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家的孩子,你咋抱回來了?”王滿銀很是驚訝的問道。
另一邊,小石頭看到爸爸,又張忙著伸出胳膊。
王滿銀怕蘭花抱著兩個孩子不穩,趕忙接過兒子。
順便的,他扭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衣服里裹著的嬰兒應該剛出生沒幾天,臉上長滿紅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我們路上撿的,”蘭花沒有買關子,直接揭曉答案。
“撿的?!”
“嗯……”少安有些尷尬地點頭,“就在離石圪節村不遠的杏樹河邊上,我姐聽到有哭聲,就讓我下車過去查看……才發現不知道誰家扔了個孩子。”
“估計昨天晚上扔的,身上爬滿螞蟻,叮的全是紅點。要再晚點,估計命都沒了。我想著終究是個孩子,就抱回來了。”
說到最后,蘭花眼睛發紅,差點哭出聲。
她也是個母親,對孩子自然有不一樣的感覺。
所以發現嬰兒的第一時間,便不顧弟弟阻攔,自作主張要抱回家。
因為蘭花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把嬰兒留在原地,等下溫度持續升高的話,可能堅持不到中午。
造孽啊!
聽完蘭花和小舅子的描述,王滿銀心里直嘆息。
不過現在自家這情況……他扭頭看著蘭花問:“你打算咋辦?”
“滿銀,我想先養著,也許丟孩子的人家只是一時想不開,過幾天就會來找……”說到最后,蘭花語氣里帶著哀求,怕丈夫不同意養。
王滿銀沒有拒絕,只是點點頭道:“那就先留下來吧,等過兩天沒人找的話,我再去石圪節各村子打聽一下,看到底什么原因丟下的。”
其實兩口子心里都明白,既然人家決定把孩子扔掉,估計不會再找回來。
如果孩子來自石圪節公社其他村子的話,也許能夠打聽出來,就怕不是。
更何況,打聽到又能怎么樣?
王滿銀來自后世,和這個時代人們觀念有一定差異,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不去救。
少安還要趕去上班,說幾句話就騎車匆匆離開。
蘭花則匆匆弄了盆溫水,開始清洗嬰兒身上的污物。
這會兒功夫,小不點又開始哇哇哭,嗓子聽起來異常沙啞。
匆匆洗過后,蘭花把她重新穿上衣服抱起,放在懷里喂。
有了食物,哭聲戛然而止,小手無意識的抓著大人衣服。
“滿銀,要真找不到她的親生父母……咱們就養著吧,給小石頭做個伴。”蘭花猶豫的開口。
“關鍵咱們能照顧好嗎?”王滿銀擔憂的看著婆姨。
孩子不同于小貓小狗,養一時和養一輩子有很大差別。如果真決定了,就要對其負責,付出的辛苦不言而喻。
更關鍵是,很多事情自己插不上手,只能苦了婆姨。
“沒事,”蘭花再次搖頭。
隨即,她又叮囑道:“滿銀,你把那個紅兜兜清洗一下留著吧。萬一等下真有人找,也是個信物。”
王滿銀自然照做。
不過還是那句話,希望渺茫。
這會兒功夫,小石頭看有人和自己爭搶食物,又開始啊啊叫著讓母親抱。
王滿銀扭身哄著抱走,結果小家伙咧嘴大哭。
無奈,蘭花只好坐在椅子上,一手托一個喂食。
見代銷點開著門,很快有碎娃們跑過來賣蝎子,自然也知道了王滿銀家撿孩子的事兒。
這些家伙回去和大人一說,接著不斷有婆姨過來打聽。
等中午吃罷飯,連岳母也著急忙慌上門,手里布袋拎著十幾個雞蛋,打算給外孫子吃的。她是聽村里買東西的人說,自家大女子上午撿了個嬰兒。
“你們也是,冒冒失失撿回家,以后可咋養?”從內心里,劉二妮當然不希望大女子多拉扯一個孩子。
“媽,沒事,我都想好了。上班時候把她和小石頭都帶過去。”蘭花回答道。
她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會再丟掉這小家伙。
“你們又不是不能生……”
“媽,沒事,有我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孩子餓到。”王滿銀也制止岳母繼續說下去。既然蘭花決定了,他當然支持。
有空間在,至少這小丫頭吃穿不愁的。
見勸說無果,劉二妮只能掉頭離開。
王滿銀則趕忙抱了個西瓜跟上。有空間和自留地,這個夏天兩家西瓜甜瓜幾乎沒斷過。
重返窯洞,就見蘭花正坐在土炕前,給兩個小家伙驅趕蚊蠅呢。
小石頭現在睡覺不老實,不斷來回翻騰。如果沒人攔著,指不定一會兒就摔下來了。
倒是小丫頭吃飽喝足后,終于閉眼睛睡著。
不過臉蛋上被螞蟻啃過的紅點還沒有消退,依然清晰可見。
在家陪婆姨一陣,等太陽沒有那么毒辣了,王滿銀又朝東山峁走去。
還沒穿過崖溝,就聽稻田方向有打鬧聲傳來。自從二隊在東山峁淤地壩養魚種稻后,這里就成為村里碎娃們的一片樂園。
釣青蛙捉魚,再不就是進苜蓿地里撿鳥蛋,打鳥灌黃鼠……他們每天或多或少,總能找些肉食打打牙祭。
王滿銀向來寬容,只要這些家伙不太過分,就隨他們去了。
田里,一片金黃。
今年二隊種植水稻提前半個多月,成熟時間也要比去年早一些。看這情況,估計八月半左右就能夠收割。
由于空間水和肥料加持,沉甸甸的谷穗很喜人。不出意外的,也引來很多鳥類啄食。
尤其麻雀,每次飛來一大片,遮天蔽日。
這也是王滿銀能夠容忍碎娃們鬧騰的原因之一,他們除了在周圍布置陷阱外,還會用彈弓打鳥。
隨著石圪節公社自行車增多,現在供銷社新增了一個修理部。里邊出售各種零件,還積攢有不少報廢的車內胎。
這些內胎由橡膠制成,彈性相當好,切成長條后綁在樹杈上可以做成彈弓。射程最遠達到五十多米,用來打鳥再合適不過。
有些講究的會掏錢買幾根橡膠氣門芯帶做彈弓,拉力更強。配上鋼珠,甚至能夠打死野雞。
總之,有這些碎娃守著稻田,能讓王滿銀和劉向陽省不少心。
他來到土壩上時,剛好見劉向陽打著哈欠從草棚子里走出。
顯然,對方剛睡醒沒多久。這是兩人的福利,不用跟大隊人馬干活,時間上要自由許多。
看到來人,劉向陽登時困意全無。
他興奮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道:“王大哥,招收工農兵學員的條件已經印發到公社。真讓你說著了,除工農兵外,還招收上山下鄉和回鄉的知識青年。”
從報紙上看過相關信息后,王滿銀也偷偷給劉向陽說了一遍。
劉向陽思索后,打算上真正的大學,并非五期大學。
為此,他一直央求白明川幫著留意相關信息,今天剛有結果。
王滿銀伸手接過稿紙,見上邊抄寫非常詳細。各大學首批招收四萬名學員,時間比較緊,九月份開學。
隨后還有第二批,數量稍微多一些,明年一月份開學。
片刻,劉向陽又有一些忐忑的問:“王大哥,你覺得我能行嗎?”
上邊寫得條件他大都符合,唯一擔心就是家庭。單為這個,中午連覺都沒睡好。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機會靠自己爭取的。就算不成,大不了繼續待在罐子村,沒什么損失。”王滿銀鼓勵道。
這件事情他也說不好,主要看審核的人是否嚴格。
劉向陽好歹曾被評為石圪節公社的先進知青代表,給工作人員留下的印象也不錯。
再加上今年競爭沒有那么激烈,還是有一定機會的。
而且錯過第一屆,以后機會估計更小了。
“你說的沒錯,我再給白干事和王支書匯報想法一下。”劉向陽連連點頭。
雖然自己在罐子村生活不錯,但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當然更愿意離開。
原本家里有一個小石頭,已經夠王滿銀兩口子忙的。
現在多了個小丫頭,晚上兩人連飯都吃不安穩。剛哄好這個,那個又哇哇哭起來。
等給小石頭墊好尿布,小丫頭餓了。
晚上躺炕上休息,王滿銀更是沒敢睡太沉,一夜不斷伸頭看兩個孩子。
早上起床做飯,他還有些哈欠連天……
等少安推著自行車登門,王滿銀忙從家里拿出竹編的兒童座椅,用繩子牢牢固定在橫杠上。
這座椅早一個多月前買好的,原本等小石頭再大點用。
蘭花坐在自行車上,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抱抱倆孩子,只能委屈兒子了。
如果給個人私人干活,人家絕對不會讓帶兩個嬰兒上班。
幸虧供銷社裁縫門市部管理比較松,干活快點慢點無所謂。再加上平時有郭嬸子幫忙照看著,蘭花也沒受什么委屈。
當然,基本的人情世故還是要講究的。婆姨上班這一年多時間,王滿銀偶爾會讓她帶些吃食和同事們分享。
比如自留地里產的葵花籽,或者西紅柿……前些日子,蘭花抱了個大西瓜過去。
度過了手忙腳亂的幾天后,兩口子總算適應哄兩個孩子的節奏。
另外少安去原西縣城上五期大學的事兒已經確定下來,再有一個多星期就要開學,所學正是農業技術專業。
王滿銀倒是猜對了,五期大學屬于新生事物,人們剛開始帶著顧忌,所以對于報名并不熱情。
原西縣首屆招收一百名學員竟然沒滿。
很多已經參加工作的人根本不愿意上,生怕崗位被其他同事頂掉。
王滿銀倒覺得有些遺憾,如果不是要照顧家里,他很想去爭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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