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尚子一起回到手工社，成瀨也沒有直接離開，在這邊轉了一會兒。
擺在桌上的每樣作品，或是展示著制作者的巧思，或是體現了某種獨特的技藝，對外行而言總是有些新奇，無論看上幾遍，還是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這也是手工社的部室在中午時間依然人頭攢動的主要原因。
“春海中午吃了什么？”
“炒面，章魚燒……還有烤串。”
轉了一圈回來，成瀨坐在尚子旁邊，“本來想給尚子也帶兩份烤串上來的，排隊的人實在有點多，只能算了。”
“味道很好啊？”
“嗯，牛肉切得挺薄的，一串上看著有很多片，其實也沒多少肉，不過烤得恰到好處，還撒了特制的香料，又香又嫩。”
“沒吃到真可惜。”尚子笑了笑，“不過我也已經飽了。”
成瀨抬眼在部室里掃了一圈，“這邊也不怎么忙，尚子離開一會兒，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已經吃過東西了就算啦。”
他也就沒有多說，望著外面或是走動或是停駐的參觀者們，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
“一下子就到最后一個下午了。”
“是呢。”
尚子伸手過來，抓著他的手握了一下，“對我來說，這也是在手工社里的最后一次文化祭了。”
“明年干脆也留部好了。”成瀨提議道，“繼續當部長，我相信手工社的人也都不會有意見的。”
“不要。”
她拒絕得也干脆，兩眼看著他，“我在手工社當了一年部員，又當了一年的部長，已經足夠了，明年的時間要用來陪春海，還有努力備考。”
“嗯，聽尚子的。”
聽到備考，成瀨將她的手緊握，吸了口氣，也慢慢點了下頭。
“文化祭結束，這學期也沒什么其他事情了，差不多該認真起來了。”
雖然最近忙碌和關心的重點是文化祭和跳蚤市場，不過拼拼湊湊的閑暇時間，也完全足夠他對自己的未來打算進行更深入的了解。
東京大學，京都大學，早稻田大學……教育系的幾所名校，都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考上的，而他既然能做到，自然也想著做到最好。
而知道他的打算之后，尚子雖然目前還沒有更明細的計劃，不過顯然也不會再屈就于津大這樣的選擇。
“不管怎么樣，這也是文化祭之后的事情了，今天先好好享受這最后一個下午吧。”
“嗯哼。”
成瀨在手工社這邊坐了半個多小時才離開，走出部室，他想了想，又回到樓上的修復部。
即便今天有大量校外人士涌入，四樓的走廊依然冷清，沒有立牌或者張貼的標識，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除了樓梯口的天文部和海洋生物部，走廊深處還有個萬物修復部。
推門進去，瀧川光果然還在這里。
她趴在窗邊，望著外面，他隨手將門帶上，“在等我嗎。”
她回過頭，“嗯。”
“接著去逛嗎。”
“我都隨便。”瀧川光說道。
成瀨走進來，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文化祭的閉幕式在下午三點半，離現在也就不到三個小時。而進行到第三天，對兩人來說，其實也已經沒什么還沒逛過的地方了。
“從體育館出來到現在，好像都沒見過森見和海星了……她們聯系光了嗎？”
“沒有。”瀧川光搖搖頭，“大概又回體育館里看演出了吧。”
體育館的演出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待在那邊，甚至能一直坐到閉幕式結束都不用動彈。
“待會兒過去找她們吧。”成瀨說道。
“嗯。”
瀧川光點了下頭，趴在窗邊，繼續望著外面。
他看了她一會兒，感覺她的情緒似乎有些低沉。
“光在想什么？”
她沉默了半天，才慢慢開口。
“我在想……現在這種狀態，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結束。”
午后有些悶熱，瀧川光站在打開的窗邊，也感受不到一絲微風。
“大家都知道一點什么，但又不完全清楚，只知道彼此在互相隱瞞著……這種感覺，真讓人難受。”
成瀨抿了下唇，視線微垂。
“我明白……但現在，只能繼續維持著這種狀態。”
她轉過來看著他。
“大家真的還能再回到以前的那種狀態嗎？”
她以為他會點頭，或者開口給她一個遙遠的保證，而成瀨搖了下頭，說道：“不能。永遠也回不去了。”
瀧川光張了下嘴。
“不管你們怎么看待我，至少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對待你們。”成瀨繼續說道，“情侶和朋友的界限，一旦邁過去，就無法回頭了。關系的實質已經發生改變，就像煮熟的雞蛋，注定大家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狀態。”
她看著他，長久地沉默著。
成瀨起身走到她身旁，望著底下的校園角落，還有僅一墻之隔的寂靜小巷。
“這也沒什么不好。”
瀧川光目光一動，又望向他。
“每個人都在成長，在改變，彼此間的關系總是會變化的。”
成瀨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光在害怕什么，那也是我害怕的事情。”
平衡打破，分崩離析。
“以前那種狀態回不去了，但只要大家還在一起，總是能找到新的平衡的。”
他看著她，“一直以來，我們幾個人的關系不就是這樣不停變化的嗎。很久以前的時候，海星還當過孩子王呢，那個時候的一葉，也沒現在這么……呃，壞。”
瀧川光終于笑了一下，只是并沒有維持太久。
“可那個時候，大家的關系再怎么變化，也都還只是朋友。現在的話……”
“大家都變成情侶的話，從整體上看，和之前也沒有太大區別了。”
“春海想得真簡單……”
“我只能這樣想了。”
成瀨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是第一次當腳踏幾條船的花心男，這條路到底要怎么走下去，我也不知道。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利用你們一直以來的信任，做一些想當然的推測……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把每個人的每個問題都復雜地想下去，我大概沒有一天晚上能安心睡著。”
瀧川光看了他一會兒，身體靠過來，抵著他的肩。
“我還以為春海很有信心呢。”
“我又不是什么天生的花心男，也一直提心吊膽著呢。”
“這不都是春海咎由自取的嗎。”
“對……所以我也不會后悔。”
成瀨扭頭看著她，收起短暫顯露的軟弱。
“未來，也不會讓光覺得后悔。”
她深深吸了口氣，皺著眉露出笑容。
“我現在也只能相信春海了。”
他說不知道這條路該怎么走下去，她也不知道；
可他還說，會找到讓大家可以繼續待在一起的新的平衡，而這就已經足夠讓她暫時安下心來了。
他知道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他也在意著。
他不會讓她失望的。
瀧川光扭過頭，成瀨也看著她，她又靠近一點，第一次主動吻上他的唇。
“唔……”
兩人從窗邊吻到桌椅旁，她身體一抬，坐到桌上，撫摸著他近在眼前的臉龐。
她突然覺得，那天的表白太倉促了點。
“春海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把我當成女孩子來看待的？”
“當成女孩子嗎……從東京回來的時候吧。”
“那么早嗎。”
他看著她白凈的臉，目光又落在她還有些濕潤的唇上，“只是當成女孩子，又不是當成女朋友。”
她坐在桌上，他仍站著，身體靠近一些，擠開她的雙腿，制服裙子也張開了些。
她看著他的眼睛，“那把我當成喜歡的女孩子，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記不太清了……而且這種感覺上的事情，哪有這么準確，光難道記得嗎。”
“我也不記得具體的時間了……”
她又湊上來，雙唇覆蓋在他的唇上，彼此額頭相抵，眸光相對。
“現在回想起來，腦海里都是在十三湖旁邊的旅館，春海伸手摸進我衣服里的那個早上。”
“那是……意外。”
“現在也是嗎。”她垂眼看著胸口，被撐起的制服勾勒著他手背的輪廓，骨節分明，在內里覆蓋著她的柔軟與心跳。
手掌輕移，比他在海天闊處的狂風巨浪里拉住她時還要有力，又比尚未結束的夏天還要熾熱。
他親吻她的唇，“現在是喜歡。”
“嗯，我也喜歡春海。”
兩張桌子堵死了部室的門，制服掀起，最后的遮掩也褪下來了。
躺在他向她告白的部室里，她抓著他的手腕，迎接著彼此完全融為一體那一刻的疼痛。
“春海……”
狂歡在繼續，狂歡也即將落幕。
她已經不在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