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不久，風雪變得越來越大。
時間還不算遲，路上人跡已絕，一輛車也見不到了。
幽暗的曠野里只剩下風雪的呼嘯，將腳步聲盡數遮蓋。
踩在深雪上那種一陷一沉的感覺，也讓人漸漸麻木。
踏足，抬起，重復不斷重復。
又走了一陣，森見抬起傘，扭頭看了一眼，確認成瀨還跟在身旁。
兩人已經悶頭走了好一會兒了。而他在說要送她回家之后，一直沉默著。
肩上頭上都已泛白，連這場雪都看得出來他有心事。
她靠近一點，“成瀨。”
他又沒聽見。
“成瀨！”
他終于抬起視線，“嗯。”
森見斜打著傘，扭頭看著他，“進來。”
拍了拍身上的雪，他低頭鉆進傘下，順手將傘接過去，往她那邊傾斜著。
稍微隔絕了一些風雪，彼此開口時的聲音也變得清晰了些。
“你好像心不在焉的。”
“你家太遠了。”
“是你要送的。”
“嗯。”
森見扭頭看他，只好更直接一點：“發生了什么嗎。”
成瀨稍微沉默了一下，“差不多吧。”
“如果伱送我回家是想找個人傾訴這件事，那最好早點開口，我家已經沒多遠了。”森見說道。
他終于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算不算承認。
他抬起傘，望了望前方，風雪里什么也看不見。
不過他還記得他們剛從路口轉過來沒多久。
“不是還遠著嗎。”
森見看著他沒說話。
成瀨抿了抿唇，開口道：“海星說明天不會再來我家了。”
她怔了一下，腦海里忽然浮現出早上等到她時的情景。
“她放棄了嗎？”
“嗯。”
“我說的是……”
“——我說的也是。”
真的放棄了？
森見張了張嘴，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今天發生了什么？”
“就和之前幾天一樣。”成瀨說道，稍微隱瞞了一部分實際情況，“她想留宿，我沒答應。她洗了個澡就回去了。”
森見皺著眉，“只是這樣？”
“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說不會再來了。”
“再詳細一點。”
“……她哭了一會兒。”
森見倏地抬起視線，釘在他臉上，“成瀨又欺負她了？”
“如果拒絕算是欺負的話。”
她抿了下唇，又無話可說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
“你確定海星說的放棄不是氣話嗎。”
回想著出現在她臉上的決絕，成瀨搖了下頭，“這次不是了。”
“這次……你到底拒絕了她多少次啊。”
“主觀意識上，我一直都在拒絕。”
森見扭頭看了他一眼，望向前方。
他們兩人之間，大概早就發生過了什么……
“沒想到海星這么鍥而不舍。”
“我也覺得她早就該放棄了。”
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他對她的傷害只多不少，他想。
森見慢慢吐出一口氣。
“海星偶爾會很固執……她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她總在不該固執的時候格外固執。
成瀨只是點了下頭，森見也默不作聲地沉思著。
風雪忽然變得猛烈了些。
成瀨緊握著傘，偏向風吹來的一邊，用傘和身體一同抵御著。
“成瀨一直拒絕海星，是因為尚子。”森見忽然說道。
他看了她一眼，“嗯。”
她視線一垂，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開口道：
“既然如此，成瀨選擇跟尚子交往，所有問題……海星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還是說出來了……
森見等待著他的回應，而他沉默了大半分鐘。
“這是我和尚子的選擇。”
“什么？”
他沒有解釋，而是反問了一句：“森見對所謂的愛或喜歡，是怎么理解的？”
她怔了一下。
“所謂的愛，就是一種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會產生的情感吧……我不太清楚。”
“我覺得愛或喜歡，是一種消耗品。”
“誒……”
他望著前方的黑暗。
“就像是香水，一旦打開，就會不斷揮發……遲早有一天，會變得一點也不剩。”
他所見聞的，大多如此。
森見扭頭看著他，眉頭緊皺。
她到現在才意識到，他對這種積極的情感，居然抱有如此消極的態度。
不斷揮發、越來越少的香水？
明明尚子對他的喜歡，已經多到滿溢出來了……
她忽然又想到，他重新回到尚子身邊，也就是這半年的事情。
而在東京的四年里，他又經歷了什么？
……僅她所了解的，是兩次失敗的家庭重組。
還有隱約知道一點的，他中學時與不良們混跡在一起的經歷。
兩人沉默地往前走著。
過了好一會兒，森見慢慢吸了口氣。
“愛會消耗，這是不可避免的……但除了消耗，愛也會積累。”
成瀨看了看她。
“當積累大于消耗，愛就會變多。”她繼續說道。
“是嗎。”
“不對嗎？”森見看著他反問道。
“沒錯……可積累只是說得簡單，而一件小事就會將愛消耗，比如禮物挑錯了顏色。”成瀨控制不住地想起一些過往的片段，“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可能就在一瞬間……”
她忍不住了，“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嗎？”
“我已經盡量往好了想了。”
森見盯著他：“那你大概有病。”
“或許吧。”
“明天去宗谷醫院看看吧。”
“那里不是只有內科和骨科嗎。”
她盯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
“我從來沒想過，你跟尚子一直沒有交往居然會是因為這種理由。”
成瀨沒說話。
“尚子那邊，明白你的想法嗎？”
“嗯。”
“你怎么知道？”她敢肯定他沒有問過。
“因為她是尚子。”成瀨說道。
森見深深吸了口氣。
“所以，你打算一直跟尚子保持現在這種狀態嗎？”
“我和尚子還有很多時間。”
“這只是你自私的想法。”
“那也是我和尚子的事情，不會牽扯到其他人。如果有人不小心卷進來，我會勸她離開……就像海星。”
她張口無言，很快別過臉去。
后半段路上，森見一直沒說話。
成瀨也沉默著，直到將她送到家。
“到了。”
“謝謝。”
“我回去了。”
森見在門口站著，“我不該讓你送我回來的，不，是一開始就不該跟你談這種話題。”
成瀨不想說話，點了下頭。
她又看了他一會兒。
“你和海星之間，還有沒告訴我的事情嗎？”
“有。”
“能說嗎。”
“不能。”
森見停頓了一下，“那你和海星，以后還能當朋友嗎？”
成瀨搖頭，“我也不知道。”
“真絕交了的話，我會站在海星那邊的，反正你有尚子就行了。”
成瀨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一下。
“隨便你。”
森見不再多說。
“傘你拿回去吧，晚安。”
“晚安。”
從森見家離開，成瀨獨自漫步雪中，又過了二十多分鐘才回到家。
“回來啦。”
尚子從他手里接過傘，抖了抖上面的雪，放到一旁。
他送森見回去前就給她發過消息了。
兩人坐回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某一刻，尚子扭頭看他：“怎么了嗎？”
他似乎有話想說。
“沒事……”
他先是否認，接著又搖頭。
“不，我是想問，尚子會覺得不安嗎……有些時候。”
她怔了一下，露出讓他安心的微笑。
“不會，只要春海還在我身邊。”
“……這樣就好嗎？”
“這樣就好。”
他緩慢地點了下頭。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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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最近大半個月的更新，基本都是拼時間碼出來的，碼字時間被工作擠占，存稿完全用完之后的惡性循環根本沒辦法調整過來，更新的質量至少我自己很難滿意。
下午提了辭職，要到五一結束后才能離職。沒錯，今天也在加班。
到時候可能得請幾天假調整狀態，請大家諒解。
祝大家節日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