拜我為師？”
李言初眸光一凜，林猿與柳白衣二人的心卻不爭氣地跳了起來，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
方才他們聽到了什么？一位道君竟然要收他們為徒嗎？
“李道友被看中，我們兩人也被看中了，還有這種好事？”
林猿與柳白衣此時心情都有些激動。
道君可是凌駕在圣王之上的人物。
雖然是死去的道君，可是能夠得到道君的傳承，也會讓他們在域外一飛沖天。
不過此時李言初的眼神卻有些遲疑，這鏡谷先前不懷好意，
可這老者如今卻出來要收自己為徒，李言初怎么看都覺得有些問題。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剛要說話，便聽到撲通一聲，林猿納頭便拜，跪倒在地，高聲說道：“拜見師尊！”
柳白衣看到林猿如此干脆，雙腿一軟，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學著他的樣子高聲說道：“拜見師尊！”
“……………”李言初嘴角一抽。
這老者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他的目光落在李言初的身上，
李言初的目光與他對視，笑著說道：“我已有功法在身，不愿再學他人的道，還望前輩見諒。”
林猿聞言大為吃驚，這可是想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如今撞上了，怎么李道兄還不樂意？
他連忙扯了扯李言初的衣袖說道：“道兄要豁達一些，拜道君為師這可是天大的榮耀。”
李言初搖了搖頭，目光堅定。
從表面上來看，他挑不出一點禮數問題，彬彬有禮，可是拒絕起來也是十分的堅定。
這老者也沒有想到李言初會這么說，忍不住愣了一下，隨后嘆道：“老嘍，不中用了，連弟子也收不到，也罷。”
他看向柳白衣與林猿兩人，
“你們二人與我有緣，我便傳你們道法，這位小友既然不愿意，就請到一旁回避。”
李言初點了點頭，毫不遲疑地向一旁走了過去，極為坦然灑脫。
哪怕是錯過了這樣一樁天大的機緣，他的臉上也不曾露出頹喪的樣子。
這老者將柳白衣與林猿二人叫了過去，面授技藝，傳授功法，看樣子教得十分認真。
二人有些誠惶誠恐。
說起來都是沾了李言初的光，不然此時他們也被困于鏡谷之中，更不用說被這老者看上了。
這位薛道君傳授的功法十分高深，他們二人用心記下，頓時有種撥云見青天的感覺，以前學的種種方法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唯有因果大道才是世間唯一的大道。
李言初并沒有學這老者的功法。
這薛道君只留下執念卻能勸退尊信城主婁宗元，顯然有不凡的實力。
可李言初經歷極多，他不太相信域外出現的強者會有如此好心。
雖然從表面上看不出來任何問題，但他還是決定不沾染此事。
至于林猿與柳白衣，自己雖然救過他們，卻也不能干涉他們的選擇。
拜師這種事還是要他們自己做決定。
不然今天貿然阻止他們拜師，又沒有確切的證據說這道君要害他們，這便是天大的仇恨。
李言初不愿如此行事，因此他此時只是坦然地站在一旁。
這薛道君似乎真的有心教他們，他們二人聽得如癡如醉，李言初這邊卻因為距離的限制聽不到一點聲音。
他也不心急，一邊警惕這老者，一邊煉化體內的傷勢。
等到他將體內的傷勢全部煉化的時候，那邊的傳法也已經結束。
柳白衣與林猿二人皆有驚人的進步，兩人的氣息都與先前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柳白衣嘆道：“說來慚愧，先前我陷入心魔之中未曾破關，不曾想撞上這份機緣，本來是道兄救我，而我卻聆聽了妙法。”
他心中感覺有些歉意，自己蹭了李言初的機緣。
李言初搖頭說道：“不必這么想，你沒聽道君說，這也是你們二人的因果，命里注定有這段師徒情分。”
柳白衣更是嘆服，李言初竟然如此豁達，身上那股風姿著實讓人心折。
與之相比，應空城那種天驕貴公子的做派就顯得有些下作刻意。
林猿與柳白衣皆得了妙法，再三拜謝薛道君。
薛道君說道：“那位不朽雖然一時間不知我的深淺，暫且退去，可或許會守在外面，你們貿然出去，恐怕會被他害了性命，不如在此地修煉，待道法有些成就之后再想辦法離開。”
柳白衣與林猿聞言都有些心動，在這里修煉能得到道君庇護，短時間內定會有一個驚人的突破。
除了李言初之外，林猿與柳白衣皆表示留在此地。
見李言初要離開，林猿連忙勸道：“道兄，外面多兇險，不如先留在這里再圖后事。”
李言初搖頭說道：“不必，我還有事要辦，哪能一直留在這里呢？”
林猿見狀還要再勸，神色有些黯然，又有些遲疑。
李言初洞察人心，看出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你修行不易，處境艱難，能得這份機緣再好不過，不過萬事要小心。”
這話幾乎已經點明了，讓他小心這老者。
林猿心中會意，點頭說道：“道兄放心，我在渡口蹉跎多年，日后不想再蹉跎了。”
他透露出來的意思也很簡單，愿意嘗試一下，搏一搏。
李言初心中嘆了口氣，也不愿干涉他的決定。
柳白衣也上前拱手行禮說道：“道兄誅殺我古界宇宙的仇敵，相當于救了我古界宇宙一次，更不用說救我性命。”
說到這里，柳白衣有些哽咽。
李言初道：“不必這么婆婆媽媽。”
隨后柳白衣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牌，這玉牌十分古老，雖不是件厲害法寶，但是材質非凡，上面一筆一劃刻畫出來的痕跡透露出制作者那種強大的神意。
“這是我古界宇宙重要之物，贈與道兄，我一直拿它當護身符，現愿它庇護道兄。”
李言初接了過來。
那老者向這邊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這玉牌之上，不過隨即便移開了目光。
談完正事，二人原本還有話要說，只不過李言初卻十分的灑脫，他一抱拳，仿佛江湖游俠一般利落干凈地說道：“再會。”
二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許多話也壓了下去，學著李言初的模樣一抱拳，鄭重地說道：“再會。”
李言初離開這山谷，想起先前經歷的事情確實奇妙。
他們進入鏡谷遭遇兇險，可是鏡谷的主人卻出手庇護了他們，還要傳授功法，認下弟子。
“這位道君如果是為了殺人的話，絕不至于如此，希望他是真心收徒。”
李言初從這鏡谷之中離開，玉牌他隨手收了起來。
剛才一接觸的時候，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微微一顫，上面有一股特殊的氣息，似乎與自己識海之中某一樣東西隱隱呼應。
李言初仔細一看，卻不知道這玉牌與識海中哪一樣東西在呼應，他決定離開之后再好好地研究一下。
可李言初離開不久便察覺到不對。
似乎有窺伺的目光在盯著自己。
此地到處是些可怕的神通，李言初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向里，一個是向外。
越向里面深入，那些神通便愈發可怕，更容易觸發，幾乎向每個方向探索都會死人。
向外的話就是暫時離開此地，有可能遭遇正在蹲守的尊信城主婁宗元。
李言初思索片刻之后還是決定向外退出天魔墟。
只是，他不自覺停留在一處道景之前。
這里的道景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一些不知名的強者神通遺留下來，形成了不同的道景，也蘊含了不同的大道。
“此地叫做天魔墟，難道當初是一片古戰場，不然為何會有這么多高手的神通殘留？”
即便是殘留的神通都能夠形成道景，而且能夠輕易地殺掉道境八重，圣王稍有不慎也會重傷，由此可知當初在這里交手的那些人實力強得離譜。
李言初沒有去學薛道君的功法，并不是他自傲，而是他認為這薛道君并不是十分值得信任。
可偏偏對方實力又強，還挑不出什么破綻，他只好暫時離去。
而且他心中也有些自傲，這一次悟道之后，他擁有了一種特殊的心境，目前還未將之命名。
這種心境讓他覺得與婁宗元交手的時候都能夠避開對方的殺招。
李言初對于道的領悟也愈發高深了，他認為這樣走下去，遲早能夠走出一條新的道路。
如今他鴻蒙大道與武道無法統一的問題并未解決，無法證道不朽。
既然如此，他就想著增加殺傷力，于是便觀摩起這里的道景。
李言初小心翼翼地接近這處道景，為此還動用了上百個化身。
在上百個化身都被封殺之后，他才靠近這處道景。
靠近之后，李言初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他是修煉武道的，這道景也是武道神通。
一道身影正揮拳打出，剎那之間，李言初眼前便有千萬道身影在不同的方向演練武道。
這就是這一處道景之中蘊含的奧妙。
這一拳打出蘊含無窮變化，因此看似簡單，卻難以躲避。
李言初也常常自己進行武道推演，可對方這武道遠在他之上，讓他有些詫異。
“武道是后天之道，此人竟然也修煉到這種程度，可見我還是有同行者，此路并沒有錯。”
李言初的想法很是樂觀。
他不知不覺印證這一道神通，領悟了其中一部分的真意，可想全部領悟也并非一時之功。
此時，先前那種窺伺的目光再次出現。
李言初眉頭一挑，不再觀摩神通，沉聲說道：“婁宗元，不用再試探了，這不像你啊，先前沒有分出勝負，現在再出來好好斗一斗。”
此時李言初身上的氣息淵渟岳峙，目光明亮，神色極為坦然。
只不過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一個女子從虛空之中走了出來。
她身上穿著一件束胸的裙子，束帶系在胸間，領口開得很低。
這女子乍看之下似乎并不是很美，可若仔細看的話，她那雙眼睛似乎帶著一種勾人的情意，不自覺地便會沉淪下去，
這女子簡直美到了極致，美的驚心動魄。
她看起來年紀并不大，是二八少女的模樣，此時眼含嬌羞說道：“你怎么招惹了婁宗元？還把人家當成了他。”
“婁宗元的臉皮那么黃，我可不像他一樣。”
這少女語氣輕快，笑起來竟然十分天真，仿佛玩心未泯。
李言初雖見這女子奇特，可是并未動心，沉聲說道：“你是什么人？為何在暗中窺測我？”
這女子笑了笑：“這里是你家嗎？我還沒說你呢，我早就在這里悟道，你為何一頭闖了進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李言初聞言眉頭一挑。
早就在這里？先前他竟然沒有感受到這少女的氣息。
“是對方的手段太多，我防備不過來，還是我如今不夠敏銳了？”
李言初暗暗心驚，內省了一下。
這少女笑著說道：“我的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我有些好奇，許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帶著一股隱隱的占有欲，可我為什么老是感覺你想砍我？”
“在域外不能老是打打殺殺，要講人情世故的，你這樣行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