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年的鐘聲完全落下，跟父母互相道了聲新年快樂，森見也就換了身保暖的衣服，冒著午夜的嚴寒出門了。
踩著積雪，一路步行來到縣道的轉角，見到等在路燈下的男朋友，她頓時露出了笑容。
小跑過去，她開口就是抱怨：“誰出的主意啊，大晚上的不嫌冷嗎。”
“偶爾在午夜出來活動一下，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成瀨笑了笑，等她啃完自己的臉，也在她臉上親吻了一下，“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她抓起他的手，夾在雙手中間搓了搓，又按在自己胸口。
“新年的第一次摸胸。”
“我之前摸過尚子了。”
她臉一冷，打掉他的手，“下流的淫蟲。”
成瀨揉著手背，多少有點委屈，“過去吧，她們都在海星家等著了。”
“你特意過來接我啊？”
“怕你迷路。”
兩人拉著手，往海星家的酒店走去，森見看了眼路面，說道：“還好下午到現在都沒下雪，不然我就不出門了。”
“那樣的話，我也不會叫你了。”
成瀨看向天空，“我看天氣預報說，到明天下午之前，都不會下雪的樣子。”
“那樣最好。”她看著他，“伱做好準備了嗎。”
“什么準備？”
“背著我回來的準備。”
“海星家里有個搬酒的小手推車，等下出發的時候也帶上吧。”
她掐了他一下，只是隔著厚厚的羽絨服，完全沒什么感覺。
來到海星家，瀧川光、尚子都在這邊等著。
“新年快樂，一葉。”
“新年快樂……”森見微微低頭，抬起視線后又補充了一句，“閑得睡不著覺的朋友們。”
“別這么說嘛。”
瀧川光笑了笑，“在新年的凌晨去初詣，一葉還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吧。”
“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體驗一遍的。”
“話是這么說，一葉還是走了這么遠的路過來了？”
“我回去了。”
“好啦好啦……”
在海星家集合，又稍微停留了一下，做好準備，幾人也就出發了。
“路上小心。”
“好的。”
跟真木誠一郎道別，幾人踏上步行去初詣的漫長道路。
“月姐不來嗎？”森見問了一句。
“她都已經去床上躺著了。”瀧川光說道，“說是約了同學，明天上午跟她們一起去初詣。”
“是嗎。”
森見也沒有多問，她眼下更擔心自己。
“要不還是回去把小推車帶上吧。”
“哈哈，沒那么遠啦，走過去差不多也就一個小時。”瀧川光說得隨意。
成瀨吐出一團寒氣，“要么一邊講鬼故事，一邊走過去吧，這樣注意力就不會在腳下的路上了……”
“不要！”除了瀧川光，其他三個女孩子都立馬拒絕了。
“好吧。”
“我覺得今天應該開通初詣特別班車。”走過巴士站臺時，森見開口道，“二十四小時的那種。”
“電車就是這樣的哦。”
“問題是津前的電車也通不到鄉下啊。”
“所以說還是住在市區方便些。”
縣道上的積雪是清理過的，而下午到現在都沒下雪，走起來也沒那么艱難。
成瀨抬眼望向前方，巴士站臺這邊有個路燈，而下一個路燈，還在遙遠的前方。
“哈……”他吐出一團寒氣，雖然沒有下雪，夜晚的寒冷并不會縮水多少。
“春海在東京的時候，會在這種時候去初詣嗎？”海星問道，“淺草寺之類的，想去的話應該也很方便吧。”
“不會哦。”尚子回答道，“冷得要死，又沒什么能一起去的朋友，才不會在這種時候出門呢。”
海星眨了下眼，愣愣地看著她。
成瀨笑了一下，“就是這樣。”
“等以后我們去了東京……”
“就算去了東京，新年的時候還是要回來的吧。”
“啊，說的也是。”
走過下青柳橋，前路漫漫，到這邊也只算是剛出發而已。
“你們還記得上一次走路到市區，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嗎？”森見忽然開口道。
海星搖頭，瀧川光也說不記得。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尚子想了想說道，“也只可能是跟大家在一起的時候，才可能做這種費力的事情了。”
“那就是小學的時候了。”成瀨說道，“雖然我已經沒印象了。”
“沒印象了？”
森見反應很大，“那次就是為了陪你去買掌機，才會一起走路去市區的，因為錯過了巴士，你又不愿意再等一個小時。”
“……這樣嗎。”成瀨稍微愣了一下，而有了這個落點，他也稍微想起來一些事情。
森見提前為童年最后一次漫長旅途的回憶畫上句點，“關鍵是，最后還沒買到。”
“誒？”
“那家店那天關門了。”
“嗚哇……那要氣死了吧。”瀧川光在旁邊說道。
“是啊，本來還說要請陪他一起去的人喝汽水的，最后也只給自己跟尚子買了。”
“嗚哇，真氣人。”
昏暗中，幾道視線接連戳在臉上，成瀨扭頭望向白雪覆蓋的田野，“別說了別說了……”
等話題聊到其他地方，他才看向森見，“真記仇。”
“再過十年我也記得。”
“等下到了市區，還你一箱汽水。”
“誰要啊。”
走著走著，成瀨感覺身體也沒那么冷了，甚至有些熱。
“多走路還是有好處的。”
“這種程度的好處，在床上運動一下也能做到。”
“你的話在做到之前就已經倒下了吧。”
“要試試嗎。”
成瀨立即閉嘴，而就在這時，幾人身后忽然照來一道光亮。
“有車來咯。”瀧川光走在最后面，讓同伴們往路邊避了避。
伴隨著汽車輪胎碾壓地面的聲音，光亮逐漸接近，經過幾人身旁時，又減速停了下來。
“怎么了，這么晚了還一群人在外面。”
車窗放了下來，車里坐著的是住在附近的鄉親，四五十歲的年紀，成瀨雖然叫不上名字，但臉還是認識的。
“我們是去初詣的。”瀧川光上前打起了招呼。
“誒，初詣？走過去嗎？”
“是哦，這樣不是更有誠意嘛。”
對方搖頭不已，也沒有多說，“那你們路上要小心哦。”
“好的。”
看著車子重新啟動，消失在前方，森見開口道：“他們應該也是去初詣的吧。”
“是吧，不然這種時候誰會出門啊。”
五人繼續往前走著，沒過一會兒，又一輛車從后面開了上來，只是這次沒有停下。
“話說回來，海星的爸爸晚上喝酒了嗎？”森見問道。
“誒，喝了一瓶吧。”
“光的爸爸呢？”
“也喝了哦。”
成瀨看了她一眼，“你別指望有人開車來接了。”
她嘆了口氣，“我們走到一半了嗎。”
“還得走一會兒吧。”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幾人終于到了市區。
路燈相連，眼前的道路終于明亮起來，成瀨明顯感覺到女孩子們精神上放松了不少，只是這邊到最勝院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到某個路口，森見停了下來，看向另一邊，“這邊的這條路，能到長勝寺吧。”
“可以哦。”瀧川光點頭，接著又說道：“不過也就近了一點點，還是去最勝院吧。”
“不只是一點點吧。”
“好吧，是好幾百米。不過從這邊過去，無論如何都是要經過一大片墓地的，畢竟禪林街兩邊都是寺廟嘛。”
“還要過去嗎？”
“不去了。”
森見又跟了上來。
沿著腳下的街道又走了十多分鐘，幾人從津高的校門外走了過去。
“從來沒在這么遲的時候來過學校呢。”
“如果你住在市區，或者稍微近一點，肯定會有這樣的經驗的。”成瀨說道。
瀧川光看向他：“為什么？”
“來印證午夜校園怪談什么的。”
“啊哈……”
最勝院就在津高旁邊，在學校里較高的樓層上，甚至能看見寺院后面的大片墓地。不過二者實際上還隔著一條河流，最勝院的入口也不在這邊，需要繞到另一條街上。
而幾人剛來到入口的斜坡前，便發現里面參拜的隊伍已經排到寺院外面來了。
“嗚哇，初詣的人好多……”
“住在附近的人，大概都會到這邊來初詣吧。”
“過去吧。”雖然最勝院就在學校旁邊，成瀨已經不記得自己上次過來是什么時候了。沿著斜坡往上走去，他低頭看了看，路上的雪打掃得很干凈，此時也沒有結冰。
而往里走了一段，也就能看到側面燈火映照下金碧輝煌的最勝院五重塔了。
“晚上的五重塔真壯觀呢。”
“是啊。”
五重塔下有一大塊空地，搭著幾個帳篷，中間還有一團篝火，人來人往的。
“那邊在分發甜酒呢。”瀧川光看著帳篷里忙碌的志愿者，“你們要嗎，我去拿，可以暖暖身子。”
“我跟你一起去吧。”
成瀨也跟著過去，左右手各拿起一杯，又在里面幫忙的志愿者的注視下，半拿半擠地端起了第三杯。
“太勉強了吧。”森見也過來了，將那一杯接了過去，“你多跑一趟不就行了。”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真是難得。”
“我也不會過分勉強自己的。”她抿了口熱甜酒，臉上露出笑容，“真暖和。”
將另外一杯拿給尚子，幾人喝著甜酒，來到寺院門口，在末尾排起了隊。
“大概要排個十幾二十分鐘？”瀧川光踮起腳看了看前面。
成瀨喝了口甜酒，“如果大家的愿望都比較簡單的話。”
“愿望太復雜的話，神明大人也會頭疼的吧。”
“所以待會兒輪到我們的時候，動作快一點，愿望也簡短點，神明大人會優先實現我們這些懂事的孩子的愿望的。”
“哈哈，好吧。”
隊伍緩緩前進著，紙杯裝著的一點甜酒，也很快就喝完了。幾人也沒打算續杯，瀧川光將紙杯都要過去，丟進了專門回收紙杯的垃圾桶里。
寺院里很是熱鬧，中間排著隊，兩邊不時有人參拜完出來，三三兩兩，臉上都掛著笑容。
“一點多了吧。”
“一點多了哦。”
“這個時間了，還是不斷有人過來呢。”
成瀨回頭看了看，他們在這邊排了五六分鐘，身后跟著排隊的人就有十幾二十個了。
“新年的第一個凌晨，大家都很興奮呢。”
參道兩旁，積雪的石燈投映著暖黃色的光線，照不到太遠的地方，寺院里大多地方還籠罩在并不算完全昏暗的陰影里。
成瀨在腦海里分辨了一下方位，看向津高所在的地方，高大的松樹將視野完全遮擋，什么也看不到。
“春海在找什么呢。”
“津高。”
“誒，看不到吧。”
“看不到。”
緩緩移動的隊伍，又前進了一段。
成瀨看向旁邊的店鋪，參拜完順便求上一簽的人不在少數，也有人看完簽文后，默默系到了旁邊的架子上。
“希望今年能求個好簽。”
尚子看了看他，露出笑容。
隊伍移動著，離拜殿越近，前進的速度反而越慢了。
又等了五六分鐘，終于到了他們。排在最前面的海星，最先面對看不見的神明大人。
咣當！
投下一枚五元硬幣，海星抓住垂鈴，晃了兩下，行兩次禮，又拍了兩下手，她閉眼祈禱著，許下愿望。
希望以后的事情一切順利……
最后微微一躬，她退到一旁，等待著后面的同伴們。
尚子跟成瀨一起上前，后者投了兩枚硬幣，各自搖鈴，行禮、祈禱，結束后又相視一笑。
兩人也來到海星身旁等著，森見和瀧川光接著上前參拜，前者祈禱的時候格外虔誠。
“好了，大家都參拜完啦，去求簽吧。”
“好呀。”
跟著海星和瀧川光往求簽的地方走去，成瀨看向森見，“你剛才許了什么愿望，那么虔誠。”
她望過來，“我是為你許的愿。”
“是嗎。”
“我的愿望是你在床上連做十次也不會累。”
“一葉……”尚子也有些無奈地望了過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成瀨又看向尚子。
“快過來呀。”瀧川光招呼著三人。
“來了。”
來到求簽的地方，一百日元一次，瀧川光直接為自己和同伴們付了一枚五百日元的硬幣。
“誰先來？”她拿著簽筒。
“光先來吧。”成瀨說道。這邊有好幾個簽筒，不過其他的都有人在用。
“那就我先吧。”瀧川光抱著簽筒一頓猛搖，用力量體現著自己的虔誠。
捏住冒尖的竹簽，她向里面的巫女報上號碼。
海星第二個接過簽筒的時候，旁邊的另一個簽筒也空了下來，成瀨拿起來，隨便搖了兩下。
“第六十四簽。”
接著將簽筒遞給尚子，她閉上眼祈禱了一下，然后才開始搖晃。
“第九十五簽。”
巫女為兩人找出簽文，尚子接過，又看向成瀨，“春海先打開吧。”
“都拿到手上了，還能變不成。”
“先打開啦。”
“好吧。”成瀨打開簽文，一旁的森見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也湊了過來，“吉嗎，還不錯。”
“不是兇就行。”
“呵呵呵……”
尚子也打開自己的簽文，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大吉！”
海星和瀧川光也都湊了過來，“運氣真好，我和海星都是中吉。”
尚子捏著簽條，微微笑著。
“你呢？”成瀨看向森見。
“末吉。”
“唔……比兇好。”
“隨便吧。”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不過成瀨明白，要是尚子手上的大吉在她手上，指不定現在會有多得意。
“接下來呢，直接回去嗎，還是再逛逛？”大概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森見瞪了他一眼，直接揭過了抽簽的話題。
“這里也有御守賣呢，我想看看。”海星說道。
“那就挑幾個吧。”
神社里出售的御守往往大同小異，不過來都來了，幾人還是各挑了幾個御守，以求身體健康，學業順利，來年好運加身。
買完御守，他們又回到五重塔那邊，帳篷里提供避風的座位，可以坐著休息一下。
“總算能坐下了……”森見坐下來，長舒一口氣，又盯著手里剛買的御守看了看。
“神社可真賺錢，這樣小小一個御守，就要七八百日元。”
“要是靈驗一點的，價格就一千日元往上了。”坐在旁邊的成瀨說道。
“最勝院呢？”
成瀨笑，“你在津高待的時間比我長，有聽說過最勝院的學業御守很靈驗嗎？”
森見搖頭，也笑了一下，隨即將御守收了起來。
“來，再喝一杯吧。”
瀧川光跟尚子又去要了幾杯甜酒，分發給伙伴們。
成瀨抿了一口，望著帳篷外的五重塔，慢慢吐出一口白霧，目光有些發直。
“你有什么想感慨的嗎。”森見問道，另外三個女孩子的視線也都望了過來。
“嗯。”他又喝了一口，“回家還要再走一個多小時的夜路。”
森見兩眼一閉，重重嘆了口氣。
瀧川光笑了起來，“也沒多遠啦，已經走過一趟了，回去有多遠不是更有概念了嗎。”
“是啊，已經想死了。”
尚子也笑了笑，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回去之前，好好休息一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