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王滿銀倒是聽蘭花說過,有人家弄不來布票,從供銷社買手絹做衣服的。
不過這種一般是給家里的碎娃們穿。兩塊手絹能做個背心,四塊合在一起剪裁后,可以做個半袖。
但是做被罩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得不承認,面對有限的資源時,勞動人民智慧是無窮的。
衣食住行種種,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比如他們覺得代銷點出售的醋太貴,于是自己用高粱發酵做醋。另外,還有用各種水果做。
比如柿子醋,棗子醋、杏醋等等。
至于醬油,舍不得買的人家就用豌豆做老醬……
“壽長叔,用手絹縫不好,很容易跑棉花的,人家姑娘能愿意嗎?”
用手絹做被罩,王滿銀怎么都覺得不靠譜。
“不然能咋辦,”王壽長也發愁。
想了想,王滿銀又開口道:“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家今年應該不用布票。等年前看隊里發多少,到時候可以給你勻一張……伱可以再去村里其他人家手中找找,如果還湊不夠的話,我再幫著買些手絹也不遲。”
村里每年發布票數量并不是固定的,去年發了五尺,勉強夠一個大人做條褲子。想要做身棉衣的話,需要將一家的布票全集起來。
王壽長如果開口要幾丈布票的話,王滿銀肯定直截了當拒絕。三五尺的話,他還是愿意伸手的。
王滿銀和蘭花去年剛做的新棉衣,今年夏天一人又做了套單衣,所以年前應該不會再做衣服。
如果真有需要,大不了去黑市一趟。
現在工人結婚要好點,辦理結婚證后一般會發放一定數量的布票。
倒是石圪節這邊農村人結婚,好像沒有另外發放布票的……至少王滿銀和蘭花領證時沒見到。
也因此,很多人家娶媳婦前,都會在村里借布票。
話說回來,這個時代很多農村人結婚根本沒有領證的習慣。甚至有些過了一輩子,到死雙方都沒有結婚證。
像他和蘭花這種主動辦證的,可以說比較少見。
“那可謝謝了……”
得了承諾,王壽長自然很滿意,慌忙又掏根煙出來。
別看手絹不要布票,但普通人一次想買二三十條也不容易。沒有那層關系,人家供銷社肯定不肯賣。
“壽長叔,我沒抽呢,”王滿銀擺了擺手,伸手指著耳朵的香煙。
送走王壽長,王滿銀利索將鍋碗刷干凈。
而后,他將蛇皮袋縫合成的單子平鋪在場畔向陽處,倒上昨天剛收的野菊花。
十月初,黃土高原上野菊花盛開。
溝壑崖畔間,一簇簇金黃耀眼,相隔十幾米遠,就能聞到撲鼻的香味。
它們也是黃土高原秋天最后一抹靚麗的色彩,野菊花開過,基本很少再有其他花開放了。
現在供銷社收花骨朵,價格給的便宜,曬干后一斤三分錢。
滿滿一大筐也不過能曬三四斤,值一毛多錢。
即使如此,村里碎娃們依然樂此不彼的沖入山里采摘。有些甚至中午連家都不回,帶上涼水和窩窩,湊合吃一頓。
黃土高原人受苦的習慣,早已經刻在骨子里了。
所以對碎娃們送來的東西,只要不是太差,王滿銀都干脆利索收購。
就比如眼前的干野菊花,里邊帶有一些干葉子,需要他用簸箕顛幾下清理干凈。
對于簸箕,王滿銀現在用的很順溜。
正忙乎著,卻見王秋生扛著鐵锨,背著荊條筐從場畔下土路上經過。
“秋生哥,干啥呢……今天沒去上工?”
王秋生算得上隊里的勞模,除了天氣原因外,幾乎天天出工干活掙工分。即使如此,他家年年都欠款超支。
今天難得見對方沒有休息,王滿銀很是好奇。
王秋生停下步子回答道:“家里沒油快半個月了,不知道隊里啥時候分……我想進山打木瓜去。到時候榨點油。”
“現在?有點晚了吧,就算有果子,估計都讓毛圪貍摘光。”
“山里有些溝里開花晚,找的話肯定還有……”
王秋生口中所說的木瓜,并非后世人們常見的那種,而是石圪節這邊的俗稱,學名是文冠果。
這種植物耐寒耐旱,甚至可以在沙漠邊沿地帶生長,是黃土高原的常見野生樹種之一。它結出的種仁含有大量油脂,隨便用手一捏油乎乎的。
王滿銀聽村里的老人說過,一斤木瓜籽兒能出六兩油。在后世,更被稱為“北方茶油”,價格非常貴。
可能很多人對這個出油率沒什么概念,要知道,一斤大豆也不到二兩油,花生能榨四兩油。
文冠果開出的花非常漂亮,滿樹雪白粉紅,在后世也是著名的景觀樹。
可惜這種植物雖然花開的很多,結果卻很少,被人們成為“千花一果”。一棵大樹,不過結幾十個果子。
剛長出的果實外形很像青皮核桃,而且果仁沒成熟前吃起來也和核桃類似。
其實之前罐子村附近就長有不少文冠果樹,煉鋼時給砍完了,現在只能進山里。
文冠果一般八月十五后分批成熟,如果錯過時間,就會被山里的動物們吃個七七八八。
不過當時生產隊正忙著秋收,根本不會批準社員請假去山里打果子。
所以王秋生才一直拖到現在的,看能不能再樹下撿一些種子榨油。
“滿銀,你今天有事兒沒,沒有的話咱們一起進山,做個伴兒。就算弄不到木瓜籽,挖點甘草遠志也能掙幾個錢。”王秋生又出聲邀請。
“行,你等我收拾一下,”王滿銀今天同樣請了假。
有日子沒進山了,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帶著大黃轉悠一圈,就當是旅游了。
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弄些文冠果種子栽種在空間里。再過兩三年,又多了一種油料來源。
當然,最好是移植幾株樹苗。
他利索將野菊花重新收拾進屋里,而后帶著工具出發。
兩人都是走慣山路的人,一路穿溝繞塬不停,不到兩個小時時間,就奔出十多里地。
讓他們失望了。
兩人接連找了兩條崖溝,倒見到幾株文冠果樹。不過上邊的果子早被動物們摘光……主要是毛圪貍,這玩意兒很喜歡吃種仁。
王秋生很不死心,依然在樹下圪嶗縫隙間尋摸,最后勉強撿了一小把,估計能榨半兩油。
倒是王滿銀看著身邊的大黃,突然有了想法。
這家伙聞蝎子挺溜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毛圪貍儲存食物的地方。
毛圪貍屬于地松鼠,生活習性和其他同類類似。它們秋季除了在居住的洞穴里藏食物外,還會在其他地方分設幾個備用糧倉。
想到這里,他立刻問王秋生要來木瓜種仁,放在大黃鼻子前,讓它不斷嗅著。文冠果種仁有種特殊的香味,對于土狗而言,還是比較濃烈的。
“滿銀,能行嗎,這是種子,不是找人。”王秋生有些懷疑的問到。
“都是氣味,沒啥區別。試一試,萬一行呢。”口里回答著,其實王滿銀非常有信心。
后世那些警犬,可以輕松聞到地下一點五米的氣味。
自家大黃也不差,應該不成問題的。
真讓王滿銀猜對了。
沒過十分鐘,大黃就沖著一處崖壁低吼著。
“這里有個縫隙,里邊可能藏有木瓜籽兒。”
縫隙太窄了,王滿銀伸手試了幾次,都沒辦法深入其中。
“我來挖!”王秋生立刻拿出砍刀,對著周圍的土層不斷掘起來。
挖出十多厘米深后,縫隙空間突然擴大。里邊露出一堆黑色的種仁,足足有三斤多。
“好家伙,滿銀你真養了條好狗。滿銀,你趕緊收起來吧。”王秋生眼里既興奮又羨慕。
王滿銀并沒有伸手,直接了當的開口:“秋生哥,你先收起來吧,咱們按進山打獵的規矩,弄回家再分,一人一半,”
黃土高原大型獵物很少,所以打獵的機會不多。
不過村里依然有著約定俗成的規矩,一起進山攆兔子捉野雞啥的,都要平分的。當然如果有人出力大的話,可以多分一份。
雖然這次進山是采摘文冠果種仁,王滿銀依然打算按規矩來。
“這個……好吧,”
王秋生想拒絕的,最后點了點頭。
將種仁收拾好放在布袋里,兩人繼續跟著大黃尋摸。
這處崖溝從頭到尾有三四百米長,里邊長著四五株文冠果樹。按照常理推斷,最少能找到上百斤種仁的。
只是崖溝里圪針灌木太多,走起來受到很大影響。
突然,王秋生停下腳步。
他興奮指著崖溝里一叢野菊花道:“滿銀,你看,好多土蜂!這地方太好了,除了野菊花,還有大片荊條和馬茹子。葉子上帶有不少土蜂屎,蜂窩應該在不遠處。咱們可以找找看……要是找到,最少能弄幾斤蜂蜜。”
按照王秋生的說法,只要有大片土蜂屎出現的地方,說明蜂巢已經距離不遠了。因為土蜂有個習慣,它們飛出巢穴采蜜前,都要排泄體內廢物的。
對于野菊花葉子上那些黃褐色的斑點,王滿銀自然非常很熟悉,空間里就能看到。
聽完對方的話語,他才回憶起,好像的確是這樣。
空間土蜂窩附近,土蜂屎很密集的。
為了多弄些油,王滿銀將空間不少地方都撒上油菜籽。春天那陣一片金黃,后來又種了芝麻。
正是蜜源植物充足,土蜂孕育出新的蜂王,在空間里分裂成兩群。其中一群仍然堅守在土坑內,另外一群則落在柳樹上。
不管幾個月時間,已經做出四五片蜂脾。
如果算上土坑里那群,兩處估計最少能割十斤蜂蜜。拿到供銷社的話,能賣不少錢呢。
不過對王滿銀而言,現在已經不怎么指望蜂蜜賣錢了。更多是留著自家吃,或者給其他人送禮。
“秋生哥,這處崖溝有幾百米呢,可不好找呀。”看過四周,王滿銀又有些發愁。
土蜂窩不同于毛圪貍的糧倉,一般都處在懸崖高處。另外崖溝里土蜂不斷飛舞,大黃根本無法確定土蜂窩的具體位置。
上次他能找到,純粹是運氣。
“沒事兒,我有辦法,”
說著話,王秋生把腦袋上纏著的手巾取下來。
接著,他開口道:“滿銀,你去周圍找找,看能不能找幾根鳥毛。”
“要啥樣的鳥毛?”王滿銀好奇地問。
空間里倒有很多的,關鍵沒辦法拿出來。
“啥樣都行,顏色越鮮艷越好。”
“好,我去找找。”
王滿銀點點頭,立刻帶著大黃掉頭。
這崖溝里草木茂盛,自然引來很多鳥類覓食。他剛朝回走出百余米遠,就發現幾根鮮艷的野雞翎毛。
等返回時,就見王秋生從手巾上抽取了兩根常常的細線。接過翎毛后,他從上邊撕下來指甲蓋大的一片,綁在細線一端。
“秋生哥,這個咋找蜂窩?”王滿銀看的稀里糊涂,完全沒明白對方想干啥。
“好辦,等咱們捉幾只土蜂綁在腰上,等下放飛就行。”
說著話,王秋生快步湊到一處野菊花跟前。他盯著一只土蜂,直接伸手捏住土蜂翅膀。
這動作相當大膽,只要稍微錯點,就蟄到手指了。
不過土蜂針毒性不大,即使被蟄其實也沒啥的。
兩人相互配合,順利把細線綁在土蜂腰上。害怕把土蜂腹部拽掉,王滿銀整個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
秋生又找來一個樹枝,暫時將土蜂連通細線纏在上邊。
接下來,繼續捕捉第二只土蜂。
王滿銀終于注意到,對方所捉的土蜂,都是腿上帶有花粉團的歸巢蜂。
一連綁了五只土蜂,王秋生才將細線完全放開。
就見幾個家伙獲得自由后,晃晃悠悠飛起,在空中亂作一團。
片刻,它們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
“秋生哥,你還會這一手呢?”王滿銀徹底明白過來,這些標識就是用來追蹤土蜂的。如果沒有標識,很容易跟丟。
現在有顯眼的羽毛指引,即使相隔十多米遠,王滿銀也看的清清楚楚。
另外,還可以延緩土蜂的飛行速度。
“我也是跟人家學的。”王秋生回應一句。
兩人小心翼翼在崖溝里走動著,剛朝前幾十米,就見幾只土蜂朝著崖畔上方飛去。
他們也注意到,周圍土蜂更加多起來。顯然,那蜂巢應該就在崖畔上。
“你看,這里土蜂糞更多,咱們上去看看,”打量過四周后,王秋生又道。
這處懸崖大約有二十米高,下邊比較陡,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兩人打量一番,發現不遠處有道土崖坡度平緩,爬到山梁上應該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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