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汽車站，王滿銀便感覺到一股熱鬧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還記得之前幾次來黃原城時，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腳步匆匆，只有舊貨集市那片區域比較熱鬧。
現在剛剛放開不過一年多時間，整個城市已經重新散發出勃勃生機。
狹窄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其中很多背著大包小包。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該都是各地倒騰買賣的小商小販。
這一批人屬于敢吃螃蟹的先行者，最早的萬元戶大部分也是從他們當中產生的。
前身曾經屬于其中一員，可惜只有小聰明，缺乏長遠眼光，最終折騰幾年后一事無成，灰溜溜返回罐子村。
當然，王滿銀現在對這種小打小鬧已經看不上眼。
萬元戶……自己早幾年前就是了。這十年里，他通過賣魚，賣蝎子蝎子以及各種草藥，空間內已經積攢有一萬多塊。
對于目前他想做的生意來說，足夠了。
除此之外，空間里現在還存有不少古董家具和瓷器，都是王滿銀近些年從委托店里購買的。等接下來生意走上正軌，手頭有錢以后，他會繼續購買。
也許過二十年后，自己早實現財富自由，根本不指望收手中古董升值掙錢。
不過還是那句話：錢對他只是一個數字或者一張張紙，與其放在空間里，不如購買文物做投資，至少可以保值。
王滿銀辨明方向后，朝著最近的公共汽車站牌走去。
其實按照他最初和蘭花的說辭，準備去省會秦安市了解一下那里的炒貨市場。有可能的話，再到臨近省份轉悠一圈。
思索再三后，王滿銀決定暫時算了。
主要現在剛放開口子，折騰的動靜不宜太大。另外想要讓自家的炒貨占據兩省市場，每天最少要生產幾千斤五香瓜子。
從雇傭員工，再到運輸售賣，其中需要打通的環節太多。任何一處出問題，可能迎來的都將是暴風雨。當然有田福軍罩著，一般沒事。不過總不能因為這些事情一直麻煩人家。
所以對他來說，第一步先把原西縣市場做好就行。
順便趟著渾水走一遭，摸著石頭過河，看看到底能夠踩到多少坑。
王滿銀正想著事情，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大聲叫嚷著：“抓小偷，抓小偷，攔住他！”
緊接著，一個帶著氣死風帽的年輕人急沖沖跑向遠處，后邊有三個人急追。
由于雙方距離太遠，王滿銀沒跑過去湊熱鬧。
不過他愈發小心起來。人口的流動，必然會帶來各種問題。短短一年，風氣已經發生很大的變化。
接下來不但小偷會越來越多，攔路搶劫者也頻頻出現。
在后世時，王滿銀曾聽一個大車司機的親戚講過。八九十年代，司機們開車上路時需要大起十二分精神。
無論什么人在路邊招手，都千萬不能停車。
有同行看到路邊有女子招手，于是停車查看。結果剛下車，就被一群人圍上來，把車上東西搶個一干二凈。
再后來，由于路邊揮手沒司機停車，劫匪們甚至派人躺在路中間阻攔。
以至于很多司機見到后，直接開車往前沖。
還有往路中間堆碼石頭的，或者橫放一株大樹……遇到這種，只能自認倒霉了。所以對王滿銀來說，以后外出還要考慮安全問題。
那小偷并沒有逃出太遠，很快被幾人追上摁到，栓到路旁一棵電線桿上。
街上的行人紛紛圍過去，一個個激動談論著。
“日慫你媽，老子讓你偷。快點交代，有沒有同伙！”
“老子前幾天口袋割了個大口子，進貨錢被偷光，是不是你做的？”
有人問話，有人大罵，還有人找來樹枝，照著小偷身上猛打。
對方哭著慘叫，連連求饒：“大伯、叔叔、哥哥、大娘們……我是第一次偷東西，伱們就饒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聲音聽起來無比可憐凄厲，不過眾人沒有絲毫同情。
“媽了個巴子，還不說實話。看你的動作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快說，我家半個月前被盜，抽屜里放的三十多斤糧票和一百多塊錢被偷個凈光……臨走的時候，還在洗臉盆里屙了泡屎！缺德玩意兒，是不是你！？”
“大伯，真不是我！”小偷再次慘叫著否認。
“你管誰叫大伯呢……”
王滿銀原本站在人群中看熱鬧，突然發現戴帽子的小偷模樣有些熟悉。
下一刻他就認出來……這不是雙水村金俊文家的老大金富嗎？原著里赫赫有名的三只手，沒有想到已經來黃原城大展身手了。
從目前來看，顯然出師不利。
他不想和這種人有牽連，更怕對方認出自己，索性扭頭擠出人群。
至于救人……王滿銀根本沒有如此想法。
這種人，打死都不虧的！
事實上，現在人們抓到小偷打殘打死很正常。
就算十幾年后，也不是啥新鮮事兒。王滿銀上初中前就曾親眼目睹過一例。
他老家在平原地區農村，那邊的農民喜歡養殖黃牛。
九十年代尚不流行外出打工，農民沒啥來錢門路，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黃牛，一頭能賣兩三千塊錢。
也因此，招來賊偷的窺覬。
當時非常亂，但凡家里養牛的農民，晚上幾乎沒睡過囫圇覺。大人基本都是整晚整晚守在牛棚里。稍有風吹草動，立刻開燈查看。
只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農民們白天干一天體力活，到晚上自然精力不支，守著守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睡著。
一覺醒來，發現自家房子被挖個洞，耕牛被偷走的人家不少。
基本每隔三五天，就會聽到附近村子有人家丟牛。對丟牛的人家而言，兩三年都不一定能夠翻身。甚至有人想不開上吊自殺的。
所以對于偷牛賊，幾乎人人恨得牙根癢癢，想要扒皮喝血才能解恨。
有年冬天半夜，王滿銀所在的村子里忽然傳出抓賊的聲音。
村里老少爺們都出動了，迅速將出村各個路口堵死。
黑暗里，一個賊偷被攔截在村里邊。對方無路可逃之下，直接跳到村里堰塘里。當時天氣太冷，水面結了一層冰凌。
那賊偷落水后被凍個半死，不斷哀求著把自己救上岸，卻沒有人出手。
等發現不對勁兒時，偷牛賊已經體力不支淹死了。
把尸體抬到岸上，才有人認出偷牛賊是鄰村某家的女婿。
天明后，有人通知了對方村子把偷牛賊尸體帶回去。
不久，派出所過來調查，也是不了了之。
王滿銀這次來黃原城打算多進一些五香佐料。不過現在接近中午，估計集市上賣調料的攤位早收了。所以他沒打算這個時間過去，而是準備繼續在學校、電影院這些地方做調查。
等明天早上吃罷飯，再去市場也不遲。
找個沒人的地方，他從空間里取出自行車。
一下午功夫，王滿銀騎車接連跑了十幾個地方，手里多出幾斤瓜子。
和自己想的一樣，現在零食太單一了。無論大人小孩，最常購買的還是糖果和瓜子。
晚上他直接進入空間休息，順便品嘗買來的瓜子。
這些瓜子大部分都是用咸鹽煮炒出來，只有一家做五香瓜子。不過味道很一般，和王滿銀炒制的沒有可比性。
嗑了幾把瓜子后，鍋里鯉魚也燉好了。
鮮嫩的魚湯配上油饃饃，讓王滿銀吃了個嘴油肚圓。
將肚子填飽，他又在空間里轉悠消食，接著舒舒服服在躺在木床上睡覺。這大床是王滿銀利用空間里的木料做成，當初費了不少功夫。
空間里各種生活條件齊全，一個人外出住宿還是非常方便的，至少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畢竟這個時代旅館也屬于危險高發區。
第二天吃過早飯，他便匆匆騎車趕往舊貨市場。
說起舊貨市場，只是人們的習慣稱呼罷了，準確說算一個雜貨集市。現在里邊不但有舊貨交易，還有各種商品出售，也是黃原城最繁華的地帶。
進入其中，王滿銀竟然在路邊看到幾個賣魚的小攤。攤販面前的木盆里放著不少活魚，很多泛起肚皮。
王滿銀隨意問了下價格，一斤多在八九毛。
在無法實現長途增氧運輸前，西北的水產一直比較貴，魚類銷售價格和大肉差不多。其中鯉魚價格最貴，有些時候能達到一塊。草魚其次，鰱魚鳙魚價格最低。
關鍵在門市部購買的話需要票證。
不過魚類不像大肉，管理并不算太嚴格，早些年黑市一直有交易。再加上魚類不能長期保存，所以就算市場上出售的魚類，價格也只比供銷社略高。
直到去年上邊下了文件，對水產品實施逐步開放搞活，攤販們才敢擺在路邊光明正大的出售。
自從和李平那里斷了聯系后，王滿銀就沒在出售過空間里的魚類，現在積攢有幾千斤。不過他沒打算拿出來賣，而是直奔買佐料的攤位。
一路問下來，最后他走到一個賣八角的攤位前。
對方打量王滿銀幾眼，有些疑惑的開口道：“兄弟，我瞅你面熟。咱們是不是以前認識？”
聞言，王滿銀扭頭看著對方，一段記憶從腦海深處喚醒。
“馬建平，馬哥，咱們差不多十年沒見了吧！”
當初自己來黃原市購買古董時，曾進入市場閑逛，恰好碰到有工作人員打擊投機刀把，對馬建平進行追擊。
對方情急之下，只能把手中的布包扔到王滿銀手中……
也因此，兩人算認識了。
不過匆匆見過一面后，王滿銀就沒再找過對方。間隔十年時間，記憶早變得模糊。如果不是馬建平率先叫住自己，王滿銀還真不敢認。
“馬哥，你倒騰佐料呢……好家伙，這么多？”
對于馬建平做小買賣，王滿銀倒不覺得意外。
“啥倒騰佐料，我是讓人給坑了，娘的，不得已才擺攤賣大茴香的。”馬建平滿臉苦笑的開口回答。
按馬建平的說法，他前些日子去省城秦安市準備進些小商品賣。
結果他剛出車站沒走多遠，就看到有人在路邊擺攤。旁邊立著一個大招牌，上邊寫著：收購大茴香，三元伍角一斤。
馬建平以前沒怎么了解過佐料，只是覺得價格挺高，便湊邊上看了幾眼，發現真有人拿來大茴香出售。
對方檢驗過后，很爽快付賬。
對這事兒，他也沒放在心上。
結果邪門了，馬建平去城隍廟附近進貨時，恰好碰到有個老漢蹲在路邊擺攤賣大茴香。
他當時心中一動，走過去詢問咋賣的。
對方給出兩塊八毛錢一斤的價格。
馬建平心中暗喜不已，覺得合該老天爺讓自己發財，當即決定將攤子上的大茴香全部買下。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那么急切，馬建平還特意查看了大茴香質量。
而后他連連殺價，最后以兩元五斤的價格將整個攤子全包了。馬建平身上帶有四百塊多塊貨款，付過賬后只剩幾十塊零錢。
不過在他看來，這筆買賣非常值得。自己只要轉轉手，就能穩穩當當掙到兩百塊。
聽到這里，王滿銀已經知道后果。
類似的騙局在后世非常常見，說白了，就是利用了人心中的貪婪。
沒有想到，這么早就出現了，連老馬這種精明人也被騙到。
看來放開后，人們心思也變得復雜起來。
結果就像王滿銀猜想的一樣，馬建平買了二百多斤大茴香后，立刻從附近招來騎三輪車的力工，讓對方幫著運到收購點。
等他趕到收購點，自然沒有再看到那攤位。馬建平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他不甘心的把幾蛇皮袋大茴香帶回旅館，希望第二天找對方算賬。可惜再浪費一天時間，兩個地方都沒找到人。
無奈之下，馬建平想把大茴香評價賣給炭市街其他賣佐料的商販，結果人家只肯出兩塊的收購價，而且只要了幾十斤。
剩余的賣不掉，他只能帶著返回黃原城。又托關系費了不少口舌，總算往飯店里賣掉二十多斤。
而后，馬建平來市場上擺攤，打算便宜處理掉。
大茴香不是必需品，價格比豬肉還貴，普通老百姓根本舍不得買。
快一個星期了，只賣出兩斤多。現在馬建平天天發愁。
“對了，滿銀，你是來買大茴香的？我給你弄兩斤，不要錢。這玩意兒弄回去燉肉啥的，吃起來味道很好。”馬建平又熱情開口道。
他早打定主意，如果過段時間再賣不掉，就給每個親戚朋友送幾斤了事。
王滿銀也沒想到有這么巧的事情，倒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他笑著開口回答道：“馬哥，兩斤有點少，我打算將這些八角全包了。”
“啥？”馬建平一時有些迷糊。
“我這次來黃原市就是想要買佐料的，量越大越好。”
“王兄弟，可別拿老哥我開玩笑。你干啥用得著那么多大茴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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