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里有了存貨,王滿銀才從土炕下摸出一瓶酒和兩個酒盅。這也是前身存下的,今晚正好派上用場。
不是啥好酒,從供銷社買來的散酒。
六分錢一兩,一斤才六毛,用紅薯干做的。味道有點沖,喝多了腦袋疼。唯一的好處是這種散酒不要票。
倒滿酒,他碰了碰杯子:“少安,別見怪。剛才沒拿酒,主要空肚子喝傷胃。咱們慢慢來,不勸酒,能喝多少喝多少。”
從接受的記憶里得知,黃土高原這邊是飯前酒。簡單來講,就是先喝酒吃菜,等喝好再吃飯。
而且流行勸酒,總要醉醺醺才感覺有意思,否則就是主家待客不誠。
不過王滿銀保留了后世的習慣,覺得大舅子不算外人,所以沒怎么勸酒,盡興就行。
“曉得,曉得。”少安有著西北男人特有的豪爽,也沒有推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連碰幾杯后,半斤酒下肚。
借著酒勁兒,孫少安又開口道:“滿銀哥,你馬上要和我姐結婚了,到底啥打算?總不能一直這么混下去,坐吃山空吧?”
聞言,蘭花停了筷子。她也想知道男人的想法……當然不論男人打算怎么做,自己都支持。
倒是兩個小家伙不知愁,明明肚子吃的渾圓,依然筷子不停。
“少安,我這些日子也一直在考慮。以前一個人吃飽一家子不餓,所以日子過的懶散,結婚后肯定不能再這么做。目前初步有個打算,讓你姐招呼著家里……我加入生產隊干活。”王滿銀鄭重的開口。
話說剛開始重生到這個年代時,他曾經心里打定主意不種地的。現在也只能向現實妥協了。
還是那句話,在這個時代,自己明面上必須有個正當營生。否則一直這么待在村里,整天啥活不干有吃有喝,早晚要出大事的。
他又不想讓蘭花去隊里吃苦,所以只能自己去磨洋工。哪怕工分低點也無所謂,又不靠工分填飽肚子。
“還是我去隊里干活吧。”蘭花重復著之前說過的話。
“沒錯,滿銀哥,讓我姐也去。你一個人掙工分咋夠吃。”孫少安心里也有些感動,知道對方真心為姐姐著想。
可是這年頭單憑一個人掙工分,家里肯定會鬧饑荒。
“你們聽我說完,”王滿銀又把酒給大舅子倒滿上,“不是一個人掙工分,我打算買輛架子車抵工分。”
“架子車,你打算買架子車?”
兩人一愣,繼而有些新奇的問。
“沒錯,”王滿銀點點頭。
現在在黃土高原這邊的農村,架子車是生產隊必不可少的工具。用它干農活,省時省工省力。
毫不夸張的說,在很多農民眼里,架子車和后世小轎車完全可以畫上等號。甚至價值量更大。
不過架子車卻不是普通農戶家所能擁有的,一輛價格差不多要一百塊錢呢,幾乎沒有哪個村民舍得買。
目前罐子村共有四輛,都屬于生產隊的。
而在王滿銀的記憶里,為了鼓勵社員們買架子車,生產隊有規定:架子車跟著出工,和男勞力掙同樣的工分——10分。
要知道,社員工分高低主要根據勞動能力、勞動技能、勞動態度來評定,最高為10分。
但是很少有人能達到,一般都是9分以下。
換句話說,只要擁有一輛架子車,就相當于多一個人頭掙最高工分。
一年下來,扣除刮風下雨的情況,大概能掙3000工分。
就按照去年罐子村一個工分5分錢算,也就是一百五十塊錢。
而一輛架子車不過100塊,最多一年時間就能回本,第二年就是純利潤。這回報率妥妥的高,快超過巴菲特了。
令王滿銀感到神奇的是,罐子村很多村民好像根本沒算過這么一筆賬。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一方面是沒錢,一方面怕被割了尾巴。
王滿銀倒是不怕,主要根據記憶,靠近原西縣周圍的村子,又不人已經買架子車了。
聽完分析,孫少安連連點頭:“滿銀哥,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之前因為接觸少,他對王滿銀不太了解,只是聽外人談論說不靠譜,逛鬼一個。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孫少安發現自己這個姐夫并不像大家說的那樣。
尤其今晚一番交談,更讓他有點刮目相看。
見識廣,心里有想法,行事有分寸。
姐姐跟著他,應該不會吃苦。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倆小時,兩人邊吃邊聊,一瓶酒分完剛剛好。
看少平和蘭香都有些犯困,孫少安也沒再聊下去,起身告辭。
鍋里還剩下不少菜,王滿銀全部鏟到一個干凈瓦罐,封好蓋子,讓蘭花全部帶回去。
接著,他一直將四人送到村后。
路過麥場時,孫少平來了精神:“滿銀哥,你就是在這里抓的麻雀嗎,我們去看看還有沒有?”
“好呀,”王滿銀點點頭。
他也想知道,自己昨晚抓過一次后,還有沒有新的麻雀在這里夜宿。
還真有……等幾人湊近后,真聽到鳥叫聲。
不過比起昨晚,少了許多。
三個人摸索一陣子,只抓到七只。
即使如此,讓兩個孩子也非常興奮,嘰嘰喳喳談論著弄回去烤著吃。
不是每家都像王滿銀這般奢侈的,舍得用油炸,燒烤麻雀才是日常做法。
把他們送到村后,王滿銀就帶著大黃返回。
有大舅子在,就算真遇到野狼也不怕。
結果剛走到家門口坡下,他卻聽到窯洞外咯咯亂叫的聲音。
有人偷雞?!
王滿銀立刻驚動:好賊子,自己剛離開半個小時,就被人給盯上了?
他拍了拍大黃的腦袋,沒讓這家伙叫出聲。
而后,一人一狗悄無聲息爬上高坡。
借著月光,王滿銀躲在黑暗處朝門前空場看去,卻沒發現有人影走動。
雞窩里的幾只母雞依然叫的歡實。
沒等王滿銀看明白局面,身旁的大黃已經急速竄了過去。
它一溜煙竄到雞窩前,張口汪汪叫了起來。
隨即,王滿銀就看到有個灰黑色的東西從雞窩里竄出,吱吱叫著逃向遠處……
大黃反應更迅速,立刻撲身追上。
一閃,便將黑影摁在爪下,張口撕咬。
沒等王滿銀叫好,就見大黃像是觸電了般,汪的一聲慘叫,軀體原地竄跳起來。
接著,四肢直打顫,腦袋不斷的晃動著,就好像是突然喝醉酒了一樣。
啥情況?
突如其來的異變,讓王滿銀徹底懵圈。
不等想明白怎么回事兒,便感覺一股奇臭無比的氣味撲面而來。直鉆入鼻孔深處,差點讓他把晚飯吐出來。
我尼瑪,真臭!
王滿銀趕忙掩著鼻子后退。
在皎潔的月光下,他終于看清楚雞窩旁是啥東西作怪……一只肥大的黃鼠狼。
體長差不多有四十厘米,經霜后的皮毛異常厚實。
這家伙好像并沒有被大黃給咬死,依然掙扎著朝遠處爬去。
王滿銀也終于明白,剛才是什么釋放了生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