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和之前的舊包裝加以區分,王滿銀特意在背面印了一行字:即日起“老王五香瓜子”啟用新包裝,使用舊包裝的一律為假冒偽劣產品。
他目前能用的手段,也只有這些了。
效果如何,還要看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五香瓜子的銷售情況。
等下要趕著坐車返回石圪節公社,王滿銀也沒有在郭衛東這里多待。
兩人商量好,他就起身離開。原西縣城和十年前沒有太大變化,只有三縱三橫六條街道,最繁華的地帶依然縣供銷社附近。
大中午的,王滿銀沒有心思轉悠,穿過兩條街道,已經來到郊區。
找了個偏僻土崖圪嶗,他閃身推出自行車,再騎著返回車站,找到開往石圪節公社的汽車。
這會兒不到下午一點,太陽正毒辣的時候。諾大的車廂里,連司機和售票員只有五個人。和周文華打過招呼,王滿銀打算把自行車連通三蛇皮袋放在車頂貨架上。
沒等有所動作,就被對方阻止。
“王哥,這趟車拉不了幾個人,你直接把東西放車里吧,省得來回折騰!”
聽周文華一說,王滿銀沒有再堅持。
大概知道中午不可能有人等車,到發車時間,周文華沒有像往常那樣在縣城內轉圈,而是徑直開車出城,一路飛快。
幸虧現在公路上很少有車,倒不怕出車禍……
王滿銀原本不暈車的,很快被顛的有些犯困。
正半睡半醒,突然聽到砰的一聲。
隨即,急剎車。
現在公共汽車沒有安全帶,加上王滿銀坐在靠走廊的位置……在慣性作用下,他身子陡然前傾。
也幸虧他感覺不對,下意識做出反應,伸手抓住前邊座椅靠背,才沒讓整個人跌飛出去。
另一位靠走廊坐的乘客慘了,直接從座位中飛出,直直撞在幾個蛇皮袋上。
“文華,你咋開這么冒失……”王滿銀剛說半句,突然停住話茬,臉色大變。
前方擋風玻璃上,帶著點點新鮮血跡和污物。
撞到什么了!
這時,周文華興奮扭頭沖眾人道:“你們稍等!”
說著,他打開車門下車。再返回車廂內時,手里提著兩只血肉模糊的野雞。
“司機師傅,伱也太厲害了,直接來個雙響!”那位摔倒乘客重新返回座位,有些羨慕的開口。
“那是,”周文華很得意的解釋道,“距離五十米遠,我就看到兩只野雞在路中間斗架……一個加速,兩只都沒跑的。上次去城里時,我還撞死過野兔。”
頓了頓,他扭頭道:“王大哥,晚上去我家吃野雞肉!”
王滿銀聽得極其無語:對方這種騷操作,簡直是拿自己和乘客性命在開玩笑。
不過這屬于現在司機們的常規操作,什么交通法規根本沒放在心上,怎么野蠻怎么來,甚至喝酒開車的也大有人在。
伸手不打笑臉人,王滿銀不好多說啥,只是拒絕道:“謝了,家里還一攤子事兒,哪有時間!”
他已經打定主意,以后盡量少坐對方的車子。
收拾好野雞,周文華開車速度依然飛快。
不過一個小時,公共汽車已經返回石圪節汽車站。
王滿銀卸下自行車和蛇皮袋,又騎車朝家趕。行到半道上,他進空間里摘了三個大西瓜,一股腦裝進蛇皮袋里。
空間里的西瓜早在半個月前已經成熟,只是王滿銀每天忙東忙西,根本沒時間去公社趕集,自然無法拿出來給家人吃。
今天是個不錯的機會,可以推說從縣里邊買的。
三個孩子還沒有去上學,看到父親回來,紛紛帶著期待圍上來。
他們都知道,只要父親每次外出,總會給家里人帶禮物。
“蛇皮袋里有面包和西瓜,你們弄出來分著吃。”王滿銀也沒有賣關子,指了指其中一個蛇皮袋道。
這老面包是他特意從黃原市供銷社買的,用料實在,個頭像磚頭一樣大,頂面被烤糊的棕紅色。用手撕開,松軟帶著拉絲,吃起來略微有些發酸。
“大熱天的,跑那么遠,以后少往家里帶點東西……”蘭花拿出手巾,心疼的給丈夫擦汗。
“咱們忙東忙西為啥,不就是想讓他們吃好點過好點。”王滿銀不以為意回答道。
“瓜子新包裝弄回來了,我看看……你們幾個離遠點,別把袋子弄臟!”聽說新包裝印好,蘭花立刻興奮地拿出一疊。
看著自己親手繪制的圖案,她心中很有些自豪。
到底是閨女,知道心疼大人。
王幸拿了面包后,先給父母一人遞一塊。
再看兩個兒子,只知道往自己嘴里猛塞。
吃了面包,王滿銀又把西瓜切開。鮮紅沙沙的西瓜塊擺在桌子上,看著就讓人口中生津。
之前挑西瓜,他特意選了個頭較大的,一個就有十多斤重。一家五口人根本吃不完,正好留著毛蛋他們上班吃。
將三個孩子送走上學,蘭花說起正事兒。
“滿銀,我早上去咱家玉米地里看了。里邊野草長得快有玉米深,看著讓人笑話。要不下午你在家招呼著,我去地里除草!!”
自從罐子村劃分過互助小組,幾乎家家每天都在田地里忙乎,干勁兒一個比一個足。
反觀王滿銀家,之前就和王秋生王清明商量好,自己準備單干。所以人家下地干活時也沒來找他。
從麥收到現在,兩口子一直忙著炒制五香瓜子,哪里時間做地里的農活。
現在玉米長到膝蓋深,野草也差不多……站在路邊看去,地里的玉米苗根本不顯眼。這樣下去,估計會被村里人背地里罵的。
其實王滿銀倒無所謂。現在不比幾年前,只要有錢在手,可以輕松買來糧食。另外,還有空間保底呢。就算幾畝地里莊稼全部絕收,也餓不到自家人。
不過大面子上不能差糊,他想了想開口道:“我去吧!”
大熱天的,他沒打算讓婆姨下地忙乎。
另外在心里,王滿銀已經打定主意:等過兩年形式穩定,可以把自家的地讓給別人種。
說話的功夫,毛蛋他們過來上工了。王滿銀立刻招呼著吃西瓜。
吃完西瓜,幾人聽說新包裝做好,也紛紛拿出來查看。
這一弄耽耽誤誤的,差不多到三點才開始正式干活。
現在倉庫窯洞里炒制好的五香瓜子有兩千多斤,足夠裝一車了。所以下午王滿銀沒讓繼續炒制,而是組織眾人裝袋。
到下午四點多,暑氣沒那么重了,他才扛著鋤頭,直奔自家的玉米地。
到地頭,王滿銀也有點傻眼。
好家伙!
眼前一片郁郁蔥蔥,莎草、狗尾草、馬唐齊刷刷長了滿地。如果稍微站遠點,根本看不到玉米苗。
再瞧旁邊別人家的地塊,收拾的干干凈凈,幾乎看不到雜草存在。兩邊對比之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片地塊里沒種莊稼呢。
野草長這么旺盛,一方面和前些日子剛下過一場雨有關;另一方面,則是王滿銀種地時用足了肥料。
現在沒有除草劑可用,只能采取笨方法了。
沒說的,他吐了兩口唾沫,抓起鋤頭就開始忙乎。
王滿銀沒工夫詳細清理野草,只是仗著力氣大,直接將鋤尖掛在土里,倒退著往后拉,將地溝里的青草和泥土接連翻起。
這動作有點像犁地,效率要比普通的鋤地方式高出不少。只是“蘿卜快了不洗泥”,玉米根附近的青草,依然留在原地。
一下午,衣服干了濕,濕了干。
天快黑時,王滿銀又將鋤掉的野草抱到地頭。
等他扛著鋤頭,和村里其他人一同往家趕時,崖溝里已經暗下來。
這才是受苦人的日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到家,蘭花已經把飯做好。
王滿銀一身黏糊糊的,交代家里人先吃飯,隨即拿上換洗的衣服去東山峁洗澡。
再次返回時,才知道蘭花和孩子們根本沒吃,依然等著呢。
趁著大人休息,三個孩子主動開始擺桌椅,端飯端菜。
倒省得他們兩口子動手了!
見主人開始吃飯,兩只土狗也沖到跟前湊熱鬧,口中歡叫不停。
它們被帶回來不過一個星期時間,已經和王滿銀一家混熟,知道追著討要食物了。
王磊王濤哥倆現在尚處在新鮮期,立刻往食盆里倒飯,接著剝了枚白雞蛋掰碎放入其中。
現在農村普通人家喂狗和十年前沒啥區別,日常弄點刷鍋水已經算好的,更多是完全放養。
土狗們餓發急了,會自動四下找吃的。偷吃地里莊稼,追著大人小孩屁股后邊吃屎,這都不是啥稀奇事兒。
說起這個,還鬧出一個笑話。
前幾年,有些知青因為對農村生活不適應,不斷朝城里寫信反應。于是開始朝各村知青點下派帶隊老師,專門照顧管理知青們的生活。
罐子村分配的那名老師是城里人,第一次來農村,根本不知道這里的土狗日常怎么尋找食物。
他跟隊干活時,半晌突然想上大號,就在地頭不遠找了個圪嶗蹲下。正忙著解決問題,感覺身后似乎有什么動靜,這人下意識扭頭。
只見兩只土狗站在身后不遠處,正虎視眈眈注視著自己。
帶隊老師當時嚇蒙了,急忙提起褲子,大呼小叫沖出去。
附近社員們聽到喊聲嚇了一跳,還以為招狼了呢。等問清楚后,一個個差點笑岔氣。
不過在王滿銀家,大黃的飲食標準一直很高,頓頓飯菜管飽。隔三差五捉了野兔野雞,還能撈到些內臟骨頭啥的。
所以對于兒子們喂雞蛋的奢侈行為,王滿銀并沒有阻止。
在心里,他也希望兩只狗崽以后能像大黃那樣聰明,看家捕獵樣樣精通。等再長大點,帶三只土狗進山打獵也不錯。
可惜如今罐子村附近山里沒有狼了。要想再打狼,必須去更遠的后子頭公社。
吃過飯,王滿銀留下大黃看門,自己帶著家人往王秋生家走去。
自從王秋生家開了代銷點后,門前很快形成新飯場,每天晚上都很熱鬧。
晚飯后,王滿銀兩口子只要有空閑,都會待上一陣子,聽聽村里最近發生什么大新聞。
結果今天真有大事發生,他們剛和人打過招呼,就聽母夜叉劉桂芝咋咋呼呼開口詢問。
“滿銀,蘭花,你們聽說了嗎,今天上午謝連生跑了!”
“跑哪里了?”王滿銀聽得稀里糊涂,下意識問道。
“還能往哪里跑,人家回城了……和陳永紅一樣,前幾天,謝連生花言巧語騙愛花離婚,今天早上一個人坐車走了。愛花也是個傻子,怎么能放他離開。這一走,估計再也不會回來!”
“忘恩負義的家伙,要不是貴發爺,謝連生早死了!”
“我當初就勸過愛花,找個本地后生結婚。可惜這女子是個死心眼,一門心思想嫁給謝連生,連彩禮都沒要……”
聽著村里人的議論,王滿銀心中同樣嘆息不已。
最早不允許知青和當地人談戀愛。再后來因為這樣的事情太多,風向慢慢發生改變,由不允許變成支持。
也因此,有不少知青和當地人結婚。
單單罐子村就有兩對,一對是陳永紅和王富貴家的二兒子王喜山,另一隊就是謝連生和王貴發家的女子王愛花。
去年形勢發生變化,知青們紛紛回城,不過已經結婚安家落戶的除外。
為此,陳永紅哭著鬧著和王喜山離婚,留下兩個孩子回城。現在過去一年多時間,她再沒有回來過。
謝連生算罐子村最后一個知青,沒有想到仍然沒有留下來。
隨著他的離開,知青們徹底在罐子村消失了,一個不剩。
這些人就像一群大雁,十年前突然來到罐子村安家落戶。村里人以最包容的心態接納了他們,分口糧,挖窯洞,推薦招工……做完所有的事情后,這些人又悄無聲息的消失。
到目前為止,離開的知青們再也沒有回來過。劉向陽還好點,隔段時間給王滿銀寫封信,說一下自己的近況。有次還匯了幾十塊錢,讓他幫忙捎給王連順。
其實類似的故事,最近兩年王滿銀已經聽太多,也無意評價其中誰對誰錯。
不過對于王愛花而言,以后估計生活就難了。她一個人要照顧兩個孩子,上邊還有個老子王貴發需要侍奉。
王貴發畢竟年紀大了,再加上這些年給村里放羊,風里來雨里去,身子骨一直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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