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參道一直往前，便是朱紅色的樓門。映著皚皚白雪，神社建筑的顏色也顯得更加鮮艷。
成瀨沒有欣賞的時間，徑直從樓門底下穿過，又停下腳步張望了兩眼。
往前再登上一段臺階，便是巖木山神社的拜殿，而右手邊是一條通往旁邊末社的積雪小道。
森見從拜殿出來，逆著人流站在臺階上，望著底下的他。
兩人在尋找海星。
“不在這邊。”
“那就是去這邊了。”成瀨望向右手邊的小路，雪地上腳印雜亂，什么也看不出來。
“如果她進來了的話。”森見看著樓門外面。
進入樓門之前，還有一條通向左手邊的道路，也有不少人是往那邊過去的。
“我去外面找找。”
她走下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是不回消息……你到底跟她說了什么啊。”
“我不喜歡她。”
森見腳步一頓，后面的參拜者躲避不及，撞了她一下。
成瀨伸手將她扶住。
“啊，抱歉。”那人停下來道了聲歉，“你沒事吧？”
“沒事。”
她很快站穩，掙開成瀨的手，又盯著他看了幾秒。
她終究沒說什么。
“我去外面找。”
“嗯。”
穿過樓門，森見瞇了瞇眼，遠遠看見了還在參道上往這邊走來的三人。
積雪深厚，瀧川光扶著姐姐跟尚子，腳步也快不起來。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看不見成瀨的身影了。
深吸一口氣，森見往另一邊的小路找去。
通往末社的偏道上，成瀨在三三兩兩的參拜者之間不斷穿行尋找著，直到來到小路盡頭的稻荷神社。
兩邊的狐貍神像已經被雪掩蓋，而合掌鞠躬的參拜者里，還是沒有海星的身影。
小路一邊是拜殿的院墻，另一邊是由直沖云霄的參天大樹組成的樹海和雪海，她似乎也沒來這邊。
成瀨只能回頭去找別的地方。
貼著路邊往回走，他忽然瞥見一串偏離了道路的腳印。
雪地上的腳印通向了樹海。
孤零零的一串，很難發現，可一旦注意到就很顯眼。
成瀨抬起頭，重重疊疊的巨木阻擋了視線，望不了太遠。
他吸了口氣，跟著腳印往里走去，既希望她就在這串腳印的盡頭，又不太希望再度跟她獨處。
沒走多遠，真看見海星的背影時，成瀨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成瀨：找到了。
森見：在哪里？
成瀨：待會兒再說。
她靠坐在一棵大樹后面，似乎在發呆。
聽見腳步聲，她扭頭看了一眼，見到是他，目光先是一亮，很快又黯淡下來。
成瀨停在樹旁，“你在干什么。”
“……沒干什么。”
“伱要去哪？”
海星低頭看著地上的雪。
“哪也不去。”
悶頭一直走，她也沒想過要走到哪里，忽然發現路到盡頭，干脆轉進了樹海。
而走了幾步，她又隱隱覺得自己再走下去，勢必會迷失在這片冰天雪地的叢林里，便停了下來。
她也看到了森見的消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只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快找到她。
她都沒來得及整理心情。
而他說了兩句，便不再開口，兩人都沉默著。
海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等著她開口。
又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往前走了幾步，在對面的另一棵樹旁邊坐了下來，正對著她。
望了望前后左右，乃至頭頂破碎的天空，成瀨又看向她，“重新聊聊吧。”
這里遠比巴士的后排座位更適合私密交談。
海星看了看他，抱著膝蓋。
“……要聊什么。”
“聊聊你喜歡我這件事。”
她抿了下唇，抱緊雙腿，身體逐漸縮成一團。
“還有什么可聊的。”
“確實沒什么可聊的，我……喜歡尚子，你和我之間已經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
海星低頭盯著地上的雪。
“但是海星一直不死心的話，對我來說是個麻煩。”
她抓起一把雪就扔了過去。
“——早就已經死心了！”
白雪飛散，他只是瞇了瞇眼，又在身上輕輕拍打幾下。
“從京都回來的時候，我也是這么以為的。”
她盯著他。
“但實際的情況如何，海星比我更清楚。”
成瀨停頓了一下。
“還是你覺得，我們和好之后，這件事也能重新開始了？”
海星無法回答，因為她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所謂的和好之后嗎，還是在更早的學習會的時候？
他忽然嘆了口氣。
“從前與現在都在傷害你，還是不能讓你放棄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成瀨看著她，“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別再讓我為難了。”
“我要怎么做，海星才會徹底死心？”
海星沉默下來。
死心嗎……
她無法想象自己真的放棄喜歡他的樣子。
即便剛才心碎如雪，即便從前都是謊言。
只要他看著她，她就會希望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除非，她以后再也見不到他。
“除非……”
成瀨不怕她提條件，只怕她一直沉默，“除非什么？”
“除非我死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干什么？”
“你覺得，如果有人死在這里，要過多久才會被人發現？”
海星往后挪了挪。
他蹲下來，抬起一只手，慢慢伸向她的脖子。
她很快退無可退，而他的手也在她的脖子前停了下來。
“你不動手嗎。”
成瀨望了望天，又閉上眼，深深嘆了口氣。
“別說傻話了。”
寒冷的黑暗里，一只涼而柔軟的手握了上來，將他的手拉到她的脖子上。
他睜開眼，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手上稍微用力。
“為什么你這種笨蛋也能健康地成長到現在。”
“我也不明白……唔……”
脖子上傳來一點窒息感。
她閉上眼，握著他的手，繼續施力。
“突然想起來……唔……你第一次吻我的時候……就掐著我的脖子。”
呼吸逐漸變得困難，而他忽然松開了手。
撲通——
雪地上傳來一聲悶響。
“你這個笨蛋……把我們兩個都害慘了。”
(本章完)